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糟了被發現了
作者:專業不洗臉      更新:2021-01-03 19:53      字數:2777
  正在整理之間,忽然抬頭,隻見一張白色的大紙中間歪歪扭扭寫了三個大字——張代合。司徒起起還記得這是那日晚間得知張麻子死了時,回房提筆寫就。

  她便一下子出了神。

  如今想起老家人的時候,已經少許多了。不知是從哪天的哪個時辰開始的,漸漸的滿心都撲在讀書認字,學修煉之法,應付雜務,以及年後進宮這些事上。

  若不是每日耳朵上戴著這副梨花耳罩,她怎麽會忽然想起老家門前那兩顆梨樹,又怎麽會生起定要在現在的院子裏也栽上梨樹的癡念?

  與張麻子過的日子好像忽然便成為了前生和往事,竟沒有現在做千金小姐的日子來得真切了。

  張代合。

  這三個字呆呆的看著司徒起起,外麵剛栽下的梨樹苗兒可能已經在呆呆的紮根成長了。

  司徒起起不禁自語道:“這個司徒府裏在我來之前從來沒有一顆梨樹,現在我來了,把梨樹也帶進來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故事兒。以後我在這個府裏終於也有了歸屬於自己的東西。隻是梨樹來了,我偏又要離了這裏進宮去!以後是福是禍呢?幸好有個白先生與我一同進宮,我心裏居然因為他很有底,不慌不怕的,隻是自己難免疑惑和迷茫。”

  忽然有隻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白紙要抽走。

  司徒起起連忙一掌按上去,隻聽嘩的一聲響,紙破了。

  司徒起起便著急的罵道:“是哪個不長眼睛的自己跑進來了?快給老娘滾出去!不然——”

  來人隻顧看著紙上的三個字,輕輕的道:“說完,不然你要如何?”

  司徒起起怔了,一時間忙垂下頭低聲道歉:“爹爹,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來了。”

  司徒大將軍皺著眉頭,又往她身後尋去,尋出來好多的字兒,裏麵唯有“陳園裏”這三個字寫得最多最好。

  此時司徒大將軍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目光也越來越嚴峻冷冽了。

  司徒起起急的腦門直冒大汗,隻感覺心髒砰砰作跳,渾身燥熱起來,便伸手將梨花耳罩給取下來,拿在手裏緊緊的握著。她正在滿腦子的想這些字該作何解釋。

  忽然司徒大將軍開口念了一首詩,又問自己:“起兒,你知道這首詩是何人所作嗎?”

  司徒起起本待不語的,奈何司徒大將軍隻是催促得緊,一遍又一遍的問。

  她知道司徒大將軍聽見她剛才的鄉婦之語,此時又看見這些歪歪扭扭的字,肯定是生出疑心了。

  天哪,“借屍還魂”這四個字真是老天爺放在她身上永遠都揮之不去的魔咒!

  她憑著一輩子的智慧,想了想。

  古往今來的詩人她是一個都不曉得,隻曉得雲帝會作詩,又因為真千金小姐能詩能文,這首詩又好像是說的閨閣中女兒因秋而悲,便閉著眼,開口賭了一把,回道:“這首詩是我以前作的。”

  隻見司徒大將軍猛然笑了起來,在房裏來回踱幾遍步。

  一時忽然又抽身出去了。

  司徒起起跟在他身後叫道:“爹爹!”

  司徒大將軍隻是不理。

  房外的丫頭們以為司徒大將軍是沒有聽見,忙一起喊叫:“老爺,小姐叫你呢!”

  司徒大將軍卻已經大笑著走遠了。

  這裏四兒又直跺腳,說:“老爺如何裝聽不見!小姐,要我現在就去把老爺再請回來麽?”

  司徒起起兩腿已軟,不禁癱倒在四兒身上,強力笑道:“不用了。你隻是快些去把白先生請來,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四兒聽小姐滿嘴的“越快越好”,便不敢多耽誤。把小姐扶到床上躺著後,立馬便拔腿往水痕庭跑。

  此刻司徒起起滿腦子的“糟了,被發現了!”,身子剛躺下不久就怎麽躺怎麽別扭。

  她這是霸占的別人的床!

  以前無人知道時,每天還可躺一躺,現在司徒大將軍知道了,真是沒有臉再躺下去了!莫名其妙的特別想帶上東西逃跑!

  她一下子從床上滑下來,滿房裏左也看了,右也看了,竟然都是屬於真千金小姐的東西物件兒,忽然再看見自己華美的衣袖,便想連這一身的衣服也都是那真千金小姐的!不是她的!不是她陳園裏的!

  對!

  還有這具身體都是真千金小姐的!

  她忙無可忙,最後反而清醒了,便開始努力的使自己平息下來,默念“不要著急,不要激動,不要害怕”。

  一時四兒叫了白捉裏來了。

  司徒起起忙讓四兒出去把外麵的人都攆走,說不許一個人靠近這間屋子。

  後又關緊門窗,從老祖母說起,到青桔與李太醫,再到司徒大將軍,一件件的都告訴了白捉裏,向白捉裏討教她如今應當怎麽辦?

  白捉裏還是很淡定,道:“司徒大將軍說那首詩乃是前朝女帝郭胡兒時所作。他以為你失憶了,將家人不僅忘了,且連前事一概都不記得,又怎麽會拿真千金小姐作的詩來問你?”

  司徒起起道:“怪我想差了,也怪我吃了沒有文化的虧!白先生,現在可怎麽辦?你看我會不會被送交官府處死?”

  白捉裏深深望著她的眸子,半響,方道:“最壞的結果便是我帶著你一起飛到天上去,被人們從下麵放箭射中。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殘疾人,無法保證一定可以護你周全。但是,有我一時,便有你一時,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我向你保證,在這世間除了自然老死,在其他的死亡方式下我一定擋在你前麵。我死,你生。或者我死,你也死。”

  司徒起起閉眼垂頭,重重歎息,道:“我不想牽連白先生。如果真到了那種非死不可的境地,白先生千萬別來我前麵擋著,我本來欠你的已經很多了。可我還是不得不求求白先生,如果司徒大將軍查到了我的子子孫孫身上,望白先生在確定自己安全時,盡力搭救他們一下。”

  白捉裏道:“小園,我能抱抱你嗎?”

  司徒起起笑起來:“‘小園’?如今我隻有在夢裏才能聽見爹娘這樣子叫我了。白先生,你還是換個別的叫我罷。”

  她一邊笑,一邊輕輕的把身子往白捉裏這邊依靠。白捉裏隻輕輕的抱了一下,便放開她細語道:“抱歉,剛才我胡說,嚇著你了。”

  “白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捉裏道:“其實會沒事的,縱然司徒大將軍一時無法接受這件事,但隻要我明日去開導幾句,他一定會想通。”

  “這是為什麽?”

  白捉裏將地上的破紙拾起來,看了一回那三個字。

  司徒起起見他不說話了,實在再也沒有心力非去追問什麽,少不得隻有信了白捉裏。

  兩人沉默到晚間。

  司徒起起已自提筆寫下了“司徒起起”四字好幾百遍,筆墨間盡是戀戀不舍。

  白捉裏則在窗邊看著外麵的十顆梨樹苗兒,看了一下午。

  他沒有回過頭。

  最終還是司徒起起寫完筆下的“起”字後,抬頭瞧著白捉裏那筆直的背影,仿佛不染一塵,她說天晚了,於是白捉裏便告辭回水痕庭去了。

  碧山苑與水痕庭相隔甚遠。

  “唉。”

  司徒起起歎了一口氣,安慰自己道:“你怕什麽?現如今的日子本來便是老天爺額外賜予你的禮物,管它什麽樣呢,多想無異。”

  老祖母房裏忽又來了兩個婆子,說請小姐過那邊去吃晚飯。

  司徒起起應了。

  四兒立馬打過一盆熱水來,把毛巾放在裏麵浸了浸,用手擰幹了遞到司徒起起麵前。司徒起起便接來擦了一回臉,忽與四兒道:“如今我好羨慕你,我十三歲的時候也像你這般無憂無慮。真的,那時我整日無事,隻負責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