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不管他，認真而又仔細，並且十分大力的給他淨了麵。

  然後又解開頭發重新梳好，束上玉冠，最後又將他的衣袍整理好，三人這才開始吃飯。

  下午他們也沒有開門營業，無間照例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打盹，將夜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伺候，小冬拿著個本子，在認真的整理最近的病例。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任秋風吹過，片片細碎的落葉隨風而落，帶來沁人心脾的花香。

  五日後，京城迎來一樁盛事，成王府的三世子迎娶相府的三小姐。

  一個庶出的小姐，竟能嫁給王府的嫡子，這在整個京城也算傳為一件美談。

  成婚當日，幾乎半個京城的居民都湧上街頭，為要一睹新娘和新郎的風采。

  他們雨宋國成親，新郎是高頭大馬，紅衣加身，新娘雖也坐八抬大轎，但卻是沒有轎頂，沒有轎身的轎子，四麵有輕紗披下來，秋風吹過，還是能一瞥裏麵新娘的芳容。

  據看過的人說，那新郎豐神俊秀，新娘清麗無雙，端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小冬他們的無間堂就在京城有名的天香樓隔壁，那邊杯盤碗盞，觥籌交錯之間，各種談笑聲也隱隱傳來，此平時都要熱鬧上好幾分。

  即便小冬不如無間那麽耳聰目明，也聽了個大概。

  她臉上掛著笑容，捧著茶杯慢慢的喝茶，眼中卻並沒絲毫笑意。

  爹，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再讓我失望！

  兩日後，早朝時間，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雨宋國的皇帝，程睿博端坐在寶座上，聽下麵的臣子將國事一一奏來。

  半個時辰後，再沒有人上前，程睿博調整了一下表情。

  “眾卿若無他事，今日早朝就到此吧。”

  “陛下，臣有本奏。”左側的官員之首，一個腳步沉穩，氣度非凡的中年人一臉平靜的站了出來。

  此人正是雨宋國的當朝宰相，鍾鼎文。

  “愛卿有何事？”程睿博左眼皮跳了兩跳，溫聲問道。

  他這個宰相治起國來，端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尤其在其妻女過世後，他恨不得住在自己的政務殿內，經常是五六天才回家一趟。

  這還是因為要趁著休沐去給妻女掃墓之故，搞得他這個皇帝隻得跟著，每日在政務殿裏辛勞，半點不敢懈怠。

  “陛下，臣請求告老還鄉，還望陛下恩準！”鍾鼎文忽然跪了下來，向程睿博一叩首，朗聲說道。

  眾人嘩然，皆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成王，目光瞬間向鍾鼎文射來，裏麵充滿了探究，不解與憤怒。

  程睿博隻覺耳內轟鳴，一瞬間他有些愣神。

  “愛卿，你剛說你想告老還鄉？”他和藹的問。

  “是的，陛下。臣最近屢感心力不濟，老眼昏花，已無力應對繁重的政務，實在是不敢繼續屍位素餐，還望陛下成全。”鍾鼎文不慌不忙道。

  “臣有異議。”站在右側百官之首的成王走出一步，沉聲道。

  “皇叔，請講。”程睿博不動聲色道。

  “鍾丞相乃一國宰相，國之重臣，怎麽能說辭官就辭官，這讓陛下如何自處呢？”成王不疾不徐道。

  程睿博點點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的確是事實。

  “多謝成王殿下提醒，”鍾鼎文看著成王微微一笑，又向程睿博再叩首。

  “所有歸臣所理的政務，臣已經都交由張，郝，秦三位大人處理了，三人已分工合作了七日，據臣看，他們做的比臣一個人做的要好得多。”

  身後，百官中應聲走出三位沉穩異常的官員，徑直跪下，對程睿博叩首。

  成王麵色鐵青，一時卻再找不到合適的說辭，隻拿眼狂瞪鍾鼎文。

  寶座上的程睿博也沉默不語，但隻片時，他忽然展顏一笑：“鍾愛卿為國盡忠近二十載，的確是辛苦異常，你既願意激流勇退，告老還鄉，朕，準了！”

  “且賜你良田千畝，在你所選之地好好的頤養天年吧。”

  說完，他擺擺手，身側的太監立馬尖聲唱道：“退朝！”

  百官垂首而立，恭送皇帝離開。

  皇帝走了，大殿之上的百官卻都沒有離去，而是齊刷刷的看向還跪在地上的鍾鼎文，又轉去看還站在他身側怒目而視的成王。

  “鍾相，你這是何意？”成王咬牙切齒的低聲道。

  “臣不過是老了，也累了，幹不動了，讓位給有賢能的年輕人而已。”

  鍾鼎文慢條斯理的說著，拍了拍衣袍站了起來，他身後的三位大人也隨之而起。

  “你，你……”成王怒極反笑：“你這一走倒是輕鬆了，隻是你別忘了，你還有一雙兒女。”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各自的造化就隻能靠自己了，若他們有本事，自然能活得好。”鍾鼎文平靜道，臉上無波無瀾。

  “你，本王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絕情絕義之人，哼！”成王怒氣衝衝的走了。

  鍾鼎文目送他離開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是夜，成王府，成王書房之中，成王坐在書案後麵的椅子上，神情凝重。

  三位世子坐在書案對麵，也沉默不語，他們已經聽說了今日朝堂之上的驚變。

  “沒想到鍾鼎文那個老狐狸，竟然給我來這套，想要臨陣脫逃嗎？”成王冷笑道。

  “父王，鍾鼎文之前幾次三番的從中作梗，不願意將鍾靈韻嫁過來，如今突然開竅，同意了這門婚事，那時我們就該警醒的。”程明章率先開口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誰也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招，難道鍾夢菲和鍾正浩不是他親生的嗎？”程明睿隨口道。

  他自然不知，他隨口一說，竟然一語戳中真相！

  程明旭沒有開口，而是目光閃爍不定。

  “想抽身而退，沒那麽容易，我且看看，他是否真是鐵石心腸，能棄妻子兒女於不顧。”

  成王說著，將手上的冊子啪的一聲合上，目光轉向程明旭。

  “父王，民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夢菲既已嫁於我，就與鍾相不再有關，可否饒過她……”程明旭頂著成王的目光，爭辯道。

  “明旭，鍾靈韻已死，怎麽，你竟多情到這個地步，連她的妹妹也要保嗎？”成王還沒說話，程明睿嗤笑一聲道。

  “二弟……”程明章瞥了一眼程明睿，忍不住開口道。

  程明睿聳聳肩，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屑。

  “明旭，今時不同以往，我們既已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一往無前的走下去。”

  “帝王之家本無情，要想成大事，有些東西就必須盡早放下，你可懂？”成王看著程明旭，語重心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