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屋
作者:溫太太鯊鯊      更新:2020-10-17 22:36      字數:3341
  “好像沒動靜了?”

  “我聽著也是……”

  麥康斯回頭看了看,果然沒有了海獸的蹤影。

  “好了,終於可以歇口氣了白虎。”他說。

  白虎的腳步慢慢停下,走了兩步扭過脖子。“為什麽啊?感覺有詐。”看來她隻是停下了,並沒有放鬆警惕。或許因為她是匹生活在殘酷北方的馬。

  “我也不知道,上次看的時候它還緊跟在我們身後啊。突然不見了確實很奇怪。但是這個地方怪的事情又不止這一件,我剛剛才想到……很多。”

  “很多?你說的有點瘮人了……算了,先不管那些,那些都可以路上說。但是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麽啊,去哪兒?現在已經深夜了,比剛才冷多了,就算你有你爸的血統不怕冷,在外麵露宿也不是那麽回事兒。”

  “那我也不想露宿,這連棵樹都沒有。按照原計劃,我們應該都過吊橋到另外一個國家了。至少吃飯住宿是不成問題。”

  麥康斯搓搓手,哈了口氣,就算自己有極寒血統此時也感到非常冷。平時這個時候他都已經在家中坐在壁爐旁看書了。踩著地上柔軟的狼皮,圍著手織細針的毛毯。那般舒適,溫暖。

  溫暖就應該和權力與金錢相並列,成為一個人人追求的存在。

  冬日的溫暖和南方的炎熱完全是兩個東西。

  也許經曆過北方寒冷的冬天才會知道。在一番天寒地凍後,一個厚厚的棉被和一件柔軟不透風的毛衣,就完全可以成就你當下滿滿的幸福感。

  如果麵前是劈裏啪啦的火堆,窗外下著呼呼的鵝毛大雪。那這種幸福感會更甚。

  但離開了家,現在是無邊的黑夜和空曠的雪地。包裹自己的不是毯子,是吹在臉上像小刀割肉般的寒風。有時你會想,離開舒適圈到底值不值得,為了一個不知道是否能實現的、模糊的想法。

  自嘲般笑了,望著天,看不到任何東西。

  其實我們大部分時候——不是主動選擇去追求自己的想法,隻是不想選擇現狀,才被迫選擇了另一條道路。沒人討厭舒適圈,更多的是沒辦法,無奈。然後告訴自己——也許,值得吧。

  麥康斯跨過腿下馬。一旦你知道必須去解決一個情況,有時突然就不緊張了,反而有一種放鬆的灑脫。誰知道呢,畢竟剛剛奇跡般沒被吃就已經感覺很棒了。現在,至少活著嘛。活著就有希望,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白虎一直好奇地看著麥康斯準備做什麽。

  麥康斯摸了摸白虎的鼻梁,今天確實辛苦她了。問道:“你見過造雪屋的嗎?”

  白虎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沒見過過程,但是聽說過,還見過成品。”她回答。

  麥康斯說道:“我之前看過記載。那時候東麥奇木還沒有統一,本來北方開發就慢,戰爭期間老一輩的人沒有辦法一直建造房屋,甚至很多人流離失所。有人臨時造小雪屋,甚至有的人一輩子就住在冰屋或雪屋裏了。”

  “那看來那時候的人都很短命啊,雪屋哪裏能住一輩子的。怎麽可能連樹都找不到。又不是一直在我們現在這片雪原。”白虎吐槽。

  麥康斯踩了踩地麵,雖然是雪地,但也足夠硬了。隻是相比冰來得柔軟些。

  “其實我們現在這些雪就足夠用。不過,你今晚大概要委屈些了……”

  “啊?你該不會隻蓋自己過夜的把我扔外麵吧,就算我生於魔法,何苦遭這罪啊。怎麽說我也隻是匹馬啊。”

  “那倒不是,其實,因為我魔力不厲害所以你才隻比普通的馬厲害些。但把你當做普通馬中最優秀的也差不多的程度。就像喝了長生不老藥水的千裏馬。但把你扔外麵這天氣可能你還是會凍得半死不活。這完全屬於郊區了,比城堡的溫度可冷多了。”

  “那怎樣?”

  “就是快速建好的屋子不大,大概要你蜷縮些我們擠一擠過夜了。”

  “好吧,沒問題。誰叫我隻是匹馬呢。”

  麥康斯拍了拍白虎的脖子,從小生活在這惡劣氣候下的她比別的馬長著更密的毛發,毛末端尖尖的像雪花的分支,更抵禦寒冷。不過摸著依舊很軟,並不是紮人的手感。

  那不如就在這個地方吧,再折騰無論是體力還是溫度隻會更差。

  他舉起手,腦中回憶著書裏提到過的細節。角度、弧線、構造……手指劃過地麵,畫出一個個長方形的圖案,像指揮樂隊或嚴肅的畫家。金色的微光從指間略過,跳到圖案上。

  雙手一抬,地上的金線像鋸子將一個個長方形和其他土地分割開,驟然間,麵前懸空著幾十個雪塊。不能造成半圓的,要像切成一半的橢圓,這樣重量的分布更均勻,不容易膨脹或彎曲,是最穩定的形狀。

  手指繞著圈,雪磚自己依次排好序飛了過去,層層疊疊。一個雪屋的殼子就這樣儼然完成。

  “裏麵要有一個高於水平麵的高台和一個低於水平麵的洞連著通道……高台已經搭好,現在隻要挖出去一些就好了。”

  手指動動,多餘的雪從小洞口飛了出去,砸到外麵的地上碎成許多小塊。

  “等等,雪屋是建好了,可你怎麽進去啊。”麥康斯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

  “什麽?你建之前都不想想我怎麽進去的嗎!那我跟住外麵有什麽區別啊。”

  “我隻想著洞口要做小才能進的風更少,完全忘了你的事兒。不過如果做你能進去的尺寸,那這風吹進來跟住外麵也沒太大區別了吧。”

  “那現在怎麽辦。我要是明天凍得半死不活你就別指望能到別的國家去了,走路去吧。”

  麥康斯想了想,說道:“你跪好,一會兒睡覺差不多就這樣了。”

  白虎一臉狐疑地彎下四條腿,臥在雪地上看著麥康斯。

  麥康斯雙手往上一抬,雪屋懸空,整個飛了起來。

  “咚——”

  雪屋在白虎的上空落了下來。屋內的她嚇得耳朵都直直地立了起來。

  麥康斯從雪屋門口的小洞中鑽了進來,說:“怎麽樣。”

  白虎腦中已經一蹄子踢過去了。這也太魯莽了吧,萬一砸到自己怎麽辦,雖然活得久,但可不是不死的啊,精貴著呢。

  麥康斯說:“好啦,現在殼子已經挪過來了。再建個高台和地洞就行了。”

  他故技重施,手畫著方塊,把地洞地方的雪磚四個堆成高台。地洞自己也差不多形成了。這樣做是為了盡量讓冷空氣落在地洞裏待著,而熱空氣可以升到高台附近。

  他和白虎依偎在小高台上,相互取暖著。麥康斯靠在白虎懷裏,躺在她的馬背上。白虎的脖子圍著麥康斯的後背,頭也緊緊地貼著。軟厚的馬毛讓麥康斯想起了家裏的毯子,溫暖的火光。他長呼一口氣。

  “麥康斯我問你,為什麽你會魔法卻從來不用?”

  “因為……技不如人,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吧。”麥康斯有些為難地說道。

  他感覺在大家麵前使用魔法很害羞,很少用魔法的他久而久之就更不敢公開用魔法了。逐漸連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怎麽用魔法了,就好像自己從來就不會魔法一樣。

  因為父親是魔族,擁有魔力是他與生俱來的。就像魚寶寶天生便繼承了遊泳的技能。

  但如果一個人一直因為害怕失敗和丟臉而不去練習,再喜歡的事情或天賦也會逐漸陌生,直至不再顯眼,被人忘卻。

  “但你畢竟是魔族的王子,夢想又是繼承王位,繼承一個靠戰爭打下來的國土。你魔法這麽爛,完全不能用來戰鬥,你又不會像蠻人一樣打仗。你靠什麽說服你爸。而且隻有一個頭銜也不行啊,萬一哪天有入侵,比如說剛剛那個海獸。我們就打不過。”

  麥康斯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他也知道。可是,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心髒特別重。沒人相信他能做到,包括他自己。

  難道從今天開始猛練魔法然後提著海獸的頭顱給父親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

  無論怎麽想,感覺自己還太嫩了。

  就連去戴德安拉之後應該做什麽,他也沒有很清楚地想好。他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認為自己最起碼要先去看看這個世界,才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

  他堅信自己如此迷茫是因為看的東西還太少了,書隻是一個啟蒙。用自己的腳去踩在那片土地上,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那裏的人和事。這才能給自己以成長。而且一定會成長。

  “才想起來,我們還沒吃東西呢。”麥康斯說道。他的自愈能力總是很快,能被白虎的話所困擾,也能因為一想到之後要去的地方而充滿了希望。

  也許這就是年輕人的共性之一。

  就在馬鞍掛著的包裏。烤麵包,幹酪,一堆胡蘿卜和冷得硬邦邦的蘋果。

  餓了吃飯格外香,麥康斯把幹酪掰一半疊在麵包上一口咬下去,食物雖然已經冷了,但吃東西還是讓人感到非常開心,充滿了繼續出發的心情。

  白虎一口咬碎蘋果,嚼著津津有味,歡快地甩了下尾巴。她喜歡吃甜味。

  雪屋外,寒風呼嘯而過,打在雪磚堆砌的牆壁上卻無法穿透它。

  冬夜被關在了兩人用自身熱量維護的雪屋外。

  長夜雖漫漫,但黎明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