大凡明星遇見粉絲要簽名, 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就算是性子高傲或者不好相處的，對著粉絲也要客氣上幾分, 哪怕是不給簽名, 也是客客氣氣的, 說自己有事情要做, 或者找些其他的什麽理由遮掩過去, 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像是戚妄這樣子, 如此直白地說不給簽名的。

  那些看起來無比熱情的學生們瞬間懵了。

  自打戚妄出道以來，走的就是溫文爾雅貴公子的路線，不管是在什麽時候, 跟粉絲見麵的時候都是一副非常好說話的樣子，現在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若不是他那張標誌性的臉, 眾人一定會以為麵前這人不是戚妄。

  十幾歲的半大少年，正是膽大包天的時候, 若是旁人見了明星或許還會有些顧忌, 但是這些人卻半點顧忌都沒有。

  尤其是發現自己粉的哥哥可能不是他們所想的那個人時, 反彈的力度也是極大的，當即便有幾個人飆起了眼淚，哭著問道：“哥哥，我們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不給我們簽名？”

  還有人當了出頭鳥，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嚷嚷了起來。

  “我們都是你的粉絲，你怎麽能對待我們？”

  “平常你展現出來的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都是假的嗎？我們都看錯你了。”

  眼睜睜地看著偶像幻滅, 對他們這些人的打擊極大, 不少神經脆弱的直接哭了起來, 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他們怎麽就粉了這麽一個人。

  然而這些粉絲們在他麵前哭成這種樣子，戚妄仍舊不為所動。

  每次被這麽多人圍住，都會發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戚文靜下意識地往戚妄的身邊靠了靠，伸手抓住了戚妄的胳膊。

  哪怕經曆過無數次，可這樣子的事情，又有誰能習慣了？

  然而戚文靜這麽一動彈，原本注意力都放在戚妄身上的那些人都注意到了站在戚妄身邊的戚文靜。

  “都是你的錯，是你帶壞了哥哥，你把我們溫文爾雅的哥哥還給我們。”

  “你怎麽可以這麽壞！都是你的錯。”

  “你以為攀上哥哥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自己一個人壞，為什麽連帶著我們哥哥都要帶壞了？”

  人的習慣一旦養成，很難改變，這些人欺負慣了戚文靜，哪怕知道現在戚文靜的身份已經改變了，可是長久以來養起來的習慣如何能改變得了？

  在整個晨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戚文靜的名頭其實比戚妄還要響亮，畢竟整個學校眾人皆知戚文靜就是個好欺負的受氣包，他們欺負其他的人或許還會被人指責，但是欺負戚文靜的話，那百分百沒有問題，誰也不會為戚文靜出頭，誰都可以欺辱霸淩她。

  現在這些人在戚妄跟前受了氣，他們不忍心把怒火發泄到戚妄的身上去，便遷怒到了戚文靜的身上，將所有的錯全都推到了戚文靜的身上去。

  被無數人指責詆毀是種什麽樣子的感覺？哪怕已經經曆了無數次，也無法習慣，戚文靜的身體緊繃了起來，強忍著沒有開口去跟那些人辯駁。

  沒有人會聽她所說的話，她越是爭辯，這些人便越是想要把她打壓下去，而對她的霸淩也會持續升級。

  雙拳難敵四手，她一個人怎麽會是這麽多人的對手？除了忍耐之外，她沒有任何的辦法。

  這一次，或許又會像是從前的無數次一樣，她隻要忍耐過去就好……

  然而就在戚文靜要沉入黑暗之中的時候，戚妄的話仿佛一道光，撕破了黑暗，照亮了她的世界。

  “過去你們就是這麽霸淩我的小侄女的嗎？”

  戚妄的聲音並不算大，然而卻生生地把周圍那些人的聲音全都壓了下去，冷下去臉的戚妄氣場全開，整個人看起來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透出一種淩人的氣勢的來。

  原本還嘰嘰喳喳吵鬧著的學生們全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似的，再也發不出一點兒的聲音來。

  四周落針可聞，在聽不到一點兒的雜音，那些說不出話的學生們神情驚恐地看著戚妄，卻聽到他們這個一心一意喜歡著 明星口中吐出了極為冷酷的話語來。

  “是什麽讓你們認為，在你們霸淩過我的小侄女後，我還能給你們簽名的？”

  “我的粉絲裏麵，絕對不會有霸淩同學的人在，如果你是，很抱歉，我不需要你們的喜歡。”

  戚妄說完這番話後，便將一直站在自己身邊沉默不語的戚文靜拉進了懷中，他單手攬著戚文靜的肩膀，麵對著那些已經呆滯的學生們，繼續說道。

  “文靜是我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她是我們整個戚家的小公主，是我們放在手心疼愛的女孩，過去你們所做的事情我不會跟你們計較，但是這也不代表我會原諒你們。”

  “你們不值得被原諒，也請你們不要喜歡我，我不需要你們的喜歡，就這樣，請你們讓開，我要帶我的寶貝侄女離開了。”

  戚妄的氣場太強，那些年少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學生哪裏是他的對手？

  雙方根本不是一個階層的，那些學生們能用的手段也不過是道德綁架罷了，可是戚妄卻壓根兒不吃這一套，非但不吃，還把他們給訓了一番。

  有什麽比被自己一心喜歡的偶像當場開除粉籍，並且言明他根本不需要他們的喜歡更加痛苦的事情嗎？

  這些沒有經曆過社會毒打的學生們那裏受得住這個？戚妄他們離開後，這些學生們捂著臉哭哭啼啼地跑回了教室，隻覺得天塌地陷日月無光。

  然而他們以為最讓自己悲傷的事情也就這樣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戚妄會在他的微博上公開發表了一則聲明。

  我希望喜歡我的粉絲都是心地善良與人為善的小天使，如果不是，請不要喜歡我，我不需要這樣子的喜歡。

  然後這些當麵被戚妄開除粉籍的學生們就發現，自己已經取關了戚妄，之後無論再怎麽點那個按鈕，他們都無法在關注戚妄了。

  他們被自己的喜歡的哥哥拉黑了。

  倒黴的事情總是接二連三地到來，晚上做夢的時候，他們夢見了自己居然變成了戚文靜。

  那是一場極為真實的夢境，真實到身處在夢境之中的他們以為這就是現實，他們真的變成了戚文靜，經曆了她所經曆的一切。

  過去霸淩戚文靜的人，其實大多都是口頭上霸淩，動手動腳的基本沒有，而有一部分則認為自己隻不過是袖手旁觀，漠視了她被霸淩而已，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麽。

  他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閑話，諷刺了她幾句，不搭理她罷了，也算不了什麽。

  他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霸淩。

  直到他們變幻了視角，在夢境之中成為了戚文靜，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為什麽有人會說言語可以殺人。

  在戚文靜的視角裏麵，他們一個個麵目可憎，猶如惡鬼一般，那些他們自己說出來不覺得什麽的話語落在他們自己的耳中，卻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刺入進他們的身體之中。

  原來這並不是他們所認為的無傷大雅的話，原來這也不是他們所認為的隻是同學間的玩笑而已。

  當蓋在上麵的那塊兒遮羞布扯掉之後，了，露出了下麵所遮掩的卑劣肮髒，他們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究竟做什麽。

  有沒有被霸淩欺辱，做判定的人是那個被欺辱的人，而不是他們這些施暴者。

  他們有什麽資格替被霸淩的人說，他們所作所為隻是同學間的玩鬧？

  夢境之中的悲傷和絕望充斥在他們的心間，即便已經從夢境之中清醒了過來，他們變回了自己，可是夢境之中的的那些情緒也被帶了出來。

  施暴者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他們甚至覺得那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時過境遷，等到他們長大之後，回想過去隻會說一句年少輕狂不懂事，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句輕飄飄地對不起，仿佛就能將他們那些十惡不赦的行為揭過去。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麽感同身受，隻有他們處在被欺淩者的位置，才會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給受害者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一句對不起可以抹平受害者所遭受的傷害嗎？並不能，可是那些施暴者卻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甚至覺得自己道過謙了受害者還揪著不放就是不大氣。

  “多大點兒事情，為什麽非要那麽斤斤計較？”

  “人家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

  “都過去那麽久了，你憑什麽還不肯放過人家？”

  仿佛不管做了多大的惡事，隻要不犯法，隻要那個施暴的人道了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輕飄飄地揭過去。

  別人道歉了，受害者就必須要原諒，否則的話就是受害者不知好歹，斤斤計較，得理不饒人。

  這些做了同一個夢變成同一個人的人不止經曆了一個戚文靜，他們還變成了許許多多跟戚文靜一樣的人。

  夢裏麵的那些施暴者道歉了，不過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其他的人就逼迫著他們原諒那些傷害他們的人。

  一句無足輕重地對不起就能讓受害者原諒施暴者嗎？

  憑什麽呢？

  那句對不起真的是施暴者對受害者的愧疚，還是說隻是讓施暴者可以心安理得地揭過一切傷害？

  那又是憑什麽呢？

  醒過來之後的他們突然就明白了過來，為什麽昨天在學校的時候戚妄會說那麽一番話。

  為什麽戚妄會說，他不會原諒他們的。

  隻有變成了受害者，親身體驗一番，他們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有多麽惡毒，他們才會知道自己的一句對不起對受害者來說，比什麽都輕賤。

  道歉了受害者就一定要原諒嗎？哪裏有這樣子的便宜的事情。

  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還有著些成人所沒有的衝動和俠氣，當他們發現自己做錯了，也知道自己的道歉可能挽回不了什麽，可他們還是齊刷刷地登上了自己的微博，誠心誠意地向那個被他們肆意欺淩過的人道歉。

  程文靜，對不起，是我們錯了。

  年少無知從來都不是行事惡毒的理由，對與錯，黑與白，從來不會因為年齡高低而改變。

  戚妄看到了微博上的那些道歉消息，他將其拿給了戚文靜看，並且問了她一句。

  “你會原諒那些人嗎？”

  此時因為那天戚妄保護過自己，跟戚妄關係變得更好的戚文靜聞言，抬頭看了自家小叔一眼。’

  “小叔，如果我說我不原諒那些人，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好不善良？”

  發微博那些人的頭像有很多戚文靜都認識，那些都是她曾經的同班同學，也是曾經欺辱過她的人。

  雖然那些人道歉了，可是戚文靜打心眼裏不想原諒對方。

  從小戚文靜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人要大度，要善良，別人做錯了事情，如果人家道歉了，一定要原諒人家，可是現在的戚文靜發現，哪怕那些人在微博這樣子的公眾平台上道歉了，可是她仍舊不願意原諒她們。

  說完自己不想原諒那些人後，戚文靜低下頭去，有些不安地攪動著自己的手指。

  她不想原諒那些人。

  戚妄摸了摸戚文靜的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文靜，你能跟小叔說說你是怎麽想的嗎？”

  戚文靜抬頭看向了戚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濃濃的訝異之色：“所以小叔難道不怪我嗎”

  不怪她不寬容，不怪她不善良不大度嗎？

  在一般人的想法裏，反正她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也都好好地活著，看起來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人家都道歉了，她不答應就是她小肚雞腸。

  戚妄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我為什麽要怪你？受傷害的人是你，原不原諒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你原諒還是不原諒他們，你都沒有任何錯，小叔問你不是想要責怪你，隻是想問你是怎麽想的。”

  戚妄的話讓戚文靜放鬆了下來，原本的那些緊張之意也消散了不少。

  “其實我也不恨他們……”

  戚文靜沒有騙人，她並不憎恨那些人，可是她也不想接受那些人的道歉，她隻覺得沒意思，不想跟那些人有任何的聯係，事實上，她其實還有些反感那些人在公開場合向她道歉——這何嚐不是另一種的道德綁架？

  各過各的生活不好嗎？

  戚妄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道：“沒關係的，你不想原諒他們完全沒問題，誰也沒有規定過，人家道了歉你就必須要原諒的。”

  說到這裏，戚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說道：“更何況他們是在跟程文靜道歉，跟你戚文靜又有什麽關係呢？”

  戚文靜被戚妄逗笑了，覺得自家小叔在她的麵前一點兒的偶像包袱都沒有。

  不過小叔有一句話說得對，那些人是向程文靜道歉，跟她戚文靜又有什麽關係呢？

  轉眼之間，戚文靜回到戚家已經一個月的時間了，慢慢地她也習慣了在戚家的生活。

  不過要說在戚家誰跟她的關係最好，那自然是戚妄了，就連戚威這個親爸爸都要退一射之地。

  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跟戚妄如此親密，戚威心裏像是吃了檸檬一樣，酸溜溜地問道：“阿妄，明明是我閨女，為什麽卻跟你這個當叔叔的這麽親密？”

  戚妄看了戚威一眼，理直氣壯地說道：“因為小侄女跟我長得像。”

  戚威：“……”

  他就長得不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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