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吃過早餐，去看望了蕭明蘭。

  宋景天在學校出事失蹤，雖說是虛驚一場，老太太畢竟上了年紀，被那麽一嚇，心髒多少有些受不住，這兩日都在房間裏靜養。

  唐黎是端著一盞燕窩過去的。

  蕭明蘭接過燕窩，卻沒立即食用，而是放去一旁，讓唐黎坐在床邊，她細細打量過唐黎，神情柔和不少，“你去南瓦的事，柏彥瞞著不讓人告訴我，為了遮掩這個消息，你那個保鏢被送回國，住院也沒跟我住一家醫院。”

  “但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蕭明蘭輕輕歎氣：“他不想讓我知曉，是怕我因此心生芥蒂。”

  一個女孩被擄走五六天，給人太多的想象空間。

  緬國的亂，是出名的。

  之前還有流彈打到S國邊境的村莊。

  那些地區武裝可以說目無法紀。

  宋景天還是個丁點大的孩子，唐黎卻不一樣，流落到地方武裝的地盤，一旦傳出去，必然對名聲有礙。

  蕭明蘭說的，唐黎何嚐又不明白。

  她三番兩次遭綁架，可不是什麽值得稱道的經曆。

  上一個遭綁架的女藝人，即使三十年過去，相關報道依然如影隨形。

  如果她是素人，這種事也就壓下了。

  然而，她丈夫又是一國總統，有些問題注定會被放大對待。

  “柏彥如今還在任上。”蕭明蘭又道：“我有想過，讓你們的關係暫不公開，也確實這樣與柏彥說了。”

  唐黎聽了，並未有任何的不滿。

  蕭明蘭的顧慮，她能理解。

  這個世界，不是唯她獨尊的。

  即使某些強製手段可以讓全民暫時閉嘴，卻也會產生相應的後果，唐黎是希望宋柏彥連任的，要不然，她不會盯著伊薩的賬本不放，比起自己身世的澄清，她更想改變的，是四年後的結局。

  能否享有第一夫人的榮譽，對她來說，從不是最重要的。

  蕭明蘭望著唐黎，自己接了話：“可柏彥告訴我，他說沒必要。”

  沒必要。

  這三個字，也讓唐黎抬眸看向蕭明蘭。

  作為一個國家的行政決策者，宋柏彥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不隻代表他自己一人。

  當時，是在醫院的病房裏。

  蕭明蘭提出這個建議，經過了深思熟慮。

  她知道，這樣對唐黎或許不公平，但既然選擇嫁給一個高位者，也該接受與之相伴的得與失。

  就像當年宋家鬧出宋靳陽母子的事。

  哪怕她深受打擊，最後依然選擇了原諒。

  她的女兒宋茹一直以為，是宋明彰出差時遭遇意外去世，她才會作出妥協，甚至收養景天。

  但她心裏明白，讓她忍下宋靳陽母子存在的，從來不是自己與丈夫深厚的感情，而是她作為宋家主母的責任。

  人生一世，或隨心所欲，或身不由己。

  她選擇了後一種活法。

  個人得失，有時候，在家族麵前，是不值一提的。

  作為一家之主，不能不為族人考慮。

  當年宋柏彥能為家族棄戎從政，現如今達到這個高度，更該步步慎重才是，兒女情長，固然擾人心智，卻不至於真昏了頭。

  蕭明蘭一向相信自己兒子。

  然而彼時，宋柏彥並未接腔，隻替她掖了掖被子。

  當她再開口，回答她的便是那三個字。

  “他說，娶你，隻是因為他想娶了。”這裏頭，不牽扯任何的正攵治因素。

  “所以你們的夫妻關係，也不需要為他的身份地位做出讓步。”

  這個世上，沒有人是可以事事如意的。

  蕭明蘭猶記得兒子說的這番話。

  他偏愛唐黎的年輕活潑，自然就該承擔其帶來的風險。

  人無完人。

  換作另一個女孩，也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好。

  他不能隻享用唐黎給與的好處，而在需要他付出報酬的時候，先一步否認她的一切。

  從他決定在一起的那刻起，他對唐黎的責任也開始了。

  不管唐黎是毒梟的後代，還是李氏的子孫，從來不是那麽的重要。

  作為家主，宋柏彥是無可指摘的。

  但英雄難過美人關，在宋柏彥身上也沒能避免。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去做什麽。”

  蕭明蘭又開口：“我已經老了，終有一日，你該擔起一個當家主母該擔的責任和義務。”

  到時候，她不能再躲在丈夫的身後。

  這才是蕭明蘭在意的。

  唐黎明白，所以，不曾反駁。

  蕭明蘭卻又換了個話題：“景天的身世，你應該知道了。”

  唐黎回望蕭明蘭，點了頭。

  “那景天……”

  唐黎猜到蕭明蘭想知道什麽，主動告知：“他自己不清楚，靳驪華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蕭明蘭頷首，也說：“孩子不知道，對他是好事。”

  不是所有小孩都能承受突如其來的身世變故。

  況且，還不是什麽好身世。

  宋景天認下靳驪華，等於變成另一個唐黎。

  “薑雲曦從F國帶來的那個小女孩，是她正兒八經收養的，不好遣送，已經被她母親接去簡家撫養。”蕭明蘭拿過水杯潤了口：“至於薑雲曦，能不能再回來，隻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自始至終，蕭明蘭都未問及靳驪華一句。

  即使從唐黎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也沒任何情緒的波動。

  唐黎起身離開前，蕭明蘭忽然又道：“一個母親，她可以不夠優秀，卻不能將自己的情緒肆意發泄給孩子，一旦她這樣做了，孩子不僅活不成她想要的樣子，反而會將孩子推向深淵。”

  這席話，讓唐黎聯想到宋靳陽。

  靳驪華與薑雲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同一類人。

  她們都過於情緒化。

  所以，把宋景天交給靳驪華，隻會養出另一個宋靳陽。

  “景天的心性像極他那位靳家舅公，如若沒我壓著、他大哥管著，遲早變成與他舅公一般的人。”

  舅公……

  也就是靳驪華的兄弟。

  唐黎出於好奇，問了一句：“他舅公是幹了什麽？”

  蕭明蘭答得雲淡風輕：“學人走私，判了六年，出來後學人盜墓，又判了十八年。”

  唐黎：“……”

  ——

  二更待定，有的話，淩晨見。

  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