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蔡老師，沈宜言心中的那些情緒都沉澱下去。

  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蔡老師就退休了。

  原本蔡老師就已經到了退休年齡，純粹是因為熱愛教育事業才繼續留校任教的。

  葉寶珠的輕生，他之後的遭遇，因為是在學校發生的，蔡老師就都歸咎在了自己身上，也徹底失去了做老師的勇氣。

  他從賈閏那裏知道了老師的情況，可是這麽多年來，除了逢年過節都買禮物送過去，他一次也沒去見過蔡老師。

  那次見到賈閏發過來老師們的合照，看到蔡老師已經是滿頭白發的時候，他就更加沒了勇氣。

  蔡老師退休，現在老得這麽快，他沒辦法說沒有他的緣故。

  隻是，這些年他一直沒有過去拜訪蔡老師，蔡老師卻沒有停止關心他，當年他轉校的事是蔡老師幫著他聯係的，兩次都是，蔡老師從來都不問他為什麽，還一再讓那些老師來照顧他。

  在他上大學的時候，賈閏爸爸媽媽過來看望賈閏，蔡老師也會趁車過來，但是他不敢見蔡老師，蔡老師到了地方也不敢來見他。

  就是這樣，蔡老師還是每次都過來，給他帶書，帶自己做的香菇醬，做的檸檬茶……

  沈宜言回憶著，心裏也越來越後悔。

  他竟然一直都待在自己以為的舒適區，連這些都刻意忽視，他明明已經得到了這麽多啊。

  賈閏的爸爸媽媽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不是信任他，怎麽還肯讓自己的兒子跟著他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人在一塊生活呢？

  這些年也是，有自己兒子的一份就不會少了他的一份，哪怕知道他不缺錢也從來不會不在生活上照顧他，就像是他的另一對父母。

  元祁聽出了沈宜言的後悔，她趁熱打鐵就讓沈宜言定下從她家回來後就去拜訪這三位長輩的事，還讓他通知了賈閏。

  賈閏反複確認了好幾遍才激動地給自己媽媽還有蔡老師都打了電話過去，通知完了，他又擔心沈宜言反悔，忍不住偷偷去找元祁再次確認。

  從元祁那裏得了就算沈宜言不過去，她一個人也會過去的保證，賈閏才放了心。

  隻是，他沒想到父母跟蔡老師會這麽著急。

  哪怕他都說過元祁跟沈宜言要先回元祁老家一趟，這三位也還是起了個大早，守著時間在車站等著了。

  元祁他們回老家還得從車站轉車，一定會從出站口出來的。

  賈閏不是沒有勸過，可是長輩們到了這個年紀也越發固執，聽到這個好消息怎麽也忍不了等到人上門。

  “我們就是偷偷看上一眼，又不會讓他們發現。”

  他的媽媽如是說。

  賈閏頭疼極了，怎麽可能真的發現不了？

  他還不了解他們，到時候看到沈宜言有改變，他們會不想多看兩眼？能做到不跟著走？

  勸他們回去鞭長莫及，他也勸不動，現在直接告訴沈宜言，他也沒把握，隻能轉而先告訴了元祁。

  “我爸媽，蔡老師，隻是想看看沈宜言，你也不用告訴他，到時候要是看到沈宜言狀態不對，他們也不會過去……我就是怕我爸媽他們失控叫了沈宜言……”

  賈閏發的這一段話根本就沒有條理可言，元祁卻能理解他的心情。

  她隻能安慰，“沒事，有我在呢。”

  聊了兩句後，沈宜言就朝她看過來了，元祁順勢收了手機，又握上了他的手指。

  他原本習慣帶手套，但是戴手套握手就沒有這樣溫暖了，沈宜言不自覺地握緊元祁的手指，心中的緊張感又降了下去。

  元祁也沒有跟沈宜言提賈閏父母在外麵等著的話，現在沈宜言就明顯有些緊張了。

  今天還隻是跟她回去一趟，不見人而已。

  可能對於沈宜言來說，能陪著她回老家代表的意義也不同吧。

  雖說到時候不一定能跟賈閏的父母還有蔡老師說上話，但是臨到要下車的時候，元祁還是拿出來鏡子收拾了一下儀表。

  沈宜言跟元祁相處得久了，也漸漸習慣了她這個樣子，她對著鏡子端詳自己，他便光明正大的端詳她。

  雖說兩人是馬上就要結婚的人，也早過了青春年少動不動就臉紅的時候，可是抬眼撞進沈宜言認真的目光中，元祁心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年紀大一點兒的好處就是不會再遮遮掩掩，元祁收了化妝鏡就抱住了沈宜言胳膊，哪怕是一前一後走著這樣很別扭，她也不想鬆開。

  最開始的時候，沈宜言連跟她在路上拉手指都會不自在，現在被她這樣抱著走路，他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這一通改變下來，其實也不過過去了十幾天而已。

  而她自己，原先為了工作言行都要端著，現在在沈宜言麵前卻有了少年時候也沒有的輕快活潑。

  也許相處的時間再久一些，他們兩個都能將過去的陰影拋去。

  離出口越近，沈宜言的步子就越慢。

  元祁注意到了，就放緩了步子同他商量買什麽禮品回去。

  他們兩個縱然可以在網上訂購或者托人郵寄，隻是上門拜訪的東西總是要自己提著好，大老遠提過來怎麽著都不方便，元祁自己是經常送禮的人，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沈宜言緊張是緊張，但元祁一開口發愁，他的注意力不自覺就轉移了，怎麽出了車站，他都沒了印象。

  如果不是冷風吹過，他大概也意識不到。

  永平市托著全域旅遊的規劃，交通設施也重新整修了一遍，元祁自己還好，畢竟上個月才回來過，沈宜言卻是很久都沒有回來過了，哪怕跟元祁說著話，她的目光卻沒辦法從周遭離開。

  看著陌生的車站，他還沒有感覺，但是出站口正對著的建築卻是如同記憶中一樣陳舊，他心中忽然就有了物是人非的惆悵，他離開時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兩人隨著出站的人流往外走，目光不由自主的都在周圍打量著，隻是一個人打量的是建築，另一個人打量的卻是外麵迎接的人。

  根本沒有多費功夫，元祁就看到了人群後方對著他們翹首以待的三個人，也許是因為沈宜言告訴她的事，她一看到就覺得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