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

  葉折枝水靈杏眼有些黯然，陳洛隨口安慰。

  “我無所謂。”她緊咬著下唇，略帶歉意地看著陳洛，“抱歉，浪費你時間了。”

  在畢罕居士的洞府中，陳洛曾同她講，要在諸多繁事中擠出罅隙，才能陪她來此。

  可現今，幾無可能，在短時間內親眼見到秦河王。

  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多麽天真...這位高高在上的親王，從不像那些軟弱王爺般，被軟禁在深宮大院裏。

  如若沒有陳洛，哪怕煉化了鴻明刀，恐怕連他的影子都見不著吧？更遑論複仇了。

  陳洛沒再安慰她，不明所以地問了一句：“你了解秦河府的地理麽？”

  “地理?”葉折枝有些迷惑。“渦月門在秦河府邊上，我小時常來這裏，應該熟知。”

  陳洛順勢問道：“哪裏有湖泊...最好是遠近聞名的，水要夠深。”

  “青河湖？”葉折枝困惑地盯著他，“問湖做什麽？”

  陳洛輕輕撫摸著立在身旁的龍骨騅，翻身上馬，道：“自己上來。”

  陳洛駕馭著龍骨騅，往山腳緩緩駛去，回頭道：“水較深時，散射作用顯著，那時湖水會呈現深藍色的。”

  葉折枝穿著一襲幹淨樸素的白衣，眨著眼睛道：“他們想尋找的深藍色寶石，其實是湖泊？”

  陳洛反駁道：“我何時說過，我覬覦秦河王想要的事物了。”

  “那你的意思是？”

  她腦瓜有些迷愣。

  “散播假消息。”

  .......

  東升縣，雲甫的隔壁縣。

  縣衙。

  此時早已散衙，其中唯有陳洛二人與從府中被帶來的縣老爺。

  陳洛身旁環伺著一條金色長蛇，威風凜然，他手中持著一張地圖，細細端詳著。

  ——地圖是軍事管製物品，全縣唯有縣太爺有一份。

  圖上繪製著一座座由墨筆勾描輪廓的山、縣、州，看起來十分隨意，但簡潔明了。

  東升、來苦、洛裏、馬坷......

  陳洛在心中暗自記下這些縣城，如若秦河王等人要行軍來此，

  這些日子，多半已啟程，並且到達周圍或遠或近的縣城中。

  “多謝。”

  陳洛卷起地圖，收納到盒中，還給戰戰兢兢、頭頂烏紗帽的縣令。

  “不必謝，西涼馬騰大人肯拿，是小官的福分哪！”

  他低著半截身子，躬身接過謝道。

  “不必如此拘謹，我可不是什麽魔鬼。”

  陳洛眼裏噙著笑意，他低身扶起縣令的身子，如魔鬼般循循善誘道：

  “我有一件，或許能讓你升官的事情。屆時調出這裏，不必再為流寇擔驚受怕。”

  “宗師要我如何去做？”

  “先幫我尋幾位文采出眾的文人來。”

  陳洛待在縣衙中，縣令則跑去籌謀，召集此縣的文人。

  等縣令徹底離開，葉折枝問道：“如若秦河王的軍隊直接越過山野、抵達雲甫，而不過縣城呢？”

  陳洛好笑道：“你這麽想打擊我，讓我放棄幫你？”

  葉折枝五指張開，快速晃著白淨的手掌，連道：“我不是，我沒有。”

  陳洛說道：“太子要來，剿匪也是為得民心，所以大概率會經過縣城。”

  “哦。”葉折枝應一聲。

  兩人無言，靜靜地眺望著深遠的晴空，

  天色已近黃昏，仿佛白紙被油浸透，被燭燈映照，顯得昏黃而孤寂。

  少頃，

  一眾身著素衣的文士跟隨縣令走來。

  “我同縣令講完最後的話語，便來找你們，勞請諸位等待。”

  陳洛朝著這些文人道，隨即領著縣令，進到內堂中去。

  “你可知曉秦河王近來的行蹤？”他直白地問道。“我有要事要傳達給他。”

  縣令搖頭，道：“我僅是一介小官，並無可能聯係到他。”

  陳洛輕輕頷首，縣令方鬆一口氣，便又聽他問道：“你可見過秦河王？”

  “曾有幸睹視過幾麵。”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宅心仁厚。”

  陳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回到大堂，抱歉道：

  “讓諸位久等了。”

  一眾文人豈敢令宗師抱歉，連道：“不久，不久，莫要折煞我等。”

  旋即陳洛正色，將需要的事物，告知這些年齡不一的文士。

  耗費一個時辰。

  他們絞盡腦汁，為陳洛想出數十個用途的詩句來。

  自那日後。

  周圍縣城百姓的認知中，忽然多了一對俠侶。

  他們所到之處，必然去搶劫當地作惡一方豪紳，隨後去書坊，揮霍銀子印刷數千份歌謠、詩句。

  再雇傭著無所事事的成人，

  用紙張間隔貼滿城區，將童謠教會給兒童，讓才子到青樓中與其他的客人講述。

  偏偏就是如此，

  當地的官員也仿佛被控製一般，

  對此無所作為，連張貼在牆麵上的白麻紙，都無人去動、清理。

  .......

  東升城外。

  浩浩蕩蕩的軍伍仿佛潮水般從地平線上湧現。

  兩位身著龍袍的男子領在前頭。

  其中一位騎著匹鬃毛漆黑濃密、目眸炯炯有神的神駿寶馬，

  他身著五爪金龍袍，係著紫金帶，烏發一絲不亂，朗目明亮，豐神俊朗。

  秦河王眸光如炬，仿佛能望穿至天際盡頭，他麵無表情，心中念了一聲：

  “魂七。”

  “下屬在，稟報王爺，明王宗等人俱已逃出秦河府，如若要追，三日內就能趕上。”

  “不必再追。”

  “是。”

  秦河王深邃如潭的眼眸中，有淡淡的金蛟遊走，猶若雷蛇。

  自此秦河府再無武林宗門...接下來隻要按陛下的吩咐，將流寇的生殺交予太子，

  再尋到深藍色的寶石，

  一切便結束了。

  忽地，

  哧！

  數十米外一柄巨錘宛如黑色流星般，裹挾著熾白氣勁，從遠方疾射而來。

  秦河王與太子視若無睹，軍中雖有慌亂，但立即便有一名身穿銀甲的士卒撲身而上，用身體攔住巨錘。

  “勇氣可嘉，將他帶上。”

  有三名士卒上前，抬起死者血肉模糊的身軀，同軍隊一起前進。

  李延君麵帶著冷意，他眺望向巨錘射來的位置，百米開外，

  僅有一具死屍。

  “罪者已伏誅，殿下。”

  李延君轉過身來，

  隻見得秦河王稍稍欠身，朝著他麵無表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