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緣來證道
作者:夢廊雨      更新:2021-01-29 19:07      字數:5742
  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 總會爆發出巨大的潛力來。

  戚瑾墨也不例外。

  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被噬魂蟒胃裏的消化液吞噬了不少,他的身體坑坑窪窪的, 再過不久, 那些消化液就會把他的骨頭也給消融掉了。

  然而他還是掙紮著抓住了噬魂蟒的內丹, 在這種絕不可能翻身的境地下, 他擁有了翻身的可能。

  噬魂蟒的內丹很柔軟, 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腥臭味, 抓在手中的時候,感覺想抓住了一灘爛泥似的。

  戚瑾墨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跟父親下田時候的經曆,他赤著腳踩在水田裏, 腳下散發著腥臊味的泥土爭先恐後地從他的腳趾縫裏麵湧了出來,那成了他童年時候最深的噩夢,也因為那個時候的經曆, 才讓他後來如此努力地去讀書。

  他不想過那種土裏刨食的日子,不想像自己的父親一樣一輩子在田裏麵的辛苦, 跟那些散發著異味的腐爛泥土作伴, 隻要讀書考科舉, 他就不用麵對這些。

  捏著這仿佛爛泥一樣的內丹,嗅著那讓人無法忍受的腥臭味,戚瑾墨艱難地將手縮了回來,然後將內丹塞進嘴裏吞了下去了。

  他不能死,他必須要活下去,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活下去。

  看著戚瑾墨被噬魂蟒吞噬掉了後, 風煜陽的心情很好。

  噬魂蟒吞噬了獵物後, 會有一段時間的安全期, 而他完全可以趁著這機會離開這裏。

  築基期的他可沒有辦法對噬魂蟒造成致命傷害,在已經失去了師弟的情況下,他總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然而就在風煜陽準備離開的時候,異變突生——原本正安安靜靜趴在地上消化獵物的噬魂蟒突然劇烈掙紮了起來,它龐大的身軀在地上不斷翻滾著,嘴裏發出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嘶嘶聲。

  四周粗壯的樹木被它巨大堅硬的身體撞得連根拔起,砰砰砰的重物落地聲不斷地傳遞過來。

  風煜陽怕被波及到,縱身往後退去,他的目光凝在那不斷翻滾的巨蟒身上,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得凝重了起來。

  難不成都被吞進去了,戚瑾墨還能絕地翻身?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他隻是築基期而已,麵對擁有堪比金丹期實力的噬魂蟒,戚瑾墨絕對不會是其對手的。

  風煜陽怕被發狂的巨蟒傷到,整個人已經退後了很遠一段距離,他站在高高的樹梢上,看著那一片被噬魂蟒翻滾折騰出的空地,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風呼呼地吹著,巨蟒身上特有的腥氣順著風飄了過來,除了腥氣之外,還有一陣濃鬱過一陣的血腥氣。

  噬魂蟒受傷了,而且傷勢很重,戚瑾墨可能真做了什麽,才導致噬魂蟒受傷。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卻出了岔子,若是戚瑾墨活下來了……

  想到那個可能,風煜陽臉上閃過一抹濃濃的殺意。

  他都已經做到如今這一步,為的就是留下戚瑾墨,他是絕對不可能允許戚瑾墨活下來了。

  就在風煜陽思考著自己是否上前補刀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邊多了兩個人。

  他的神情一凜,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

  那是兩個穿著青色衣服的年輕男人,從他們身上的服飾來看,那兩人應該隸屬於同一門派,不過他們身上的衣服眼生得很,看不出是何門派。

  風煜陽已經是築基巔峰的實力,比他實力低的人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由此可見,這兩人的實力怕是比他還要高上一些。

  “兩位道友,在下乃是玄天宗玉衡真人門下大弟子風煜陽,不知兩位道友如何稱呼?”

  麵前這二人不知道是敵是友,風煜陽從來都不吝嗇以最大的惡意猜測別人,所以上來便先報了自己的門派和師尊名號,對方要想對他做什麽,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然而就在他說完這話後,那長相稍顯狂野的一個青衣男人便蹦了出來,抬手就朝著他的麵門打來。

  “我是你爹!”

  來人正是風間夜,之前他已經積攢了滿肚子的怨氣,好不容易見到風煜陽這個不孝子,風間夜哪裏還顧得上別的,揮舞著劍便衝了上去。

  風煜陽哪裏想到這人口出狂言不說,還對著他大打出手,他慌忙抽出劍來抵抗,然而剛一交手,風煜陽便落了下風。

  他越打越心驚,察覺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後,風煜陽的心中多了幾分慌亂之意,就在他想要捏碎玉牌離開秘境的時候,對方的手中長劍一挑,將他手裏的玉牌挑飛了出去。

  “不!”

  眼看著那玉牌飛旋著落入下麵的樹林厲,風煜陽飛身就想去撈,然而他剛撲出去,便感覺到衣領被人抓住,生生地被那人給拽了回來。

  “我是玉衡真人的大弟子,倘若你敢對我動手,我師尊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的劍便拍到了他的麵門上。

  “我打你就打你,我看你那見鬼的師尊敢不敢來找我!”

  風煜陽不提自己的師尊還好,他越是拿自己的師尊來威脅,風間夜心中的火氣兒便控製不住地往外冒,當年若不是那個該死的玉衡子,就算風煜陽心思不正,也做不出毒殺全族的事情來。

  闔族上下四百零二口人,全都命喪在風煜陽的手下。

  風煜陽心狠手辣不假,可如果不是玉衡子的蠱惑,徹底打開了他心底那扇邪惡的大門,一切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風煜陽被風間夜攆得四處亂躥,風間夜下手雖然狠,不過卻沒有衝著他的要害去,風煜陽身上很快便傷痕遍布,可是每一處卻都沒有傷到要害處。

  除了會疼之外,他的生命安全暫時還有保障。

  戚妄掃了那二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風間夜有分寸,更正確來說,他並不會如此輕易地便讓風煜陽死去,這樣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遠處的噬魂蟒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撐不了多長時間,它撲騰得速度越來越慢,沒多久,身體就已經僵在那裏不動了。

  剛剛吞下去一個人,噬魂蟒的身體比之前粗了一些,蛇身隱約鼓出了一個人形來,原本那人形一動不動,然而過了一會,他便開始緩緩蠕動了起來。

  原本合攏的蛇嘴慢慢張開,一個渾身沾滿黏液的人一點一點地從蛇嘴之中爬了出來。

  過了許久之後,那個人終於從蛇嘴裏麵爬了出來,他像是沒了骨頭似的,整個人癱在了地上,身上那黃綠相間的黏液一點點地剝離出來,落在了地上。

  許久之後,等到那些黏液徹底剝離出來後,戚瑾墨身上變得清爽了許多,除了那無處不在的腥臭味外,他看起來和被噬魂蟒吞下去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哈哈哈……”

  戚瑾墨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著旁邊已經成了一灘爛泥的噬魂蟒,神經質地大笑了起來。

  風煜陽想要借噬魂蟒的口殺了他,卻沒有想到,他非但沒有被噬魂蟒殺死,反而獲得了噬魂蟒的內丹,功力瞬間上了幾個台階,從築基初期到了築基後期。

  “風煜陽,你比不上我,過去比不上我,未來你也比不上我,你會被我比到塵埃裏麵,今生今世都別想要翻身。”

  戚瑾墨本就不是個心胸寬廣之人,他的性子睚眥必報,風煜陽當初還沒有對他下黑手的時候,戚瑾墨便跟他不對付,現在風煜陽對他出手,要至他於死地,戚瑾墨如何能放過他?

  戚瑾墨整理了一下情緒,將地上的噬魂蟒收進了乾坤袋內,他拿了一件幹淨衣服換上,尋了個方向,就準備離開這裏。

  他出去的玉牌已經被人風煜陽那廝給拿走了,在遇到什麽危險,他怕是就沒有現在這麽幸運了,當務之急是找到其他的同門,與他們結伴而行,到時候遇到危險他生還的幾率也大上一些。

  “你打算就這麽走了?”

  就在戚瑾墨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戚瑾墨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猛地轉身朝著身後看了過去。

  隻見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那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什麽在那裏站著的,他看起來很普通,就仿佛是一個凡人似的。

  然而在看到他後,戚瑾墨的心中卻生出了濃濃的戒備之意來。

  築基期的弟子不曾學會收起自己的鋒芒,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警戒來,而越是等級高的修仙者,看起來便越普通,所謂返璞歸真,便是這個道理。

  這人是誰?他是何時來到這裏的?他又看到了多少?

  不過很快戚瑾墨就冷靜了下來。

  剛剛的事情他是純正的受害者,這人就算是目睹了全程,也挑不出他任何錯來,他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弟子,對方的修為境界顯然比他高,看上他的東西想要打劫的可能性也不高。

  或許他隻是單純地想要過來打個招呼罷了。

  戚瑾墨心中雖然這麽想著,不過麵上卻沒有露出分毫來,他朝著對方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開口說道:“前輩,我是玄天宗玉衡子門下二弟子戚瑾墨,敢問您是……”

  戚妄的目光落到了戚瑾墨的身上,看到他那恭恭敬敬的模樣,戚妄隻覺得好笑。

  果然不愧是跟風煜陽師出同門,這說出的話差不多也是一模一樣。

  這師兄弟二人真的是太相似了,當然這種相似並不是說他們外貌上的,而是他們的性格和為人處世。

  就像是鏡子裏外的兩個人,或許有些許不同,但是本質上還是一模一樣的。

  戚瑾墨已經行了很長時間的禮了,可是對麵那人卻像是把他給忘了一樣,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在戚瑾墨心中湧了出來,他感覺到惱怒,覺得對麵那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這個人不應該是圍著他轉的麽?自己不應該是他的世界麽?思他所思,想他所想,然後把他所想要的一切都捧到他麵前的嗎?

  一股無名怒火從戚瑾墨的心中升騰而起,他猛地抬起頭來,怒視著對麵的男人,剛想說些什麽,可是看著他那張冷漠的麵孔,戚瑾墨便感覺到像是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他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剛剛在想些什麽?他怎麽會有那麽荒誕離奇的想法?

  麵前這人他分明不認識的,為什麽他會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蟲鳴鳥叫聲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樹林裏安靜得嚇人,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外,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就在戚瑾墨的神經緊繃到極致的時候,對麵那人開口了。

  “你是真的忘記了我是誰了麽?”

  如同歎息一般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戚瑾墨渾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他神情僵硬地看著戚妄,艱難地開口說道:“前輩,我該認識你麽?對不起前輩,我真的想不起來你是誰……”

  “你叫我前輩?真是一個陌生的稱呼,過去你都是叫我爹的,你忘記了嗎?”

  戚瑾墨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他是……

  戚妄看著臉色大變的戚瑾墨,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來。

  “墳墓裏麵真的好冷啊,棺木好硬,我根本就推不開……”

  “好冷啊,我餓得都想把我自己啃了,可是不行,我下不了口……”

  伴隨著戚妄沒什麽起伏的說話聲,戚瑾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戚妄,想要弄清楚麵前這人到底是誰。

  他怎麽會知道這些?他怎麽會說出這番話來?他到底是誰?

  “戚妄,你這裏處理好了沒有?”

  就在戚瑾墨被說得懷疑人生的時候,他聽到了有人喚麵前這人的名字。

  戚妄,戚妄,他爹的名字就叫戚妄!

  風間夜拎著已經被他揍暈了過去的風煜陽飛了過來,他在戚妄的身邊站定,開口問了一句。

  戚妄微微一笑,說道:“沒有,不過,快了。”

  他的話音未落,戚瑾墨突然像是離弦的箭一般,朝著遠處激射而去。

  不管剛剛那人到底是誰,他一定要離開這裏,若是留下來的話,誰也不知道他將要麵對什麽。

  戚瑾墨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逃跑,然而他的動作落入戚妄的眼中,卻仍舊慢得如同烏龜爬一般。

  一條純黑色的繩索從戚妄的袖子裏激射而出,一道黑光閃過,戚瑾墨的腰間已經多了一道黑色的繩索,那繩索猛地緊縮,戚瑾墨隻覺得自己的腰部就像是要勒斷了一般,緊接著他以一種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

  戚瑾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土。

  “嘔……”

  摻雜著血腥味兒的泥土湧入了嗓子裏,戚瑾墨不停地幹嘔了起來,一張俏白的俊臉瞬間漲紅了。

  看著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胃都要嘔出來的戚瑾墨,風間夜搖了搖頭,說道:“戚妄,你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戚妄看了一眼被風間夜拎在手中那個已經成了血人一樣的風煜陽,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被風間夜捅了四百零二劍,整個人都快成篩子樣的風煜陽比戚瑾墨好到哪兒去。

  “別廢話,我們先離開這裏。”

  說完這句話後,戚妄便打暈了戚瑾墨,帶著他們一起離開了瀚海秘境。

  瀚海秘境的開放時間為一年,因為有玉牌在,所以各大門派的人也不擔心自己的弟子遇到什麽危險。

  遇到生命危險捏碎玉牌便可以離開瀚海秘境,而這秘境之中的妖獸陷阱之類的也不會對築基期的弟子造成致命威脅,所以帶他們來的領隊基本上不會插手這些弟子的行動。

  所以哪怕秘境內少了一兩個弟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人發現。

  戚妄和風間夜兩個帶走了戚瑾墨和風煜陽,玄天宗沒有任何一個人察覺到,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兩個還在秘境之中曆練。

  一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便到了秘境關閉的時候,除了那些提早捏碎玉牌離開的人外,秘境之中的弟子們陸陸續續地都出來了。

  其他宗門的弟子到齊了後,便離開了這個地方,剩下的就隻有玄天宗玉隱門等幾個大門派。

  隨著秘境關閉的時間越來越近,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出來了,剩下的就隻有玄天宗的兩個弟子沒有出來了。

  戚瑾墨和風煜陽,這兩個最年輕也是前途最好的弟子沒有能從秘境裏麵出來。

  方靈珊的臉色難看的嚇人,看著快要合攏的秘境入口,她跺了跺腳,當即便想要朝著秘境裏麵衝。

  “靈珊,你冷靜一點,秘境就要關閉了,你現在進入可如何是好?”

  衝動的方靈珊被其他人給攔住了,她氣得大喊了起來:“我不管,戚師弟還在裏麵,我要去找他回來!”

  領隊的元嬰期堂主攔住了她,沉聲說道:“靈珊,你冷靜一些,他們兩個的命牌在玉衡真人那裏,如果真出什麽事情,玉衡真人會知曉的,現在秘境就要關閉 ,我們進去也是無濟於事,還是回去稟告玉衡真人再說。”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攔了下來。

  那個元嬰期的堂主也顧不得別的,直接祭出飛舟,招呼弟子上飛舟。

  他帶了一百個築基期的弟子出來,這些人都是玄天宗的有生力量,雖然戚瑾墨和風煜陽是新生一代的天才,但是這些弟子也同樣重要。

  他們不能為了那兩個人,而把這些弟子至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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