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甯九心安理得的往軟蹋上半躺著，頭枕著閔墨塵身上，繼續看話本。

  閔墨塵也不生氣，任由她倚著、賴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戈甯九才將話本看完，將書放下了道：“這個故事太虐了。”

  閔墨塵抱著她：“都是杜撰的，信不得的，切勿過度傷神。”

  戈甯九卻道：“可我總覺得他們好像就是現實中存在的一樣。”

  閔墨塵隨意瞥了一眼最後一頁：“他們最後不是在一起了麽？”

  “可我還是覺得很虐，總覺得有很多遺憾。”

  “哪裏遺憾了？”閔墨塵怕她過分傷身，就想誘她說出來，免得一直憋著，心情鬱結。

  戈甯九巴不得有人聽她說這些，就道：“一個以為自己眾叛親離，死了之後不願再回來，一個卻帶著愧疚和一身傷痕等了十幾年，難道不遺憾麽？他若是早就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麽一個人一直等著他，念著他，盼著他回來，那該有多好。”

  閔墨塵正欲繼續開導，就聽到彼岸花的聲音：“起來幹活啦！別在這你儂我儂了！”

  戈甯九這才想起來還有事情要辦，於是起了身道：“我們走吧。”

  閔墨塵沒有再多言，隻跟著她去了紫竹林。

  紫竹林中，慕楓已經在遠處的亭子裏等著了，戈甯九道：“我一個人過去就好。”

  閔墨塵有些不放心但終究沒有多言，隻道：“小心，我會在這裏看著你的。”

  戈甯九點了點頭，就往慕楓那裏而去。

  慕楓聽到腳步聲後轉過了頭道：“宓九……甯九，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戈甯九隻坐下了道：“剛回來，想要見你一麵。”

  慕楓臉上帶著難掩的欣喜：“所以你是想通了，要回來了麽？”

  “沒有，我隻是回來看看你和宓九，看看道寧山有沒有為難你們。明日就會離開。”

  慕楓在她麵前坐下：“甯九，你要記得，這裏是你的家，我們是你最親近的人，我會等你回來的。”

  戈甯九的心被什麽東西揪動著，那是他們十幾年的感情。

  她轉了話題道：“慕伯父還好麽？聽說你們前些日子出了趟遠門。”

  “是，今天剛回來，我爹麽，他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我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隻顧著自己吃喝玩鬧，所以就和他一起去了。”

  戈甯九點了點頭，有些話想問卻又不知從哪裏問。

  “甯九，是宓九約我出來的，所以你們是說開了吧？”

  “算是吧，不過她還是有些氣我。”

  “這也正常，當日你話說的確實狠了些，我現在想想也有些生氣呢！”

  戈甯九道：“所以還要你幫我多開導她，戈府隻剩下她一個人，我是不放心的。”

  慕楓笑道：“這個你放心，我一直都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自然會多照看她的！”

  戈甯九沒說話，點了點頭。

  慕楓又道：“你剛才說明日就會離開，要不還是多留幾天吧，我看宓九一直掛念著你，肯定想你住幾天再走。”

  戈甯九訥訥的點了點頭，再說吧。

  這時來了一個小廝：“少爺，老爺找你！”

  慕楓玩笑道：“看來我爹是真的老了，沒我不行了，我明天再去找你，希望還能再見到你。”

  他說著起了身就要跟著那小廝走。

  戈甯九一直緊緊握著衣衫的手鬆了鬆，心中道：對不起了，慕楓。

  她突然起身化出弱水朝慕楓的後背刺去。

  “啊——！”

  慕楓的左肩結結實實的挨了她的一劍，戈甯九瞬間愣住了，不知是要開心還是難過的好。

  “甯九，你要殺我？”慕楓臉色有些蒼白的轉過了頭。

  “不是，我……”戈甯九收回了弱水，結結巴巴的，不知要如何解釋。

  慕楓眼中又是錯愕，又是傷心：“所以你這次回來根本不是來看我們的，隻是為了殺我？為什麽？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一直自以為是你最親近的人，你為什麽要殺我？”

  “我不是要殺你，我隻是……”

  “她隻是想要試探你。”閔墨塵緩緩走了出來，替她道：“我們在地陰城見到一個和你極為相像的黑衣人，這才來試探一二。”

  慕楓的眸子冷了冷，對戈甯九道：“戈甯九，你看清楚，我是慕楓，和你一起長大的慕楓，你對我還不夠知根知底麽？居然會懷疑我？”

  戈甯九被問的說不出話來，閔墨塵道：“我們這般懷疑你確實有些唐突，但你不妨說說前幾日你都去了哪裏？”

  慕楓似乎更加傷心了：“所以你們都已經刺了我一劍了還是不肯相信我？”

  閔墨塵還欲再開口，戈甯九上前道：“慕楓，我知道我不該懷疑你，刺你這一劍也是我過於草率，你若是想刺回來我就站在這裏讓你刺。”

  閔墨塵眉頭皺了皺，沒有再說話。

  慕楓悵然道：“你刺我的這一劍我能刺回來，可你刺在我心上劍還在……”

  他對那小廝道：“我們走。”

  戈甯九還欲再說什麽，卻是沒敢再追過去。

  她眼神空洞洞的道：“閔墨塵，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不該這麽懷疑他。”

  閔墨塵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沒有錯，慕楓他確實……”

  戈甯九抬眸看向閔墨塵，閔墨塵不好再多說什麽，隻道：“你先在戈府住下，這件事讓我去處理。”

  “可這是我的事，我怎麽能逃避呢？”

  閔墨塵知道她要強，就道：“可是你和慕楓的感情太過於深厚了，正所謂當局者迷。”

  戈甯九點了點頭：“我也這麽覺得，一看到他我就不由自主的覺得不會是他。”

  閔墨塵對她寵溺的笑了笑：“所以我替你去查。”

  戈甯九點了點頭。

  閔墨塵不是一個粗魯無禮之人，從他剛才追問慕楓的話來看，慕楓或許是真的有問題。

  戈甯九不是看不明白這些，道理她都懂，可就是不知道要怎麽麵對慕楓。

  晚上，戈甯九回了房間休息，正坐著發愣之時就看到了從窗戶那裏進來的彼岸花，她道：“你怎麽還沒睡？”

  彼岸花一臉不情願的道：“這要問大白鵝，他說他要去查慕楓的事情，不放心你一個人，非要我到你房間陪著你。”

  戈甯九心裏一陣暖意湧了上來，可是一看到彼岸花立刻有些嫌棄的道：“那你不會是要睡這吧？”

  “對，我先睡了啊！”她說著就打著哈哈躺到了戈甯九的床上。

  那動作的連貫性、完整性和理所當然性讓戈甯九不由得懷疑是自己來錯了房間。

  若是在別時戈甯九早把她趕出去了，可是一想到是閔墨塵的安排，也就沒了意見，至少是不會把她趕出去的。

  “哦，對了”彼岸花突然迷迷糊糊的道：“大白鵝說他不在的時候，讓你先不要和慕楓見麵。”

  “好。”戈甯九雖然覺得有些過分小心了，但還是應了下來。

  看著已經睡去的彼岸花，她收拾了被子，挪到了軟蹋上去睡。

  翌日清晨，戈甯九難得起了個大早，她剛一梳洗完就去了閔墨塵的房間，可是裏麵沒有人，看來還沒回來，能去哪呢？

  “是想閔道長了麽？”

  戈甯九轉身，隻見蠃魚正對她笑著走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在想他怎麽還沒回來。”

  蠃魚道：“這就是詩裏麵說的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吧，我好羨慕你們。”

  戈甯九想起她和玄天真君的種種，想要開慰她但又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玄天真君的，於是就道：“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有一天，你也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現在的分別隻是為了以後得相聚。”

  蠃魚卻道：“你們是如此，天底下所有的有情人也都是如此，可我們卻不一樣，分開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戈甯九道：“不會的。”

  玄天真君其實很喜歡你，也很在意你。

  可這些話她隻是在心裏默默地說了。

  她又轉了話題道：“你覺得慕楓真的有問題麽？”

  “我也說不清楚。”蠃魚道：“畢竟我並沒有和他有過交集，對他也不夠了解，真的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戈甯九木木的點了點頭，道：“不說這個了，我們先吃飯吧。”

  正當這時，戈宓九卻是一臉悶悶不樂的過來了，道：“姐，你究竟要做什麽？慕楓哥哥哪裏招惹你了，你要這樣對他！”

  “我……”

  出手的人是她，她真的沒話說，也沒法解釋。

  戈宓九突然帶了哭腔道：“姐，你真的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了麽？真的就忘記我們之前一起經過的那些了麽？”

  戈甯九道：“我沒有，宓九，我怎麽會忘了你們，我們從小到大一起經曆的那些我都還記得，而且會一直記得，我不會忘了你們的。”

  “那你為什麽要刺慕楓哥哥？姐，你現在真的讓我很害怕，我怕你六親不認，變成那種大魔頭，最後連我也要殺。”

  “不會的，我不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的。”戈甯九語氣中帶著堅定的道：“我知道很多人都說烏斷山的女魔頭殺人不眨眼，禍國殃民，但我以為重要的不是魔修這個身份，而是在我的心。”

  戈宓九這才稍稍安了心，她帶著哭腔對戈甯九道：“姐，我們一起去看看慕楓哥哥吧。”

  戈甯九記得閔墨塵的交代，就道：“他現在正在養傷，我們過幾日再去看他也不遲。”

  戈宓九卻是不願意了，甩開了她的手道：“你到底怎麽了，還是我認識的戈甯九麽？還是我的那個姐姐麽？”

  戈甯九不知要如何解釋。

  戈宓九黯然道：“……你變了”

  她說完就一個人跑走了。

  戈甯九想要去追，彼岸花不知何時過來的，她道：“別追了，你追上去又能怎麽樣？和她一起去看慕楓。大白鵝走之前可是特意交代過，不管怎麽樣我都得看住你。”

  戈甯九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她就算追過去也做不了什麽，反而會和宓九吵的更厲害。

  戈宓九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祠堂，跪在她父母的牌位前，道：“爹娘，宓兒好想你們……你們要是看到現在的情形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我姐她或許隻是一時想不開，可我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和她說。她變了許多，以前她喜歡看話本，想要當大俠，雖然有的時候有些愣愣的，可是那時候至少我們還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可是現在，她變了好多。我不知道她在外麵的這些日子都經曆了什麽，我隻感受到一種陌生感，似乎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我好害怕，我怕她會永遠離開這裏，我怕我們漸行漸遠。”

  “我是變了，可我還是你姐。”戈甯九還是忍不住跟過來了。

  戈宓九的心思被聽了個遍，不免有些尷尬。或許正因為是極為親近的人，所以才會覺得有些話難以開口。

  戈甯九道：“我知道我變了許多，變得讓你們覺得陌生，可是人總是會變的，宓九，你也變了，不是麽？”

  戈宓九被問的一愣，確實，自爹娘死後，她們都變了。

  戈甯九道：“從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後來，我離開了熔戈鎮，遇到了閔墨塵、彼岸花……還有夜鴉。我還知道了我得身世，甚至連上一世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二。

  我擁有了許多情意，許多快樂，同時也經曆了許多痛苦和別離。

  但我都不曾後悔過，我想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一個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我。”

  戈宓九聽她說完了這些話，道：“那你以後會去哪？”

  “以後……”戈甯九笑了笑：“我還沒想好，但我想閔墨塵會一直陪著我，這樣就足夠了。”

  “姐，你不是女魔頭，也不想打開妖魔鎮，對麽？”

  戈甯九笑了笑：“對，我確實不想。”

  “那你解散烏斷山，我們一起離開這裏，不就好了麽？”

  戈甯九道：“宓九，這些事情已經由不得我了，如今我已經卷了進來，除非這件事情被徹底解決，否則不論我走到哪裏，都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