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樓府就有下人送了餐食，周思玉親去喚她起床，小妖掙紮半響才坐起了身，頂著略為淩亂的發哀怨的望著她。

  周思玉但覺好笑，為她順了順發溫聲道：“且快起吧，這可不是在自家，留心一會樓夫人喚人來叫。”

  小妖幾分嘟囔道：“叫便叫唄，你是樓家未來媳婦，我又不是。”

  周思玉臉上的笑淡了幾分，緩了緩神情隻道：“那你且睡吧，一會樓家公子於酒樓設席，你莫去！”

  小妖聽得自是翻身下床，動作利落間全無憊懶模樣。

  樓夫人怕周思玉於樓家不適，派了兩名丫鬟過來，個高點的叫花紅憨厚小巧些的喚柳綠。

  小妖指著柳綠笑道：“你和小翠是同宗啊，都是一個色兒的！”

  柳綠應和的笑，要服侍她洗漱。小妖見她這笑隻覺熟悉，好似這樓府的下人便都這般的笑，於是隻避開她道：“你若不覺好笑那便可不笑，何必為了迎合我而逼自己笑呢？”

  “奴婢錯了，還望姑娘莫怪！”那柳綠連忙站定鞠躬，就差些給她跪下了。

  “我怪你甚？”小妖看向她不解問道：“你哪裏便是錯了？”

  柳綠垂眉順目道：“姑娘說奴婢是錯的，那奴婢自是錯的。”

  “我沒說。”莫冤枉妖！

  “奴婢的職責就是服侍主子，讓主子寬心，主子不適，那自就是奴婢的錯。”

  “我可不是你的主子。”

  小妖隻是隨口說道，然那柳綠立時跪下，身板挺直目不斜視道：“主子令小翠來服侍姑娘，那姑娘即是主子。主子是高貴的，奴婢自是低賤的。主子說得，奴婢自是聽得。但凡令主子不悅的，都是奴婢不該的。”

  “什麽得得得的，我不願與你說了！”小妖幾分頭疼，一甩手亦不管她了，返身出了房間去尋姐姐。

  要她說這樓府除了吃食，甚合意的沒有，養的活物討厭，人亦都怪怪的！

  之後她剛與姐姐用得飯，並肩往外走正頗有興致的詢問樓家公子酒樓設宴一事，便聽得旁邊路過的丫鬟小聲嬉笑道：“表少爺回來了！”

  另一丫鬟立時問道：“不是說還有些時日麽，怎的今日便歸了？”

  “許是差事順利，沒耗太多時間罷？”先頭的丫鬟又帕子壓了笑，兩人匆匆離去。

  “表少爺？”小妖略略沉吟道：“這樓家七拚八湊的親戚倒是不少，莫不是看他樓家家大業大就都湊了上來罷！”

  一旁的小翠適時回道：“是的，表小姐。”

  小妖頓得一頓，討教道：“你現時喚我表小姐何意？”

  那小翠目不斜視，亦不卑不亢回複道：“小翠一直是喚表小姐的。”

  小妖搓了下巴略鼓了嘴，隨著周思玉亦去了前院。

  而後她們倒是見了昨日未在的樓仕安，相傳與周思玉有婚約在身的樓大少爺！隻是這樓仕安倒不若樓仕明俊朗壯實，幾分文弱的倒似是沒甚力氣，顏色亦照樓家餘下子女差些，直看得小妖暗暗搖頭。

  這般配她姐姐倒是有些牽強，不過這瘦弱書生樣姐姐許是喜歡？

  她向周思玉麵上看去，然卻看不太出她對這樓仕安倒是何感觀。

  小妖未待出言詢問，那邊門口又有幾人聲息，隨即走進來兩名男子。為首的一襲黑衣，模樣冷淡姿容不凡，後麵隨同的身量照他略矮幾分，錯後了兩步似是對他甚為恭敬。

  “表哥。”一旁的樓仕安與樓仕明齊聲喚道，那男子隻淡淡的嗯了一聲，視線隨即看了過來。

  樓仕明見狀連忙引薦道：“表哥，這便是周家姑娘和她的表妹阿珂姑娘，亦是為祖母祝壽昨日剛到的。”

  男子應了一聲收了視線不再看過來，還未待樓仕明介紹他便先一步率身後的人走進了麵前的院門。經過小妖身邊的時候她抽了抽鼻，然卻未聞到甚可識人的氣息。

  咦，奇怪，這人身上怎倒一點旁的氣息皆無？

  他進得院門小妖就覺他略有幾分熟悉，須知妖與人不同。人或許倚靠旁人的長相身高或是聲音來辨認，但妖不然，妖是以一個人的氣息來辨認尋人的！

  須知這人的外貌可變、身高可仿、聲音可易，然一個人的氣息卻是始終如一的！不管經了多少年歲，或是身上蓋了些甚旁的氣味，依是可辨的！

  隻這人……

  小妖唯一可想的，便是這人掩蓋了自身氣息。

  如若真是如此，那……那且還算是個人焉？

  人都進了門小妖還自顧伸頭看著，被周思玉叫回了身道：“走罷！”

  “好。”小妖剛應了聲順著走了兩步，突地又頓住，想起門外那奇形怪狀的怪物忙拉住周思玉道：“姐姐，今日還是莫去吃席了罷！”

  周思玉看了眼一旁等候的樓仕安，不解問道：“怎了？”

  “我今日……突地不大舒服。”小妖捂了肚子裝樣，睨著姐姐反應。

  “這……”周思玉看了看她，又轉身看向那樓仕安。

  昨日樓夫人交代了，令其長子樓仕安夜裏歸了，今日便帶她們去街上逛逛。想來她二人不過是頭回見麵，如若未擔這未婚夫妻的名諱她是連見都不願見的，如今阿珂若不去她自是不會與這人獨處。

  於是周思玉冷淡道：“阿珂妹妹不去，我自是與她一處。”

  樓仕安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應對，倒是一旁的樓仕明察言觀色道：“那全德齋可是上京數一數二的酒樓，上京人士若想定個席位尚還要提前數日，否則即便是捧著銀子上門人家亦是不收的。那全德齋啊頂有名的便是一味鴨，這鴨子烤製工藝與旁處皆為不同，外皮酥內裏嫩，吃的時候配著蔥絲薄餅更是美味。”

  他覷了一眼小妖聽愣了的表情，看她也不捂肚了便對她笑笑道：“阿珂表妹若無大礙，不妨去嚐了再回來休憩，亦不枉來上京一回。”

  “那、那……”小妖吸了吸口水，十分痛快的變了陣營道：“那便去罷！”

  這回倒是周思玉狐疑的拉住她問：“阿珂你不是身體不適嗎？”

  小妖嘿嘿一笑舔著臉說道：“這會又適了點，去嚐了那鴨再回亦是挺得住的。”

  周思玉剛待再言，樓仕明先一步道：“阿珂表妹的身體她自己定是清楚，你這表姐若仍是不放心，那全德齋不遠正是協和堂，予人看病抓藥最是穩妥不過，屆時亦可為表妹看上一看。”

  “今日天好，全德齋亦不遠，我們且閑適的陪你們逛逛街景，亦是處好消遣。”他話都說到了這裏，周思玉自不好卷他的麵子，又和小妖確認了她確是無礙，便勉強應了，齊豫和小翠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們身後出了門。

  樓家樓仕安習文樓仕明習武，興趣愛好皆然不同。樓仕明於朝廷掛了個官職，平日接觸人繁多，自是能言善辯一些。而樓仕安自幼體弱不常出門，鎮日跟屋裏讀書不喜與人交際，故而一路並未多言，全聽樓仕明介紹諸家店鋪特色傳承。

  小妖先頭覷著眼扯著周思玉袖子走，就怕撞上個甚怪物驚嚇之下失了儀態，這鴨就吃不上了。然她隨意聽得樓仕明介紹走了幾步，卻隱感奇怪，這街上照之前她過時空曠了許多。這空曠不在人，而在……

  她睜大了眼四看，奇道：“咦，都哪去了？”

  樓仕明停了話，看向她問道：“阿珂表妹說甚去哪了？”

  小妖又到處尋視了下，卻是沒見著甚恐怖異常的怪物，回了回神幾分掩飾笑道：“我聽得上京街頭時有擺攤賣藝的，倒是未瞧見。”

  樓仕明聽得笑了笑：“這附近住了許些達官貴人，自是沒有那些閑雜人等。阿珂表妹若是想看，恰巧眼下時辰尚早，我們且去轉轉。”

  他既這麽說了，且還是小妖提的話頭，自不好拂他的意。

  幾人走了幾條街，確是人多熱鬧了一些。小妖留意了下，卻是再不見昨日的怪物們。街頭巷尾各式攤子各樣吃食，小妖走得幾步竟有些不想去吃那鴨了。

  這上京真真是處好地方啊，旁的人誇上兩句許說甚人傑地靈、物寶天華、藏龍臥虎等等，然若讓小妖誇一個地方，不外乎“真香”二字！

  “好了，且不能再吃了，再吃午飯怕是吃不下了。”連著給她買了兩三樣小食之後，周思玉不得不勸阻她。

  小妖隻眼不離吃的點頭道：“還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