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作者:墨寶非寶      更新:2020-10-19 10:46      字數:2380
  覺得自己開心極了,要開心的瘋掉了。用臉蹭蹭狐狸毛,眯起眼睛看他,看這個已經是自己合法丈夫的男人。他今晚穿的是淡藍色的襯衫,純色的,袖扣是深藍色,銀灰色的褲子,非常舒服的顏色。原本和自己的絲襪顏色很搭配,可惜現在她隻能光著兩條腿,膝蓋被包上了白色紗布。

  “是5月11日。”他告訴她。

  “是什麽?”她奇怪。

  “以後的結婚紀念日,取了你名字的諧音,很好記。”

  她有些恍惚,覺得好不真實:“好記?難道你會記不住?”

  “不會,我對數字很敏感,況且,”他頓了會兒,清淡地笑著,“總有幾個重要的日子,必須要記住。”

  那晚她就隻記得,真是開心極了。

  後來想起來,都隻記得是開心的,竟然連多餘的華麗語言都沒有。她兩世記憶加在一起,開心的日子並不多,尤其深刻的是縱馬長安城,還有這夜他說,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時宜記得,後來自己和他說話的時候,都不太有邏輯性,總是忍不住笑。窗外是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可房間內卻暖意融融。最後他和她道晚安離開後,她留意到躺椅的狐狸毛下有個很古舊的雕紫檀蟠龍的木盒。

  小心翼翼打開來,並列著兩枚戒指。

  祖母綠戒指,還有一個非常簡約的黃鑽戒指。她想,這應該是他早已準備好的。

  盒子的蓋子上,別著張紙。

  他的字跡,簡單寫著:祖母綠是訂婚戒指,尊重家族傳統。黃鑽是結婚戒指,方便平時佩戴,希望你喜歡。

  最後,他竟還龍飛鳳舞地寫了四個字:新婚快樂。

  好吧,這樣的方式送戒指,還有祝自己合法妻子新婚快樂的男人,或許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他做的出來。她捧著盒子,思考了很久,自己把那個黃鑽戒指戴上了。

  對這種實驗室在自己麵前爆炸後,還能冷靜轉移材料,繼續到其它實驗室工作的男人,她想,自己真的不能有太多要求。

  單單是5月11日,這樣的日期選擇,就已經足夠了。

  5月11日,511,我的時宜。

  淩晨五點,她聽到他離開的聲音,跑過去打開房門,問他是否要自己陪著吃晨膳。他站在樓梯口,略微沉默了會兒,告訴她今天不是個好時機。時宜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怪自己被好心情衝昏了頭,忘記如今正是多事之時。

  周生辰察覺她的失落,從樓梯口又走回來:“不要多想,我隻是怕你太難堪,”他低聲說,“因為今天早晨,我會遇到一些難堪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她重申著自己的理解,“我在這裏等你回來,如果在那裏沒有胃口吃,回來這裏,我陪你吃早飯。”

  他頷首:“好。”

  他離開後,時宜反思剛才自己的表現,活脫脫個小媳婦她有些窘意,也有些擔心,昨晚的激烈爭吵,她並沒有旁觀,卻聽了七七八八。隻是這麽聽著,就已經能推測出,他剛才所說的“難堪”,會是如何的情景。

  她在房間裏,有時坐,有時又站起來。

  天從五點的朦朦黑,到日頭初升的透亮,不覺就過了一個小時。連穗連著問了三次要不要準備早飯,她都說再等等。卻不料等來了他母親的傳話,要她陪著一道去進香。

  連穗說的時候,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已經變了。

  她本想問連穗,大夫人偏好什麽衣服,在話要出口時,堪堪止住。周生辰提醒過她的話,她記的很清楚:這個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間,人很多,也很雜。

  她感同身受,並非真源於什麽影視劇,而是曾經的真實體會。

  昨天的事情並不難理解,他也被困在這樣複雜的漩渦裏,步步為艱。所以在這裏,除了他以外,時宜告訴自己,對每個人都要小心一些。

  腿有傷口,還包裹著紗布,不能穿裙子,也穿不了貼身的褲子。

  帶來的衣服,倒是有運動服能穿。

  她想到他的家規,還是咬咬牙穿了旗袍,自己把紗布拆了幾層,勉強穿上了不透明的黑色絲襪。還算妥帖,隻是高跟鞋穿不得了,有些怪異。

  因為要拆卸紗布,小心穿上絲襪,耽誤了些時間。

  她到大宅門外,已經是此起彼伏的車門閉合聲,卻沒有任何車發動。周生辰遠遠站在第二輛車旁,在等她,在看到她的衣著裝扮,神情有瞬息的怔愣。

  “姐姐,”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被推開,穿著黑色背帶西褲的周生仁探出頭,“我母親讓你和我們坐一輛車。”時宜剛走了兩步,就停下來,看他。

  周生辰不動聲色,微微頷首。

  她忐忑著,盡量以最快的步子走到車前,周生仁跳下車,替她開車門。在打開的一瞬間,她看到他母親獨自坐在後座,身著暗色花紋的旗袍,搭了件深紫色的披肩,妝容一絲不苟,笑容也非常有涵養:“時宜小姐,請上車。”

  疏遠的稱呼。

  他母親難道不知道,周生辰已經和自己合法夫妻?還是真的不肯承認?她越發忐忑,餘光裏看了眼仍舊站在車旁的周生辰,坐了進去。

  車隊很快離開,她和他母親並肩坐著,竟然格外安靜。到開了好一會兒,倒是他那個十幾歲的弟弟,從前排扭頭看過來:“時宜姐姐,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你很好看。”

  她笑:“謝謝。”

  周生仁也笑笑。

  她能感覺到,這個看起來話不多的男孩子,在試圖緩解車內幾近凝固的氣氛。或許因為他們兩個的簡短交談,真的起了作用,他母親終於輕輕搖頭,笑著說:“小仁,看人不能隻看臉。我告訴過你,‘靡曼皓齒,鄭衛之音,務以自樂,命之曰伐性之斧’,還記得嗎?”

  她怔了怔。

  周生仁悄悄遞給時宜安慰的眼色,卻在一本正經回答自己的母親:“記得。母親說過,這句話是說,美色和俗曲都會亂人心性,切忌沉溺。”

  小男孩坐的角度,恰好足夠和她交流眼神。

  時宜悄悄地,也自嘴角揚起個弧度,感激於周生仁的善意。

  自此一路再無話。

  她正襟危坐,想,或許他母親真的很生氣,畢竟周生辰沒有按照家裏的安排娶妻。或許就像高門大戶的婆婆,總要給未來媳婦一個下馬威。她悄悄安慰自己,幸好是這樣的家庭,他母親再性格怪異,該有的禮數卻一個不少,總不會當麵給什麽難堪。

  長久維持一個坐姿,她膝蓋有些隱隱作痛。

  想著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就如此又保持了二十幾分鍾。最後耐不住,輕輕地挪動自己的腿,看到窗外,已經有了山林古寺的風景,暗暗鬆氣。車停下來,周生仁先跳下車來,給他母親打開車門。

  “時宜小姐,”在車門打開時,他母親說了句話,“關於你們的合法夫妻關係,周生家不會承認,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是否堅持要和我兒子在一起。”

  她始料未及,身側人已經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