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閏雖然強迫著自己聽著，可是現在腦子裏亂極了，光第一句話就已經讓他反應不過來了。

  “那，你們兩個相互喜歡了……那，之前她瞞過你的葉寶珠的事情，她也跟你提了嗎？”

  這件事關係重大，他一回想，問題就過來了，賈閏不由坐直了，鄭重地問。

  提到葉寶珠，沈宜言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她跟我說了，上周的時候就說過了，我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也喜歡我，這次我又聽到了她跟星銳說話……”

  “她比我更早遇到失去媽媽的事情，又一個人去了十一中，沒有一個朋友，隻有葉寶珠會關心她……”

  “但那也不是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想報複你的理由吧？”

  盡管很不忍心，賈閏這時候也不能隻給沈宜言鼓勵，他努力控製著語氣，可是說出口的話卻並不怎麽好聽。

  “沒有，她沒有怪我……”

  沈宜言聽不得賈閏誤會元祁，“我能理解她的心情，連我自己，當時隻要想到報紙上的話都會覺得我是真的錯了……葉寶珠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麽沒了……跟她有點關係的人，應該都是一樣的心情，愧疚，有負罪感……我跟她其實並不熟，因為那些報道被聯係在了一塊兒，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怪誰……現在想來我也真的有錯……”

  賈閏就知道隻要提起這個名字就沒辦法不沉重。

  沈宜言實在是一個太容易心軟，太容易為別人著想的人。

  當年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他跟沈宜言形影不離，葉寶珠追上來的時候拿出了信，他也看到了。

  當時他也覺得驚訝，葉寶珠在班裏安靜的似乎沒有存在感，怎麽會突然追上來要遞這種跟表白一樣的信？

  但是這樣的場景他又再熟悉不過，雖然有些驚訝會過來表白的人是葉寶珠，但是對於結果他卻並不覺得意外。

  當時他就在想，還是沈宜言太溫柔了，那麽認真地跟葉寶珠道謝，連拒絕表白信都是委婉的。

  就是因為他總是去照顧別人的心情，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這些隻顧著自己滿足的女生過來打擾。

  全程下來連兩分鍾都沒有，沈宜言就又過來找他了，那件事對於他們兩個都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沈宜言他其實很不喜歡被女生追著表白，也很不喜歡處理這樣的事，過來之後就不願意再提，隻有他覺得驚訝，當時往後麵又看了一眼。

  正因為他看了一眼，所以他才知道葉寶珠把那封信撕了，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看到的事也並沒有跟沈宜言說，當時他自己也並沒有在意，可是誰能想到那封信會成為媒體名正言順攻擊沈宜言的理由呢？

  “這不是她的錯，也不是你的錯，要怪就該怪葉明珠……”

  賈閏打斷了沈宜言，“我們都知道葉寶珠肯定不是因為這件事才輕生的，那時候國慶放假放假了那麽多天，如果是在學校遇到的事，能遇到什麽事，讓她來學校不到幾個小時就絕望了？那封信我見到她丟了，為什麽會被翻出來？誰知道她寫了信又一直跟在後麵，就算葉明珠不承認，難道最後不是他們家裏拿出來的嗎？”

  賈閏想起當年的事就一肚子火氣，“她要是不心虛，轉什麽學校？早自習葉寶珠沒有過來，是誰說的葉寶珠去廁所了？如果不是葉明珠撒謊，老師會忽視這件事嗎？老師會不去宿舍找人嗎？”

  “行，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她自己先看到了輕生的葉寶珠被嚇到了，可是她一回家，她的東西就立馬全都收拾走了……是誰能夠一直盯著你還對葉寶珠的事那麽了解呢？”

  “葉明珠跟我們從小到大在一塊上學，最後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倒想知道她現在良心上過得去嗎？往死人身上潑髒水，她還能睡得著覺嗎？連警察都找不出來證據的事，他們憑什麽來怪罪你……”

  “死者為大，我是不該再評價什麽，可是我覺得沈宜言你就算恨她也是應該的……”

  賈閏想到因為葉寶珠的事讓沈宜言都經曆了些什麽，就根本沒辦法一直可憐他們的這個同學。

  “別說了，賈閏……”

  沈宜言捂住了額頭，他自己也不願去回想那些事，隻要提起來，自己就會像是陷入了泥潭裏麵，怎麽也看不到出去的希望。

  賈閏住了口，但是怎麽也坐不下去，心中激蕩的情緒讓他恨不得咆哮出來。

  “元祁她……”

  沈宜言沉默了一會兒，先開了口，“她跟我是一樣的心情，她心中的負罪感比我更重……對於我隻是班上麵目模糊的同學，而對她來說卻是她那時候唯一的朋友，關心她，能鼓勵她……也許就像是賈閏你對我一樣重要，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有放棄過我，在連我的親人都不肯要我的時候，隻有你會一直關心我，哪怕我不理你也會一直聯係我……”

  賈閏跟著沉默了下去，其實沈宜言不說，他也知道自己對沈宜言多麽重要，正是知道沈宜言多麽需要他的幫助，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可是如果元祁跟沈宜言的處境相似，那葉寶珠跟他一定不一樣……

  算了，已經過去的事情，那時候葉寶珠跟他們一樣都是年少不懂事的人。

  賈閏心裏歎息了一聲，他也不是不能明白元祁的處境。

  “賈閏你是知道我的，那時候連你的關心我都不想接受，如果不是真的對我好，我怎麽會一頭紮進去呢？”

  沈宜言輕輕地笑了一下，知道了元祁也是喜歡著他的時候再回憶那些讓他曾經也覺得痛苦的事情，就好像多了一層保護，他竟然也沒覺得那麽抵抗。

  “在那個新的班級上，別人說我甚至朝我動手都是她攔著的，在知道我跟著她關注她的時候，她就逼著我學習……我不願意在學校考試，她也從來都不逼我，隻是一再讓我保證高考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考試……我一個人被趕出去住，不知道怎麽生活，她就一點點教我……我向她表白的時候，我以為她是不喜歡我，現在才知道她跟我是一樣的心情，覺得自己不配……她那時候哭得很慘，讓我覺得我自己格外失敗，對人表白能把人嚇成這個樣子，可是我又知道她很在乎我，知道她是想跟我維持這種朋友的關係，逃開也是我自己做的選擇……”

  “我自己已經知道她是因為什麽接近我，卻又覺得如果她能夠留到我身邊，我不會去想她到底是因為什麽，而且我也是真心想照顧她，我有多少錢，有什麽東西我全都告訴她了，她那麽缺錢也沒有同意……”

  時間真的很奇怪，當時痛苦得讓他一分鍾都在那個地方呆不下去，現在想來卻有了絲絲縷縷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