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認識這麽多年了, 戚妄是什麽樣子的人，馬東一清二楚, 這人從來都不會說謊的，既然他說能增加花樣，那便沒有任何問題。

  馬東計算了一下自己的資產，大手筆地下了二十台刺繡機的訂單，在這次招商會上除了幾個廣州的老板之外，他是下訂單最多的。

  這年頭刺繡機還是新鮮玩意，尤其還是外國進口來的，有這麽大手筆買的人還真不多，馬東也是個有魄力的, 有些事情不做就不做, 既然做了, 那他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再說了, 他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交到的朋友可不少, 關於刺繡機的事情也聽人說過, 之前本來也打算購買的，這次不過是正好碰上了, 便幹脆一並買了下來，別的不說，招商會上的產品絕對沒有問題。

  馬東有門路有朋友，因為戚妄那些繡品的緣故, 他跟外國的一些生意人也有來往，他可是知道外國人一直都很喜歡華國的繡品的, 隻要戚妄能讓刺繡機弄出新花樣來, 他就不愁銷路。

  戚妄並不擔心馬東買下了這些刺繡機後自己的繡品就會賣不出去, 因為即便機械刺繡生產速度快速便捷，可以大規模地生產，可是機器刺繡也是遠遠無法代替手工刺繡的。

  像是他所學的粵繡，光是基礎針法就有一百多種多種，更別提演變出來的針法了，而他所繡的九龍屏風所采用的釘金繡，針法繁複多變，為了增加立體感，便用顏色深淺不同的繡線疊加起來，這更是機器刺繡無法替代的。

  換而言之，機器刺繡隻能製作普通的刺繡產品，看著精致歸精致，總歸是少了一些東西的，

  而複雜一些的高端產品，隻能人工完成，是機器無法替代的，再換一種說法就是，人工刺繡出的繡品擁有著機器刺繡所沒有的靈魂。

  別說是在這個時代了，就算是科技更加發達的未來，在特定的一些工藝品上，機器製品也是遠遠趕不上人工的。

  戚妄原本也打算出資購買一台刺繡機的，不過卻被馬東給攔了下來，馬東豪爽地表示，隻要戚妄可以增加刺繡花樣，他便分給戚妄一成利潤，戚妄算是技術入股。

  其實馬老板也想的簡單，戚妄一手繡活出神入化，以後的成就定然極高，跟他打好關係，百利而無一害，感情和利益是將戚妄綁在他這條船上的最佳辦法。

  馬東並沒有在遮掩自己想法的意思，他用的是陽謀，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所圖展現了出來，如何抉擇要看戚妄自己了。

  他可以選擇接受，也可以拒絕，看他自己的抉擇了。

  “合作愉快。”

  在京城的時間過得很快，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戚妄所繡的九龍屏風成功拿下了全國工藝品百花獎的金獎，他的作品和其他兩個刺繡大師的作品一起被收入了京城藝術品博物館。

  這一次大賽的組委會給的錢並不算多——至少比先前的百鳥朝鳳和萬裏江山圖要少上不少，不過能進入京城藝術品博物館的作品無一不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品，在這裏展覽的作品麵向的人群更多，對戚妄的名聲來說有很大好處。

  “老戚，你別看這次給的錢不多，可實際上對你來說，這後續的好處可不是這些錢能抵得上的，你看能在這個博物館展出作品的刺繡大師都是成名許久的，你的作品能放在這裏，就已經證明了你的實力……”

  馬東怕戚妄想得多了，便苦口婆心地勸說其了他，讓戚妄不要覺得他吃虧了，雖然錢不多，可是隱形的好處卻很多的。

  要知道刺繡大師想打出名聲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他的作品放在這裏，作品的主人也寫的明明白白了，隻要有人對他的作品感興趣，就一定會來找他的。

  “老馬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獎杯和榮譽證書已經頒下來了，錢也打進了他的賬戶裏麵，在京城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完成了。

  “老戚，這邊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咱們回去嗎？”

  戚妄搖了搖頭，幾下便將戚寶來弄得亂糟糟的魔方恢複成了原狀。

  “爸爸好厲害！”

  戚寶來誇讚了戚妄一句後，又低頭折騰起了魔方來，他怎麽就不能像是爸爸一樣那麽簡單地就把魔方恢複過來呢？

  “我好不容易才來京城一趟，打算帶著寶來好好玩一玩，估計等一個星期再回去。”

  “這樣啊，左右家裏的生意有我婆娘看著，我也不著急回去，我陪著你一起好了。”

  從自家表弟嘴裏麵，馬東已經知道了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他估計戚妄是不想回家麵對那一攤子爛事兒，所以才要留在京城的，正好他也沒什麽事情，不如留在京城陪陪他。

  已經跟了起戚妄學了一些刺繡手藝的毛大偉自然也不願意離開戚妄——他還指望著戚妄能多教他一點兒東西呢。

  “我也不回去，戚哥，你看我繡的綠葉怎麽樣？”

  說著說著，毛大偉便將手中的帕子遞給了戚妄，讓他看一看自己的手藝。

  戚妄伸手接過那條白色的帕子，低頭打量起了上麵的那手指長短的綠竹葉。

  老實說，毛大偉確實有些天賦，戚妄不過是教了他最基礎兩種針法，他練了這麽多天，便已經初見成效了。

  不過……

  “針腳有些粗了，綠色過渡稍顯僵硬了些，脈絡的針腳可以再細密些，這幾個地方的線條要繃得再緊一些……”

  戚妄將毛大偉的不足之處一一指了出來，然後把帕子還給他，讓他繼續繡。

  其實學刺繡是很枯燥的事情，前期要不斷地練習，而且刺繡並不是拿針就可以了，對顏色的掌控，布局，都要學習，這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東西。

  在毛大偉拜師的時候，戚妄也明確地告訴過了毛大偉，學刺繡的過程是十分枯燥的，而且這是經年累月的功夫，想要出師賺錢，至少要三五年的功夫，而那會兒刺繡出來的作品，也不一定能抵得上機器刺繡。

  “手工刺繡容不了一點兒懈怠，想要出成績，隻能一針一線地磨出來。”

  毛大偉是真心喜歡刺繡的，他表示這些都不是問題，他就是喜歡這一行，早在學之前，他心裏麵就已經有數了。

  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麽捷徑可走，想要成才，那就要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來。

  之後的一個禮拜，毛大偉留在酒店繼續跟繡花針奮戰，而戚妄帶著戚寶來，跟馬東一起玩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景點，戚妄給戚寶來買了很多東西，價格並不貴，卻很有京城的特色，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從什麽地方買來的。

  戚寶來玩得很開心，每天都樂樂嗬嗬的，每到一個景點，他都會嘰嘰喳喳地問上許多問題，而戚妄也會一一替他解釋，麵對著這個孩子，他從來都沒有過一點兒不耐。

  難得跟戚妄在一起待這麽長時間，戚寶來快活得要命，天天繞著戚妄轉來轉去，爸爸長爸爸短地喊著他。

  戚寶來覺得這些日子是他人生之中最開心的時光，向來都很忙的戚妄全心全意地陪著他，這讓戚寶來覺得十分高興，他喜歡這樣子的生活。

  看到戚寶來每天開開心心，一點兒不像是有什麽心理陰影的模樣，戚妄這才放下心來。

  之前戚寶來被秦沐思丟下的時候，雖然毛大偉很快就出現帶走了他，不過戚妄還是怕這孩子留下什麽心理陰影，現在看他的樣子，應該並沒有被秦沐思的所作所為給嚇到了。

  其實現在想想，戚妄也覺得自己的安排不夠周全，當初發現秦沐思的舉動後，戚妄是留了後手的，不過那些後手大多是針對秦沐思的，戚寶來這裏戚妄最開始並沒有打算留人看著，因為他覺得秦沐思就算喪心病狂到了極點，可她所仇恨的主體一直都是戚妄，對王心花和戚寶來應該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來，他覺得秦沐思再如何，應該也不會對跟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下手。

  他讓毛大偉跟著他們，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萬一秦沐思對戚寶來進行言語攻擊什麽的，毛大偉可以護著戚寶來。

  可是千算萬算，戚妄並沒有算到秦沐思會把戚寶來帶走，要把他給扔在偏僻的小巷子裏麵，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

  把一個五歲大的孩子丟在那種地方，就算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戚妄很慶幸自己留下了毛大偉，並且讓他一直跟著戚寶來，要不然的話，他一定會悔恨終生的。

  秦沐思對戚寶來做的事情徹底惹怒了戚妄，向來脾氣很好的戚妄這次真的動了氣。

  不管什麽理由，對孩子下手的人都不值得原諒，那些針對孩子犯罪的人，在對著孩子下手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拋棄了自己身為人的身份。

  先前戚妄還在思考，秦沐思如此針對他，是不是因為在她重生前的那一輩子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才導致了她的性情大變，否則的話根本沒有辦法解釋原本一個聽話懂事善良的女孩子會下狠手傷害自己的親人。

  戚妄原本想要循序漸進地找出這個原因來，想要弄清楚秦沐思轉變的緣由是什麽。

  不過現在戚妄卻覺得自己先前的思想走進了誤區裏麵，他根本沒有必要去調查那個原因，能狠心到對小孩子下狠手的便是當之無愧的人渣。

  原主的人品沒有任何問題，那有問題的就是秦沐思，這人自私自利，骨子裏麵都透著涼薄。

  她這樣子的人渣是不值得被原諒的。

  明天他們就要啟程回家了，此時戚妄正帶著戚寶來一起收拾行李。

  戚妄已經將大部分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就是戚寶來自己的衣服和他給戚寶來買的一些玩具什麽的。

  戚妄專門給戚寶來準備一個行李箱，就是為了讓他裝這些東西的。

  “衣服這麽疊，放在這裏……褲子要放在這邊，小內衣和襪子放在這一邊……”

  戚妄十分有耐心，哪怕戚寶來做不好，也並不生氣，依舊一遍又一遍地教導著他。

  對待小孩子戚妄向來很有耐心。

  在戚妄的教導下，戚寶來很快便將衣服疊好放進了行李箱之中。

  “爸爸，寶來厲不厲害？”

  將最後一雙襪子放進了行李箱以後，戚寶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戚妄，等待著他的誇獎。

  戚妄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道：“我們寶來最棒了。”

  得了這誇獎後，戚寶來立馬笑了起來，肉嘟嘟的小身體扭了扭，接著又開始忙活了起來。

  這次他整理的是戚妄給他買的那些小玩具和紀念品，他年紀雖小，不過卻能耐得住性子，玩具一樣一樣整整齊齊地放進了行李箱裏麵，很快他便將那些玩具跟工藝品都放進去了。

  戚妄一直坐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他忙活。

  小孩子的事情並不需要成年人大包大攬，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完全可以讓他自己來做，像是收拾東西這種事情，他便做得很不錯。

  收拾好這些東西後，父子兩人洗漱完畢後，躺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在到了每天例行說睡前故事的時候，沒什麽睡意的戚寶來突然開口問了一句：“爸爸，姐姐那天為什麽要把我丟了？是不是寶來做錯了什麽，所以姐姐才要懲罰我的？爸爸說過的，做錯事情的孩子才會受到懲罰，是不是我做錯了？”

  說著說著，戚寶來的聲音便越來越小，細嫩的嗓音裏麵寫滿了難過。

  他是真的很傷心。

  雖然這段時間爸爸一直陪著他到處玩，他已經差不多把那天發生的事情給忘記了，可是剛剛在收拾那些玩具和工藝品的時候，他看到一個食指長的木頭玩偶，突然就想起來那天的事情。

  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姐姐也給他做過一個差不多大小的木頭玩偶，雖然那個玩偶很醜很醜，沒有胳膊也沒有腿，眼睛鼻子都是姐姐用彩筆畫上去的，可是戚寶來還是很喜歡，後來他不知道怎麽弄丟了那個木頭玩偶，還哭了好長好長時間。

  是姐姐跟他說，以後會再給他做一個更好看的，他才沒有再哭的。

  姐姐一直對他都很好的，那天如果不是他做錯了事情，姐姐怎麽會把他丟在那種地方？

  戚寶來越想越覺得難受，他心裏麵委屈的厲害，金豆豆不停地從眼睛裏麵湧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讓向來對他很好的姐姐把他一個人給丟下了，如果不是毛叔叔突然出現了，姐姐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找他？

  察覺到孩子的情緒不對，戚妄將他攬在了懷中，柔聲細語地安撫起了他的情緒來。

  “我們寶來沒有做錯事情，做錯事情的是你的姐姐。”

  戚寶來吸了吸鼻子，仰頭看向了戚妄，他那雙大大的眼睛裏麵蓄滿了淚水，鼻頭紅紅的，樣子看起來極為可憐：“可是爸爸不是說隻有做錯事情的小孩子才會受到懲罰的嗎？我做錯了事情，姐姐才會懲罰我的……”

  戚妄摸了摸他的頭，認真地開口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壞人傷害你才不會管你做沒有做錯事情，隻是因為他是壞人，所以他傷害人才沒有任何理由的，我們總不能因為好人被壞人傷害了，就覺得一定是好人做錯了事情，壞人是在懲罰他，你說是不是這樣？”

  戚寶來呆呆地看著戚妄，他年紀太小，還不太明白戚妄話中的意思，皺著小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後，他小聲開口說道：“爸爸，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錯，錯的是姐姐，她是壞人對不對？”

  戚妄點了點頭：“是啊，你是小孩子，你姐姐故意把你丟在那個地方，她就是壞人，以後你要躲著她遠一點，不要靠近她，知道嗎？”

  聽到爸爸說姐姐是壞人，戚寶來心裏麵有些不太舒服，雖然姐姐把他丟在了野地裏麵，可萬一是誤會呢？畢竟姐姐從前對他很好的……

  戚寶來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他真得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子。

  戚妄摸了摸戚寶來的頭，認真地說道：“人是會變得。寶來你要記得，如果一個人對你不好，傷害你，欺負你，讓你傷心難過，不管他從前是什麽樣子，不管他在其他人的口中是什麽人，在你這裏，他就是個壞人。”

  “而做錯事情，嚴重地傷害了你的壞人是沒有資格被原諒的。”

  戚妄跟戚寶來說了很多東西，而戚寶來也將這些話都聽了進去，原本困擾著他的那些迷霧瞬間消散。

  “爸爸說的對，姐姐對我不好，她是壞姐姐，我再也不要她當我姐姐了。”

  戚寶來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他的眼裏揉不得沙子，既然如此說了，那便不會在把秦沐思當成姐姐一樣了，以後秦沐思再想仗著姐姐的身份傷害戚寶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被戚妄開解過後，放下了這樁心事的戚寶來很快便睡了過去，戚妄看著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忍不住在他的臉上親了親。

  懂事聽話的小孩子真的是天下最好的珍寶。

  第二天一大早戚妄便起床了，吃過早飯後，他便帶著戚寶來跟馬東一起趕去車站坐火車。

  至於他們開來的小貨車，則由毛大偉跟著司機一起返程，帶著戚寶來這個小孩子，還是坐火車更加舒服些。

  戚妄和馬老板都是不差錢的，從京城坐火車回去得十二個小時，他們便幹脆買了軟臥車票，這樣人也舒服許多。

  戚妄準備得很充分，玩具，書，圖畫本，油畫棒全都準備齊全，加上戚寶來也不是個喜歡鬧騰的小孩子，這一路倒是極為輕鬆。

  等到晚上七點鍾的時候，火車到站了。

  “老戚，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到了省城了，馬東看著麵前這一大一小，不免擔心了起來。

  雖然之前戚妄讓他小表弟守著戚寶來的事情出乎了他的預料，不過在他馬東的心裏麵，他這朋友還是那個憨厚老實沒什麽心眼一心隻想著要刺繡的男人。

  他那個繼女心思那麽惡毒，老婆又是個拎不清的，戚妄人這麽善良，心腸又軟，加上還有個兒子在中間杵著……萬一戚妄被欺負了怎麽辦？

  馬東憂心忡忡，覺得以戚妄的能力應該處理不了這樣子的事情，萬一他心軟了……

  想到那個災難性的後果，馬東這心裏麵就百般不是滋味，他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他要是過去了，別的先不說吧，光是他這體型的震懾力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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