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言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超市逛過了。

  有了網購後，他幾乎所有的物品都是通過送貨上門購置的，最近一次進超市還是因為星銳，賈閏一定要拉著他陪星銳。

  但是也就不到半小時，他們三個人就出來了。

  結賬的時候，沈宜言自然而然拿出手機要支付，元祁趕忙攔了，她知道這些對他來說就是九牛一毛，但是，她要是不自己支付，她就沒底氣直接上門了。

  再客氣下去，兩人的距離就拉得更近了，沈宜言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機。

  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後他就定住了，他居然在超市呆了快兩個小時。

  很久之前他就開始沒辦法適應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人多的密閉空間。

  今天聽到元祁說要去超市的時候，他其實猶豫了，可是被她看著，他不知不覺就已經點了頭，他答應她的事也隻能做到。

  隻是他自己也沒想到，如果身邊的人是她的話，一直看著她，他也能做到忽略超市裏其他人的存在。

  現在結賬的隊都排得老長，他的前後都有人，可是他居然沒有感覺。

  沈宜言麵色複雜地連結賬時都麵帶笑容的元祁，心中一陣陣地迷茫。

  怎麽辦？

  他好像比自己以為的還要難以抵抗她的接近。

  可是，他如何能接近她呢？

  如果不是為了找弟弟，他可能已經完全與社會脫軌了。

  而現在弟弟已經找到了，他甚至都沒給自己規劃過接下來的生活，但是一個月半個月不出門肯定是常態。

  誰能忍受他這樣的人？

  她現在來接近他，或許隻是為了感謝他吧？

  哪怕他並不當一回事，可在別人眼裏，救命之恩還是很重要的，他其實也算不上救了她，她隻是昏過去了，而他接到人也跟著沒用地昏過去了。

  沈宜言心情低落下去。

  縱然在超市的時候，他的心情也是他不能欺騙自己的好，可是他真的能夠擁有這樣的好心情嗎？

  隻要擁有一點就想擁有更多有更多，就會有更多的難過，更多的他不能承受住的失去，這樣的擁有，他要去抓住嗎？

  隻是當朋友一樣相處可以嗎？

  可是他不知道元祁是怎麽想的，他自己很可能是做不到隻當朋友的。

  如果接觸得越來越多，被她發現他其實一直都對她抱著這樣的心思，從當初離開到現在其實還一直在暗地裏窺探著她的生活，她的所有對外展示的那些，他都了如指掌，她會怎麽對待他呢？

  他已經被她明言拒絕了，卻從來都沒有打算改變，她要是知道了怎麽辦？

  元祁不知道為什麽沈宜言隻是放了購物袋後再回到駕駛座，整個人就肉眼可見地低沉了下去。

  他們來的時候天氣陰沉沉的，等到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兩邊的路燈一團團的散發著光亮，隔著車窗都會讓人覺得溫暖，可是這暖意卻沒辦法入心了。

  元祁觀察了一會兒沈宜言便確認他就是心情不好了，她心中十分在意卻隻能轉了頭去看車窗。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可是她的目光隻會加重他的緊張。

  在十字路口停下，車窗上清楚地映出他們兩個人的麵孔，他們離得這樣的近，在這車窗中幾乎就是緊挨著的，可實際上，她連看他都不能，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了。

  他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人，他原本不是這樣什麽都要藏在心裏的人。

  元祁回憶起了往事，心就像是被人揪成了一團一樣的難受起來。

  年少的時候她很有自知之明，覺得自己不可能真的拯救他於泥潭之中，又更因為年少不明是非，沒辦法麵對葉子橫亙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沒辦法麵對他知道她居心叵測接近他的真相而選擇了拒絕。

  但這並不是真的做對了，要不然她也不會一直不能釋懷。

  她現在依然有自知之明，她依然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夠去拯救某個人。

  可是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讓她能夠奮不顧身去追一回，那非他莫屬。

  她已經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心意，隻是，他的心意她明明也知道，可是他也沒有給她機會挑明。

  心情起起伏伏中就到了車庫，元祁還沒解開安全帶，旁邊的沈宜言已經下了車。

  她慢了兩步下車，沈宜言已經從後備箱裏拿出了所有的袋子。

  元祁伸手要去接，卻接了空。

  她習慣逛超市，這次有了沈宜言回應，她自然更是有興致，什麽都要細看，買的東西就更多了，大號購物袋子就足足用了三個，加起來也得有三四十斤了，可是在超市的時候沈宜言不讓她拎，現在也沒有給她的打算。

  她雖然也被異性紳士對待過，但她也從來不會讓自己真的空手。

  現在換了沈宜言，她卻沒辦法客氣地跟他堅持。

  一路緊跟著沈宜言，看著他一個人拿那麽多東西，她又覺得擔心，卻又難以抑製地覺得甜蜜。

  像這樣，兩個人一起出門去超市采購，開開心心來回，是她一直都不敢幻想的事情。

  要是他不要突然心情低落下去就好了。

  也許還是因為超市裏人多的緣故？

  高中那會兒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有這樣的症狀了。

  一開始她以為他是不想學才趴在桌上的，觀察得久了才發現他單純就是因為待在教室裏也會間歇性緊張。

  後來關係近了，她也偷偷問過他為什麽覺得緊張還要來上學，他告訴她說他更不敢一個人待著。

  她能體會他的感覺，現在也更能體會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有多麽的無助。

  元祁抿著唇低頭看著沈宜言被勒出印子的手。

  就算最後他真的沒辦法接納她，她也想跟他維持著朋友關係。

  她雖然一鼓作氣到了這裏，但到這一刻，她心裏還是有太多的不確定，她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愛人的能力，確定不了自己能不能給人幸福，更不確定他們兩個明明還都在乎對方，接近了後，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

  她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跟沈宜言在一起，她很開心，也會心跳加速，就好像回到了少女時期，卻又比那時候更確定自己的心意，也更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