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在裏麵啊
作者:枕上闋時      更新:2020-10-17 23:28      字數:2233
  十七歲的元祁總是紮著一個有些毛糙的短馬尾,總是穿著運動衣,春夏秋冬都是一樣的,二十七歲的元祁卻有一頭長度及腰的大波浪,修身連衣裙搭配大衣。

  但低頭想事的時候還是跟十七歲一樣,會不自覺咬嘴唇,笑起來的模樣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眼睛裏發著光,哪怕低垂著眼睫也擋不住。

  不期而遇,他卻不敢被她看到,不敢被她認出來。

  分別十年,她如當初她說的那樣一定要向著陽光生長,現在也是陽光幹淨的樣子,而他卻在陰暗角落裏紮根了,越來越見不得陽光。

  他不敢再停留,匆匆地大步跨著階梯,一如今天落荒而逃的樣子回了房間。

  可是沒有用。

  記憶還停留在那一刻,他能清清楚楚記起今天她就在什麽位置,是什麽樣子的,他甚至記得她也是坐在後座被宜行送回來的,明天她也會去宜行家。

  滿腦子都是元祁,全部是她,二十七歲的她,十七歲的她交織在一起,將他牢牢困住。

  沈宜言捂了頭靠在了牆上,他能去見她嗎?

  他現在這副模樣如何去見她?

  他連在親弟弟麵前都不敢摘下口罩,如何能去見人?

  可笑的是他明明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但還是沒有對著弟弟說出拒絕的話,其實隻要他說出一句就可以不必再煩惱了。

  可是他選擇了緘口不言。

  而他現在還有一夜去麵對離見到她,站到她麵前最近的這個十年以來唯一的機會。

  他現在可以放縱自己回憶一下這個十年裏都不敢去多想的人。

  明明已經十年沒見了,可心裏的那份感情像是放在了冷凍室裏,取出來還是同十年前一樣的。

  他或許應該給自己發個獎,最佳感情保質獎。

  屋子裏除了眼前的筆記本外一片黑暗,沈宜言定定地看著筆記本出神,往日能讓他沉進去日夜不分的筆記本黑屏休眠,他還是沒動彈一下。

  又或許,隻是他從來沒能得到,才會這麽念念不忘。

  沈宜言點亮屏幕,卻不知道要做什麽好。

  以往他最怕這樣靜下來,腦子裏什麽都有,心裏卻空落落的。

  可這一刻,腦子,心裏卻都是滿滿的。

  十年了。

  他不僅找到了宜行,還見到了她,還沒有被她認出來,宜行跟她還是認識的,他們居然就住在同一家民宿,空間距離不超過十米。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

  雖然從那時起便再無聯係,可他沒辦法不關注她,得到的零星的她的消息也足以讓他覺得溫暖。

  她隻是不喜歡他,而他無法麵對而已。

  這並不影響他喜歡她,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沈宜言沉浸在思緒裏,這一夜對他來說格外不同,他想不到除了睜著眼度過,他還能怎麽度過。

  可,這一夜注定不一樣。

  沈宜言絲毫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先是隱約有喧鬧的動靜,但是離他似乎比較遠,聽得並不清楚,他就也沒在意。

  等他察覺的時候,鼻尖嗅到的已經是濃烈的煙火味。

  起火了!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蹦出來,沈宜言幾乎是立刻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並將筆記本塞進了背包,因為不打算睡覺,他連衣服都是好好地穿在身上。

  屋子裏還是黑暗一片,他下意識開燈,開關卻沒有反應,他隻能摸黑去衛生間打濕了手套、毛巾跟毯子。

  從衛生間裏出來,沈宜言披著濕毛毯隔著濕手套摸了摸房間門把手,門還是正常的溫度,他鬆了口氣蹲下身打開一條縫。

  外邊什麽也看不清,但是一開門,樓道裏呼喊聲跟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震得人耳朵裏都是嗡嗡一片。

  他在這個旅館的頂樓住,這一樓的入住率並不高,所以他彎著腰從樓梯下去都沒遇到一個人。

  不過下了一層樓後他就匯入了逃生的旅客中,民宿的老板跟服務員在樓梯口一手拿著手電照明,一手拿著揚聲器催著,指引著方向。

  是哪裏起火的無人知曉,所有人都不敢停下,爭分奪秒地沿著階梯往下衝。

  很快沈宜言就被人群裹挾到了民宿前麵的空地上,他顧不得休息,著急地在逃出來的人群中搜尋起來。

  元祁呢?元祁呢?

  逃出來的人很多很多,都聚在一塊,周圍的建築不知為何全都熄了燈,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光把外麵照的亮亮堂堂,一張張臉在這樣的燈光下都是慘白的顏色。

  耳邊是喧鬧的,有人叫嚷著,有人哭泣著,沈宜言什麽也聽不清,他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著。

  “元祁!元祁!”

  他也顧不得了,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近乎嘶吼。

  可是,沒有,都沒有。

  他能清楚看到聽到他的聲音驚愕轉過頭來看他的人,可是那些麵孔中沒有一個是元祁。

  元祁還在裏麵?

  沈宜言顫抖著看向已經沒有人出來的民宿,怎麽會呢?

  “元祁還在裏麵呢!誰家的孩子自己不去管!怎麽還沒出來!”

  “老周,快組織人去接一下元祁!她就在五樓,現在從四樓接應該沒問題!”

  “消防車怎麽還沒來?”

  “大家快去找東西,我們看看能不能在底下接到人!”

  耳邊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起來,沈宜言捕捉到了元祁的名字,他衝過去抓住了那個說元祁在五樓的女人的胳膊,“她在五樓哪個位置?”

  “五樓最北邊!不知道是哪個房間裏有小孩的哭聲,元祁一個人拿著鑰匙過去了!”

  被他抓住的女人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也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求他,“有個人能去接一下元祁就好了!就在四樓接一下!”

  與此同時,有一個年輕女人叫著孩子衝進了火場。

  那個年輕女人一衝進去,沒拉住她的人都著急了,而消防車的鳴笛聲已經隱隱約約能夠聽到了。

  “誰去把她拉回來啊!消防車已經來了!”

  “這裏有濕透的毛毯,大家分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沈宜言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也許什麽也沒想,他隻是摘了背包扔到了地上,從那個說著分毛毯的人手裏搶過濕透的毯子也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