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斜了眼道：“不要以為你曾經是蘇家人就可以指手畫腳了。你們一個早就該被處死的孽種和一個叛徒，哪裏有你們說話的份？”

  眼看著下麵的膿水越聚越多，似乎立刻就要湧動起來，戈甯九縱身跳了下去。

  如今她也隻能這般了。

  蘇白裳見此，也跟著跳了下來。

  戈甯九直衝黑麵而去，可是還不等弱水碰到，他就化成了膿水，在地上湧動著。

  一股腥臭味傳來，與此同時，所有的膿水連在了一起，快速的翻滾了起來。

  眨眼之間，就已經有了城牆高，而後又開始遮天蔽日，她們就這樣被困在了裏麵。

  戈甯九想要用弱水將這些東西劃破，可就像是水流一樣，隻會出來一個口子，而後又立刻合上。

  蘇白裳道：“魔尊，我助你出去！”

  戈甯九看了她一眼，從上麵落了下來，道：“送我出去，然後你呢？用性命來彌補過錯麽？”

  蘇白裳微微低了頭，戈甯九堅決道：“要出去就一起出去。”

  戈甯九現在更擔心的是閔墨塵，想來黑麵是想用這些困住她，而他，早已回了烏斷山。

  閔墨塵那邊必定會很棘手。

  她們在裏麵四處看了看，卻是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這時，腥臭味從四麵八方傳來，戈甯九隻覺頭有些懵，體內的靈力似乎在流逝。

  她立刻道：“關閉嗅覺！”

  蘇白裳想來也已經感受到了，立刻按她說的做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們的靈力還是在漸漸地消失。

  蘇白裳道：“魔尊，我送你出去，否則我們就誰也不能出去了！”

  戈甯九卻是堅決不同意，她一直在打量著這裏，最後指了正上方道：“那裏就是最薄弱之處，倘若我們能和外麵的人一同發力，或許能打開。”

  蘇白裳卻是道：“他們怎麽可能會拚盡全力來救我們。”

  戈甯九也有些失望了，一個叛徒，一個私生女，那些人卻是不太可能費著心思和靈力來救她們。

  正當此時，上方突然晃動了起來，似乎有人在上麵發力。

  戈甯九和蘇白裳的眸子皆是亮了亮，她們對視了一眼就飛身而上。

  這一劍皆是灌滿了靈力，想來她們和外麵的那些人還是有些默契的，果真就將這東西打開了。

  隨著黑色膿水的漸漸消退，戈甯九看到的是玄佚和標韻，還有幾個蘇家的長老。

  來不及說這麽多，她道：“快回烏斷山，閔墨塵有危險！”

  玄佚不急不躁的道：“修真界之事我不便多插手，隻能靠你們自己。”

  戈甯九卻是忘了這一點，玄佚畢竟是九野天八君之一，哪裏還好再繼續插手？於是對他一笑道：“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們就此別過。”

  她說著就要往烏斷山而去，是卻聽到標韻的聲音：“慢著……”

  戈甯九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偷偷跑來的吧，快回去吧，不然那些老古董又要找你的麻煩了。”

  標韻頓了頓，最後還是道：“我和你們一起。”

  戈甯九原想再拒絕，可又覺得不太合適，幹脆就應了下來。至於蘇白裳，她則道：“你留在淩城，守好這裏。”

  她和標韻往烏斷山而去，一路無言，但兩人心中卻早已沒了芥蒂，反倒有一種並肩作戰的熟悉感。

  或許她們曾經也這般同生共死過吧，戈甯九在心中暗暗想著。

  她們回到烏斷山之時，這裏已經打做了一團，戈甯九順著找去，就來到了血鴉穀。

  黑麵已經帶人將閔墨塵他們逼到了血鴉穀。

  戈甯九和閔墨塵恰好對視了一眼，兩人心有靈犀的拔了劍而去。

  黑麵對戈甯九的到來全然不知，隻忙著去接閔墨塵的劍，卻被戈甯九從背後一劍穿過。

  鮮血從胸口處流了出來，戈甯九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接刺穿了他的心髒。

  “咣當——”一聲，黑麵丟掉了手中的劍，他臉上的黑霧開始漸漸地消散，露出原本的模樣。

  戈甯九落到閔墨塵身旁，看到黑麵之時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黑麵的臉原本就是那樣，又或者根本就沒有臉。

  可是，那卻是一張和常人無異的臉，而且那樣貌一點也不差，可以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黑麵臉上帶著錯愕，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他嘴角不斷湧出鮮血，身體也開始傾斜。

  最後，他還是看了一眼，愣愣的道：“你……不……是，……魔……尊”

  而後整個人就倒了下去，眼睛大睜著，看著血鴉穀上方的天空。

  戈甯九感慨的道：“他對扶鸞，當真是真心實意的。”

  閔墨塵道：“他的執念太深了。”

  戈甯九突然覺得很可怕，如果當初打開妖魔鎮是扶鸞的心願，而黑麵隻是忠於扶鸞，才會這麽多年堅持不懈的經營烏斷山，那這一切又算什麽？

  標韻突然蹙眉道：“師叔和師伯來了。”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道寧山也真是會見縫插針，眼看著烏斷山亂了，就立刻打了過來。

  戈甯九看著那些人，說實話，她信不過，可是沒辦法，信不過也要信。

  她道：“同左使已死，道寧山來犯，諸位不妨自己抉擇，本尊不介意再多殺幾個人！”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刷刷的跪下道：“我等誓死忠於魔尊！”

  他們麵上一片赤誠，但隻怕此刻心中早已盤算著要怎麽趁著混亂撈些好處。

  戈甯九道：“起來，所有人去山門前戒備！”

  “是！”

  可是終究是晚了，還不待他們準備，道寧山的人就已經上來了。

  觀主和無慮帶人將穀口團團圍住，他們看到標韻和閔墨塵時，眉頭都不自覺的皺了皺，臉上帶了煩躁。

  觀主道：“光塵，標韻！今日道寧山和烏斷山必定不死不休，你們休要再執迷不悟，快些回來！從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這算是最後的警告了麽？戈甯九正這般想著，突然被人握住了手。

  她側頭，剛好看到閔墨塵堅定的側臉：“這裏沒有光塵，隻有和戈甯九共進退的閔墨塵！”

  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對彼此一笑而過，手不自覺握的更緊了。

  觀主又道：“標韻，回來！”

  標韻在原地站著，臉上帶著為難。

  戈甯九道：“你回去吧，沒有必要因為我和他們鬧得太僵。”

  標韻最後卻是堅定了語氣道：“我不是為你，是為了扶鸞，是為了我們之間師門之誼。”

  戈甯九看著標韻笑了笑，她現在真的是越來越覺得標韻可愛了。

  每次都要這麽嘴硬著不承認，但其實身體比誰都要實誠。

  觀主和無慮見此，臉上皆是失望至極。

  戈甯九玩笑道：“你們可是他們最看重的弟子，如今這樣，我怕他們承受不住。”

  而且，道寧山隻怕要後繼無人了。

  戈甯九如此說著，閔墨塵和標韻的態度卻依舊很堅定。

  她也不再多言，隻是上前從黑麵身上拿出了火靈珠，道：“我無意與道寧山作對，也無意打開妖魔鎮，諸位如此盯著我不放，倒不如想辦法找回丟失的靈珠！”

  戈甯九想，就算是為著標韻和閔墨塵，今天她也不能帶著烏斷山和道寧山拚個魚死網破。

  既然這樣，那邊隻能將態度軟下來了。

  觀主可沒有這麽多的忌憚，他道：“休要再多費口舌，今日我必定會將你誅殺，火靈珠我也必定會拿回來！”

  談判不成，隻能開打了。

  可是，不行。

  戈甯九無法，隻得道：“既然你們想殺的是我，想要的火靈珠也在我手中，又何必牽連旁人，不如我們來打一場，若我輸了，自裁謝罪。”

  “不行，我替你去！”閔墨塵立刻開口製止。

  戈甯九隻對他搖了搖頭：“他們早就已經容不下我了，沒有人能替我去的。”

  閔墨塵還欲再開口，戈甯九道：“放心，我還想長命百歲呢，我和他們，無論是誰，都不會交代在這的。”

  閔墨塵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也不再多說什麽，隻得由著她去了。

  這是戈甯九想到的最好的一個辦法了，標韻隻看著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觀主道：“好，不過倘若你輸了，整個烏斷山都要自裁謝罪！”

  二打一還要全烏斷山陪葬？戈甯九強壓著想要罵人的衝動。

  她要是同意了，那些人還不得現在直接反了她？她道：“我可以答應你們，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件事了。你們也看到了，他們雖然是我的屬下，但未必會真的聽我的話。倘若逼急了，會發生什麽我可不能保證。”

  觀主和無慮對視了一眼，想要他們也知道自己開出的條件本就過於無理，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倘若你輸了，交出靈珠，自裁謝罪！倘若我們輸了，就帶人離開烏斷山！”

  終於談妥了，戈甯九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她道：“所有人都不許插手！”

  觀主對身後道：“你們也是！”

  很快，所有人就為他們騰出了好大一塊地方。

  戈甯九將火靈珠收了，又祭出弱水，飛上前去。

  觀主和無慮則收了手中的拂塵，拿出了佩劍。

  戈甯九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打贏，但她以為，自己至少不會輸得太狼狽。

  很快，三人同時出了手。

  或許是常年一起修煉，他們兩個配合的很是默契，戈甯九隻能忙著接招，很是被動。

  果然她還是有些低估這兩個人了，上次在樹林中的那一戰或許有不少僥幸的原因。而今天才是他們真正的實力。

  戈甯九不敢再走神，全神貫注的接招，希望能找到破綻。

  可這套劍法似乎緊密得很，根本沒有破綻可找。

  觀主道：“受死吧，這套劍法是道寧山至高的劍訣，你以為是你一個黃毛丫頭說破就破的麽？”

  戈甯九忙著接招，沒空搭理他，幹脆不說話。

  觀主對此卻很是不爽，以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輕蔑。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過了上千招，卻依舊難分勝負。戈甯九雖然無法破了他們的劍法，可防守卻是做的極好，也不給他們傷了自己的機會。

  閔墨塵站在下麵，眼看著三人膠著起來，心中也不免得越來越緊張。

  他一直在看著戈甯九，生怕她會受傷。

  戈甯九卻在上麵打的不亦樂乎，她在心中暗道：這隻怕打個幾萬招才能分出個勝負，下麵都能躺下睡一覺了吧。

  就在他們都以為會這樣持續下去的時候，無慮卻突然變換了招式。

  不隻是戈甯九，連觀主也懵了。

  隻見他用劍刺向戈甯九，戈甯九用弱水接住，卻被他反手別住，拉著快速往下而去。

  那下麵的，是血鴉穀正中間的大坑。

  她被無慮帶著一路往下而去，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不時有黑氣拂過臉頰，這下麵似乎深不見底。

  戈甯九盯著無慮道：“你究竟是誰？”

  無慮唇角浮現一抹狡黠的笑意，道：“你沒必要知道。”

  “哼”戈甯九輕笑一聲道：“沒想到他得勢力這麽深厚，居然早就已經滲透到了道寧山。”

  戈甯九能感受到這不是上一次的那個“慕楓”，那他隻能是同一波人了，同一波想要打開妖魔鎮的人。

  不過，這樣她也能放心了，這些人要做什麽她不知道但她至少知道這些人還不想讓她死。

  隨著兩人不斷往下而去，周圍的黑氣越來越濃，戈甯九五髒六腑逐漸翻動起來，難受的很。

  她皺著眉道：“你究竟要做什麽，這樣我們都會死！”

  “死便死了，隻有懦夫才怕死！”

  這時戈甯九忽然聽到劍刃碰撞的聲音，是閔墨塵下來了，他用合黎劍將兩人挑開，又伸手攬住了戈甯九的肩膀。

  無慮倒向一邊，逐漸被黑氣侵蝕，不見了人影。

  這麽多人，不要命的，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這裏隻剩下戈甯九和閔墨塵兩人，現在的他們五髒六腑被撕扯著，誰都不好受。戈甯九正想說你怎麽下來了，卻突然被閔墨塵吻住了唇。

  她胳膊纏上閔墨塵的脖子，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加重了這個吻。

  事已至此，那便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