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放碑石就放碑石吧，為什麽還要在上麵鑲一張照片？

  而且，還不是鑲她個人的寫真照。

  唐黎望著合照裏與校長握住手、又因風大導致半張臉被碑石上紅布裹住的自己，對比校長的滿臉春光，自己就像戴上了痛苦麵具，攝影師那一瞬間的捕捉，對她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心理傷害。

  加上昨天降溫，宋柏彥逼她穿羽絨服來著。

  合照上的她毫無美感可言。

  靜電效應，又讓她的頭發差點上天。

  可以說，這是她出生至今最村的一張醜照。

  這張照片成功把她給整抑鬱了。

  ——原來她孕期長這樣。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性感辣媽的模樣。

  雙手往腰上一掐，確實發現自己長胖了。

  想起高雯蘭因為懷孕浮腫的臉，唐黎也去照鏡子，然後，她瞧見自己左顴骨附近多了一個淺褐色的斑點。

  雖然斑很小，還是被她察覺。

  這個發現讓她愈發沮喪。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當身體真出現變化，而且是變醜的征兆，唐黎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栽在了這道坎上。

  作為女人，怎麽可能真不在乎美醜？

  隻不過，更多時候，為了孩子選擇承受住這些。

  隨著肚子大起來，還會有妊娠紋。

  這種合照，何嚐不是對她的一種警示。

  雖然檀宮裏來了一位營養師替她調整孕婦的飲食結構，耐不住私下有個投喂她的宋景天，這些日子，她零食沒少吃。

  不說遠的，就昨天下午，小家夥放學又給她稱了兩斤山核桃仁。

  宋柏彥發現唐黎的不對勁，是在晚飯桌上。

  以往吃完自己的營養餐還得再夾兩塊排骨吃的人，今晚上出奇地規矩，跟前的盤子一空，也放下了筷子。

  “不喜歡蒜香排骨的做法？”

  聽到宋柏彥的問話，唐黎隻說飽了。

  再望向餐桌對麵的男人，即使不久前才做完微創手術，也未見頹色，一如既往的風度翩翩，身板依舊那麽挺，相較之下，隨著孕早期的過去，她身上孕婦的特征越來越明顯。

  心中顧慮，更不敢再亂吃東西。

  然而，她隨即做出一個舉動——

  為宋柏彥夾了兩塊排骨。

  “多吃點。”

  唐黎挑的排骨，是盤子裏帶肥肉最多的兩塊，她有點‘險惡’的用心，也被宋柏彥察覺：“想讓我長個小肚腩？”

  唐黎：“……”

  就算心裏這麽想，嘴上也不能承認。

  “不想吃的話，別吃了。”說著，要把排骨拿回來。

  她才探身，宋柏彥已經夾起一塊排骨。

  看到宋柏彥吃下排骨，唐黎卻沒多高興，因為她又想到一點——

  以宋柏彥的體格，別說吃兩塊排骨，就是一頓吃半扇豬，也不見得會長胖。

  即使胖了，也就胖個兩三斤玩玩。

  一米八五的淨身高，兩斤肉勻一下也勻沒了。

  說到底，他們是不能比的。

  沒瞧見合影上連鬆鼠plus版的校長都比她好看。

  所以，她當時為什麽要那麽想不開？

  一張無美顏無濾鏡的合照，完全暴露出她現在的媽味。

  班級群裏的同學還睜眼說瞎話，誇她素顏美，別以為她不看校園論壇的帖子，那個碑石剛出來，有人以為是包食堂的阿姨給學校捐了一塊新石頭，校長才和阿姨在石頭旁合照，後來得知阿姨不是‘阿姨’，當即編輯掉留言。

  原先她還想過，之後隨宋柏彥去外地考察。

  現如今，徹底打消這個念頭。

  她突然就理解某些女藝人為何懷孕後不再露麵，自己昨天就是吃了過於自信的虧。

  因為那張醜照，唐黎有些鬱鬱寡歡。

  她的鬱鬱寡歡具體表現在，變得不愛理人。

  晚飯後，宋柏彥又去處理了一些公事，八點回到主臥，唐黎已經睡下，裹著被子，不見頭也不見腳。

  宋柏彥洗完澡出來，床上依然維持原來的蠶蛹狀。

  最後，是宋柏彥先開口：“明天讓營養師給你換一個套餐。”

  “不用。”被子裏，傳來悶悶的聲音。

  還肯接話，說明還有商量的餘地。

  宋柏彥麵上泛起淡笑，爾後也坐到床邊：“HCG才恢複正常值，這段時間，飲食還是要注重營養均衡，再過些日子，讓廚房做幾道你愛吃的菜；如果在檀宮待煩了，周末的時候，讓景天陪你去山莊住兩天。”

  聽出宋柏彥是在哄自己，唐黎心裏堵得更厲害。

  這種堵，似乎和旁人無甚關係。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難受。

  她期待孩子的出生，卻又擔心自己變成一個‘包租婆’。

  當一隻大手來拉頭上的被子，唐黎沒抵抗，重見光明的時候，也聽到宋柏彥說：“要是你的朋友有空，也可以叫她們來檀宮做客，讓她們陪你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

  “不想讓她們來。”唐黎甕聲道。

  “最近跟朋友鬧別扭了？”

  “沒。”

  宋柏彥顯得耐心十足：“沒跟她們鬧別扭，怎麽不讓人來檀宮？”

  “她們不在首都。”她現在隻想自己默默生完孩子，再默默瘦個身，倘若讓餘穗、吳雪涵她們來了，第一次進檀宮，她們要求拍合照怎麽辦？

  這樣一想，不由得催促：“你還不睡？”

  留意到宋柏彥眼梢彎起的淺弧，唐黎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再去瞧宋柏彥高大的身材，因為嫉妒，她紅了眼眶。

  眼看著，淚珠就要掉下來。

  男人擁住她的同時，也緩聲安慰：“是身體不舒服了？”

  唐黎沒繃住，“我越來越醜了。”

  宋柏彥道：“哪兒醜了？我瞧著一點都沒變化。”

  “說不醜前，你先去我們校門口看看照片。”唐黎越想越委屈，哭成了表情包。

  宋柏彥已經聽明白，將唐黎摟在懷裏，覺得有點好笑，卻也撫著她的背說：“既然覺得照片不好看，讓他們撤掉就是。”

  這是撤不撤的問題嗎？

  她變醜，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你不會懂的。”唐黎吸了吸鼻子，拒絕再交流。

  宋柏彥怎麽會不懂，孕婦情緒本就敏感，體重上升是必然的，唐黎這是碰上個蹩腳攝影師，導致她心中產生恐慌。

  等唐黎情緒平複，宋柏彥才又說：“昨天裴醫生才跟我講，你如今一點都看不出懷孕，等到孕晚期，胖個二十斤都算多的，他怕你營養不良。”

  這會兒，唐黎已聽得進話。

  不過，也是半信半疑：“真的？”

  “要是不信，現在就打電話給裴醫生。”

  唐黎才不打電話。

  隨後，又堅持：“可是，那張合照真的醜。”

  宋柏彥說：“醜也隻醜這一天，過了今天就不再作數。”

  “誰說不作數的。”唐黎沒被糊弄。

  宋柏彥含笑，反問她：“我說的也不作數？”

  唐黎：“……”

  第二天早上，唐黎就知道，宋柏彥說的話確實作數。

  藝術學院門口的碑石，它不見了。

  是的。

  憑空消失了。

  也帶走了唐黎那張醜照。

  黃校長為此特意打來電話跟她致歉。

  唐黎：(￢_￢)

  又過半小時，黃校長致電告訴她，已通過監控找到線索——半夜盜走那塊碑石的，是四個身高一米八幾、戴口罩的大漢。

  “肯定是您的仰慕者！”黃校長得出結論：“跟狂熱粉偷偶像的廣告人立牌一個意思！”

  唐黎：“…………”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