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隊伍最前麵走的是兩位重犯，隨後是一般男犯人，再是後麵的一串婦人。排好隊後，由張侍衛開路，幾個押解的差官分布在隊伍四周後出發了。

  “趙嬸嬸再見！”在快跨出監牢大門坎時，蘇芷蘭回身看向趙牢頭，兩眼含淚的對她搖了搖沒捆住的小手掌，無聲道別。

  這邊離大理寺的距離不遠，可離城門口更近，所以他們在這路口等了十來分鍾後，迎來了大部隊，蘇家人跟在隊伍最後，跟著人流走上了主道。

  係細繩時，趙牢頭給放得很長，所以跟在隊伍後的五個女孩走得還算自由。而最小的蘇芷月再一次牢上了蘇芷蘭的手，在走上主道後，她讓八妹牢著九妹走，而她走在最後麵。關注著路邊的垃圾，想撿個能裝東西物件。可惜一路走來，除了個破筐子，就是些泥沙小石子。

  在隊伍前頭，已傳來了叫罵聲以及尖叫聲，慢慢的伴有哭聲傳來。

  “喲！這不是周大人嗎？今兒這是怎麽了，怎麽不見平日的人模式狗樣了？我扔你個龜兒子，讓你欺壓百姓！讓你強搶民女？讓……”說話的男人一身化子打扮，腳邊堆了兩筐子爛菜葉子，他扔起人來一點不手軟，邊扔邊罵，好不痛快。

  “我不姓周！周大人還在後麵呢！”被砸到也就算了，這連砸被罵的，原本就想避著熟人一直低著頭行走的方大人怒了。可這事也不怪人看錯，帶著枷鎖的男人每個都是一臉胡子加白色囚衣，除了能分辨年老幼，別的不是熟人還真分不太清楚。

  “你不姓周我也砸得！”話是這麽說，這人倒不在砸他了。有些愛惜的看著菜筐，嘴裏直嘟囔：“不是你早說啊！浪費我大半筐爛菜葉和感情。”每到有人流放，這爛菜葉就身價倍增，賣得比好菜都貴。因為有些人家會雇傭一些個沷皮專門扔這些個犯人出氣。

  “五姐，前麵怎麽有人在哭鬧啊！”蘇芷月聽著前麵的吵鬧越來越響，不由的怕了。

  “沒事的，隻是我們現在要搬去新家，一些個不認識的街坊鄰居們就會來送行，有扔個菜葉、砸個雞蛋、吵罵幾句啥的都正常，到時你眼睛放亮些別被砸中，砸中了也別介意，他們隻是太熱情，舍不得我們離開而已。”她怕嚇著孩子，隻能委婉的給她打預防針。

  “切！一副很憧的樣子裝給誰看，也隻能騙騙小孩子。”蘇芷茹的耳朵長得真長，離了好幾個人身位，蘇芷蘭說話的音量不大，她竟然還能聽到。

  蘇芷蘭才沒空應付她，當眼角掃到一個小藤筐時，她跟身邊的官差打了個招呼，隨後歡快的把它撿上。筐不大，也就能裝個十來斤西瓜大的容量，隻是提手那處的藤條斷掉了，別的地方都還能用。她從衣胸口摸出根舊布帶，給它做了幾次纏繞，就成了個能提的小筐子，她極為滿意，有些期待古代人的特殊送行了。

  可惜她沒等來臭雞蛋，古代的雞蛋多金貴，哪會讓它浪費在犯人身上。菜葉子倒真不少，在地上被人踩成了渣。可惜她在隊伍尾部，想扔著玩的人早玩夠了，而輪到蘇家時，菜葉已用完了。小石子因為可以重複利用，倒有幾個被扔在前頭帶了枷鎖的蘇家男人身上，有痛呼，但沒人出血。

  跟在後麵的蘇家婦人也都兩兩擠成一對，頭向下，盡量護著自己的麵部被砸到。

  提著小藤筐的蘇芷蘭一路都很失望，連個完整的爛果子爛菜葉都沒撿上。

  隊伍快走到城門口時，人群開始擁擠，幾個差官都走在隊邊攔著那些個想打人或鬧事的人去了。蘇芷蘭的自由度提高了，兩隻漂亮的眼珠子隻在路邊收尋。

  咦！有個老太太手中提著個籃子擠在人前，她身邊還有個高壯的男人護著她，籃裏麵裝著半籃子小紙包，她正給犯人遞紙包呢。有這好事，她不由著急的往隊前擠擠。

  “你不用擠，這老太太是個好心的，每次有流放犯人出城，她都會來送東西的。”年輕的官差一直走在蘇芷蘭附近，看她蹦躂了一路，那點小心思他怎麽會看不清。心說，這小姑娘可能要失望了，因為老人用來送人的不是點心而是一小包食鹽。

  有好些犯人此時都心灰意冷的，又窘迫被熟人發現，都不太有犯人主動去接老人的紙包。到了蘇芷蘭這，還剩下十來包。看到她裝東西的空藤筐時，老人還好心的在低下鋪了兩張大紙，隨後把籃裏的小紙包都給了她。

  “這是食鹽，你可拿好了，那麽遠的路，沒有鹽可走不動。”老人的話裏沒有幸災樂禍，隻有鎮重交待。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讓蘇芷蘭很心酸，這流放得有多苦，讓經曆過的人過了那麽多年，還時時記著。

  除了一聲謝謝婆婆，蘇芷蘭也給不了什麽。

  隨著人流，很快來到了城門外。

  人依舊多，但這些人都是有事在身，行走匆匆，或是急著進城內，或是急著往外趕。

  隊伍行走的速度並不快，必競重犯都上了兩種刑具，剛才在城內還有人群的打擾能引開注意，此時行走間的困難一下子被放大，那怕有官差揮動皮鞭也不能讓他們走得更快。

  跟在隊尾的幾個女孩子倒是走得不累，隻是早起到現在都沒有用膳，肚子出發了抗議。蘇芷蘭也餓，而且她可不光是肚子餓。看著籃中的小紙包倒也不算一無所獲，可古代的路上為毛這麽幹淨，啥子能用的都沒看到。她也有關注路邊的草叢，除了幾株已開花的老薺菜，就是她不認得的雜草，所以她很失望。

  “走快點，看到前麵的亭子沒，到了那就可以休息用膳了。”看到跟在隊尾的人們越走越無力，走在蘇芷蘭附近的官差好意提醒著。

  送客亭？

  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李白《勞勞亭》）

  會有人來給她送行嗎？春梅今天會來嗎？有了盼頭，腳步輕快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