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烏斷山後，戈甯九先去看了戈宓九，此刻她已經醒過來了，正抱著被子在角落裏發愣。

  “宓九。”戈甯九輕輕喚了她一聲。

  戈宓九聽到她的聲音立刻抬起了頭，哭著道：“姐，慕楓哥哥死了。”

  眼淚從她眼中接連不斷的滑落，戈甯九上前抱住她，道：“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她口中雖是這樣安慰著戈宓九，心中卻是不由得發可：真的都過去了麽？那個人會放過她麽？下一個受傷的又會是誰？

  等到戈宓九睡熟了，戈甯九才將門輕輕關上離開了，恰好蘇白裳找了過來：“魔尊，您從熔戈鎮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要如何處置？”

  戈甯九皺了皺眉：“她現在怎麽樣？”

  “不肯吃也不肯喝，隻狠狠地看著所有人。”

  戈甯九頓了頓，蘇白裳又道：“魔尊，這個小女孩認定是我們殺了她爹，留下必然會是一個禍害。”

  “本尊倒是想知道她會怎麽禍害我們。”戈甯九道：“跟本尊過去看看。”

  戈甯九剛來到小女孩的房間，那小女孩就咬牙切齒的衝了上來。

  蘇白裳立刻上前製住。

  戈甯九看著她那張滿帶著憤怒的臉，道：“殺你父親的另有其人，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要推卸責任，隻是不想你恨錯了人，”

  小女孩依舊瞪著她，沒說話。

  戈甯九道：“無論人是不是我殺的，你現在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什麽都做不了。不過，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把你趕出烏斷山，你若是想報仇，就先學會如何生存。”

  戈甯九對蘇白裳道：“放開她吧，以後不必管她，任她在烏斷山自生自滅。”

  “是，魔尊。”蘇白裳應下。

  小女孩又瞪了她幾秒，而後轉身去吃飯了。

  戈甯九不再說話，示意蘇白裳出去之後才道：“這個小女孩交給你了，給她起一個名字，讓她在烏斷山待著。另外，找人看看她的嗓子。”

  “是，魔尊！”

  戈甯九將一切忙完，才遣退了蘇白裳，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走著。

  她一邊走一邊看著天上的月亮，路邊的花草，還有偶爾在草叢中發出聲響的蟲子。

  好像好久都沒有這麽安靜過了。

  戈甯九微微抬了頭，就看到路盡頭站著的閔墨塵，他們不緊不慢的走向彼此，一同在夜色中走著。

  閔墨塵道：“你想去冥界，對麽？”

  “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你。”戈甯九笑了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太被動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到最後我隻怕誰都留不住。”

  閔墨塵也輕輕笑了笑，道：“三日之後玄佚要去，我和你一起。”

  “好。”戈甯九道：“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解決。”

  “黑麵。”閔墨塵直接說中了她的心思。

  戈甯九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暗中結黨，我想他是要動手了。”

  閔墨塵握住了她的手：“那我們就等著他出手。”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回了隨君殿。

  翌日清晨，戈甯九早早起了床，艾艾一如既往的來為她梳妝。

  戈甯九透過鏡子看著身後的艾艾，總覺得她似乎有話憋在心裏，和前幾日相比心事多了不少。

  戈甯九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艾艾的手頓了頓，又繼續為她梳妝：“奴婢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就把你知道的那些都說出來。”

  艾艾頓了好一會，戈甯九也不著急，就等著她開口。

  在給戈甯九梳好頭發後她終於開了口：“魔尊，您離開烏斷山的時候，奴婢閑著沒事，就在隨君山亂轉。恰好看到了同左使瘋瘋癲癲的，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戈甯九蹙了蹙眉：“什麽奇怪的話？又是和誰說的？”

  “沒有和誰說？是他自言自語的。他說什麽你不是魔尊，魔尊不會是這樣樣子的，奴婢沒聽懂他在說什麽，最後隻聽到了一句既然你不是，那我就殺了你。”

  戈甯九的手握了握，看來黑麵終於還是對她起了殺心。

  艾艾看她神情極其認真，就好奇的道：“魔尊，奴婢總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同左使他是不是要……”

  戈甯九道：“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這幾日你不用來隨君殿了，去好好照顧宓九。”

  “是，魔尊。”艾艾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也是已經猜出了大半。

  從前的魔尊，從前的扶鸞，從前的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才能讓這麽多的人如此的懷念，以至於想方設法的要將她變回去。

  戈甯九正想著麵前突然出現了一束花，她抬頭，隻見閔墨塵笑著對她道：“聽說男子常常借送花來表達愛意，你看看喜歡麽？”

  戈甯九接過那花，隻見每一朵都放的恰到好處，一看就是精心布置好的。

  她又聞了聞，不是特別濃烈的香味，是那種很溫和的香味，不濃烈卻又別又一番味道，讓人不自覺沉迷。就像是閔墨塵給人的感覺。

  戈甯九笑了笑道：“不錯，我很喜歡。不過，沒有鳶尾花好看。”

  閔墨塵在她旁邊坐下，寵溺的道：“那我就給你種鳶尾花好了。”

  戈甯九有些不相信的道：“不是說鳶尾花是從天上來的麽？還能種麽？”

  閔墨塵一笑：“當然能，你就等著看我的鳶尾花就好了。”

  戈甯九見他這麽有自信，就笑著道：“好啊，我等著看，可是不要讓我等太久哦！不然我會等不及的。”

  “好。”閔墨塵帶著寵溺的應下了。

  早飯後，黑麵就和蘇白裳一起過來了，他拱手道：“魔尊。”

  戈甯九不鹹不淡的看著他道：“本尊離開的這幾日，烏斷山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黑麵拱手應下。

  戈甯九也不再多言，隻是笑道：“不愧是跟了本尊這麽多年的，把烏斷山交給同左使本尊很是放心。”

  黑麵拱手：“屬下不敢，魔尊才是烏斷山唯一的主人。”

  戈甯九也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麽，隻道：“你先下去吧，蘇白裳，你留下來。”

  “是，魔尊。”

  待黑麵離開後，戈甯九才悠悠開了口：“本尊聽說同左使要反，你怎麽看？”

  蘇白裳立刻單膝跪下道：“屬下愚鈍，不知此事。”

  黑麵要反，蘇白裳不知道？還不如說豬會上樹更可信。

  戈甯九道：“本尊很好奇，你原本是蘇家人，為何會投靠黑麵，為他賣命？”

  蘇白裳皺了皺眉，道：“因為屬下想要複活一個人。”

  果然，哪有無緣無故的忠心。隻要她有**，有所求，一切似乎都好說了，戈甯九道：“複活誰？這和投靠黑麵又有什麽關係？”

  緩緩的，蘇白裳開了口道：“我兒時有過一個青梅竹馬、心心相印之人，可是就在我十二歲那年，他誤入了境地，死於非命。也就是在那不久，我偶然遇到了同左使，他說打開妖魔鎮就能複活我的心上人，於是我便開始為他賣命。可是……”

  “可是你漸漸覺得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妖魔鎮中關押的都是妖魔鬼怪，怎麽會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辦法。”戈甯九開口將一切毫不憐惜的戳穿了。

  雖然不想承認這些，可蘇白裳默默點了點頭。

  戈甯九又道：“你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本尊並不想打開妖魔鎮，這不過是同左使在一意孤行。”

  蘇白裳沒有說話。

  戈甯九繼續道：“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你是蘇家人，蘇家世代守護著木靈珠，你不該因為他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背棄一切。”

  蘇白裳悠悠開了口：“可是現在我還回得去麽？”

  “為何回不去？”戈甯九道：“你以為蘇楓對你是真的恨麽？”

  “他不恨我，他隻是對我很失望的吧，說好了要一直輔佐他，讓他成為最具豐功偉績的大祭司，可終究是我辜負了他的信任。”

  戈甯九道：“我想倘若你肯回頭，他會原諒你的。”

  蘇白裳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戈甯九也不再難為她，隻道：“本尊給你時間，回去想清楚了再來吧。”

  蘇白裳頷了頷首，起身出去了。

  戈甯九看著她的身影，不免有些心疼，原來這才是她要投靠黑麵的原因。想來這也是那次她會告訴自己閔墨塵在血鴉穀的原因吧。

  中午時，太陽暖暖的，戈甯九坐在窗戶上，倚著閔墨塵，半眯了眼睛道：“你說蘇白裳會怎麽做？”

  “我猜她會倒戈。”

  戈甯九道：“我卻更怕她會做壁上觀。”

  閔墨塵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去冥界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你還想去一趟祭司府麽？”

  戈甯九想了想，道：“不去了吧。”

  她心裏想什麽，閔墨塵自然知道，於是道：“好。”

  “魔尊。”

  艾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戈甯九懶懶的不想起身，就稍稍回了頭道：“怎麽了？”

  “您是看看二小姐吧，她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戈甯九這才來了精神，正欲說話，閔墨塵就道：“去吧，我等你回來。”

  戈甯九對他一笑，點了點頭就去了戈宓九的房間。

  戈甯九站在房間外麵，隻見她正趴在窗戶上，滿臉的憂愁。

  艾艾道：“二小姐從昨日醒來就一直是這樣，奴婢怕她心情鬱結，過於傷身。”

  戈甯九道：“你先下去吧。”

  “是。”

  待艾艾離開後，她才緩緩開門走了進去。

  戈宓九聽到聲音後，側頭看了她一眼，道：“姐。”

  而後就又沒了後話。

  戈甯九坐了過去，道：“逝者已矣，再傷心也沒用了。”

  戈宓九神色淒慘：“姐，我好害怕，爹，娘，慕楓哥哥，似乎我的那些親人都離開了，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戈甯九道：“不要害怕，宓九，我會找到那個人，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會威脅到我們……”

  她說著心中漸漸有一種愧疚感湧來：“其實，這些都是衝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你們，可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緊緊揪著我不放。”

  戈宓九握住了她的手：“姐，不怪你的，是別人的錯。以後我也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戈甯九道：“我知道你們都不怪我，可我始終無法原諒我自己，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更沒有能力和他對抗，若不是我，你們都能平平安安的。或許一開始我就應該一個人，誰都不要招惹，這樣就不會有人受傷。”

  “姐，你不要胡說，當初爹娘把你帶回來得時候特別高興，我也很開心，因為我終於有姐姐了，也終於有人可以和我玩了。你知道的，爹娘從不想我和外人接觸，哪怕是多說一句話他們都會緊張好久。”

  戈甯九突然想起來有過那麽一段時間，戈宓九總是一言不發，靦腆得很。

  她伸手握住了戈宓九的手，道：“等所有的事情都了解了，我們就一起離開這裏，找一個風景好，民風又淳樸的地方，定居下來。”

  戈宓九似乎並沒有那麽開心，她道：“姐，我想去看看慕楓哥哥的墓，我想在他墓前為他守孝。”

  戈甯九心中一陣酸澀，隻怪當初她反應太慢，絲毫沒有察覺戈宓九對慕楓的感情，這才讓他們這麽錯過。

  其實，如果不是忌憚於身份，如果不是有太多的猶豫，慕楓未必會喜歡她，也未必不會喜歡戈宓九。

  戈甯九道：“我能理解你，也不想攔著你，隻是現在危機還沒有解除，我怕那個人會再次出來，對你不利。現在我除了把你放下眼皮子底下，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那就等你們抓到那個人吧。”戈宓九道：“到時候，你就可以和姐夫一起離開了，我就回熔戈鎮，去守著慕楓哥哥，等什麽想你們了，就去看看。”

  戈甯九心裏一陣涼意，她能理解戈宓九，也會支持她，隻是心裏始終放不下她，不想讓她一個人守著墳墓黯然神傷。

  戈宓九對她擠出一抹笑：“姐，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你和姐夫一定要加油，給我多生幾個小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