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扭頭對張江道：“你是一個沒有腦子的人，因為你是非不分。”

  張江被氣得滿嘴髒話，臉都憋紅了。

  現下晚晚正穿著一件淡紫色的上衣，頭上插著梅花釵兒。

  雖然容貌平淡，同樣穿著紫色的衣服就是沒有紫清清好看，此刻卻自有一股氣勢。

  ……

  司徒起起日日陪著白捉裏，白捉裏現下總是兩三天方醒一回。

  白捉裏不醒的時候，司徒起起在他房中守著做耳罩，繡花。

  白捉裏醒的時候，司徒起起不分黑白給他喂飯喂水。大夫交代，凡所有用手的事，都不要讓病人做了。

  因兩人這些舉止過於親密，倒不像是姐夫與小舅子了。

  漸漸的有人在府裏傳出閑話，說一些什麽“斷袖”和什麽“奪姐姐男人”的東西。

  司徒起起卻從未察覺到不妥之處。

  有一日，三個耳罩俱已做好。司徒起起決定去趟張家灣，將其中繡著梨花的那個送給孫女兒晚晚。

  剛一個人步行至花園裏一株葡萄藤架子下麵，隻見仙哥正蹲在那裏，不知道做什麽。

  司徒起起上去笑問：“仙哥，你在這兒做什麽？”

  仙哥抬起頭來，滿臉笑容，道：“我在看地上的雪。你哪兒會明白呢？蹲在雪地上品味李公子作的那一首寫雪詩，真真是愜意舒爽！”

  司徒起起聽了這話，便忽為自己不識字而傷起心來，轉念一想，不如讓白先生教教她讀書認字？

  嗯，這樣好。

  司徒起起方笑道：“他作的詩難道就那麽好？”

  仙哥起身。

  認真的瞅了司徒起起，又蹲下身去弄雪，埋頭喃喃：“世人都說司徒小姐文武雙全，是真鳳凰。但依我來看，大概是世人都誤了，這司徒小姐分明就是一個粗人。”

  “粗不粗的，隻有她自己知道。你說了不算，世人說了更不算。”司徒起起拔腿便走。

  “你今天要去哪兒？”仙哥道。

  “張家灣。”

  “去看晚晚姑娘？”

  “對。”

  “你等我換了衣服來與你一起去，可使得？”仙哥道。

  司徒起起轉身瞧著仙哥，說：“恐怕你父親不許。年輕女兒家畢竟難以出去賣頭賣麵。”

  “這有何難？我換上小廝的衣服埋著頭跟你一起出府便完了，放心，誰都不會知道。”仙哥說完，將手中的一捧白雪朝天揚去，從司徒起起旁邊走過去回房內換衣服了。

  司徒起起於是就在這葡萄藤架子下麵等她。

  看看天色，風陰沉沉。

  蹲身看看，雪地有字。

  司徒起起歪著頭瞧了一會子，這些字她雖然一個都不認識，但卻認出來了是寫的白先生那四句詩。

  “白先生竟還有令人一見鍾情的本事。果然，男人隻要內裏好，外麵便算不得什麽了。”

  司徒起起初見白捉裏時，隻覺得他那一身紅衣格外鮮豔。

  直到與白捉裏相處了一段日子，才發現這個男人除了本事不一般，品性更是不尋常。

  如此看來，仙哥倒是生了一雙挑男人的好眼睛。

  而司徒起起第一次嫁的男人是被他白白淨淨的臉所吸引，第二次嫁的男人是被他高高大大的身材所吸引。

  然後，到頭來兩次都錯付了。

  有一陣大風從那邊吹來，園子裏的樹枝盡情的搖搖晃晃，司徒起起去扶正了那斜歪的葡萄藤。

  等了許久，仙哥還沒有來。

  司徒起起很百無聊賴。

  終於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夾著清脆的笑聲。

  “你終於來了。”司徒起起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

  換上小廝衣服的仙哥笑意盈盈，故意粗著嗓子道：“一回去就被我娘看見了，扯著我嘮叨了許久。”

  忽然有個嬤嬤從前麵的小路上過，仙哥便把頭低了，又道：“六公子，走吧。”

  於是她們一起出府來。

  在街上胡亂雇了一輛馬車，讓馬夫快些趕到了張家灣。

  這時已經是正午了。

  司徒起起在張家灣裏帶了仙哥走大路回家。

  一時到了，正要從一行梯子上走下去，便是自己家的小院兒了。

  忽然，仙哥在腳邊不遠處的草叢裏麵看見了一條大黑蛇，一下子從這裏竄到那裏去了。

  仙哥自幼便在府中養蛇，所以不怕的。

  當下看這條蛇很是好看，於是隨著蛇也往那邊跑去。

  司徒起起心裏怕仙哥被蛇給咬了，連忙拉仙哥。

  隻拉到了仙哥的衣袖，被仙哥一掙紮便脫了。

  “別去，快回來！”司徒起起著急的喊。

  “你在原地等我，我得過去看看它。”仙哥興奮的笑道。

  司徒起起心裏害怕仙哥隻是沒見過這玩意兒，所以新鮮，卻一點都不知道蛇的厲害。便連忙也跟著趕上去。

  隻見這條蛇彎彎繞繞的爬上了一個坡，隨後竟然一溜煙鑽進了一座墳墓裏。

  司徒起起不由得停了腳步，心中想到：

  這裏什麽時候修了一座這樣好的墳？

  再回神時，隻見仙哥正抓著黑蛇的尾巴，而蛇身已經鑽進墳墓的石洞裏麵了。

  仙哥大叫：“快來幫我！”

  司徒起起便上去幫她。

  這時，村子裏幾個小孩子路過，看見這一幕都連忙跳過來幫忙拽蛇出來。

  仙哥雙手抓著蛇尾巴，司徒起起雙手抓著仙哥的衣服，那幾個小孩子則一個抓一個的衣服。

  一。

  二。

  三。

  仙哥反複喊了三次，大家才拚了命的把黑蛇給拽出來了。

  頓時司徒起起和小孩子們的手都鬆了，站在一邊拍手鼓掌。

  大家一起看仙哥拽著蛇尾巴舞圈圈。

  這麽大的一條野蛇，仙哥也不敢冒失，隻能不斷的站著舞圈圈，生怕這條黑蛇回頭來咬人。

  舞了半天，才抓住黑蛇鬆懈的一個機會將它給重重的甩地上，然後一腳把它的腦袋給踩住。

  大家看見蛇尾巴動都不動。

  仙哥慢慢的蹲下身子，用手按住黑蛇的腦袋，然後豎著把它給提了起來。

  “你們都來摸摸它。”仙哥朝那些小孩子們笑道。

  “哥哥好厲害！”小孩子們一邊摸，一邊雜七雜八的說個不停。

  司徒起起道：“我也來摸摸。”

  一時，忽然有一個老人從下麵的大路走過來，說了些什麽讓仙哥把蛇交給他拿去賣之類的話。

  仙哥最後答應了。

  於是把黑蛇白給了老人。

  司徒起起認得這個老人。當下便與老人說些有的沒的，一會子問怎麽賣這條蛇，一會子又問這條蛇是什麽蛇。

  老人一一說了。問這條蛇是在哪裏抓住的？

  司徒起起指著旁邊的墳墓，道：“是從這個墳裏麵拽出來的。”

  老人長歎，道：“人死還沒滿一年，看看，當時種的兩棵樹苗都長這麽高了，現在墳還被蛇爬了。”

  司徒起起點頭同歎，不經意間又問道：“這是誰的墳？修得可真好！”

  老人把蛇放進袋子裏，往下麵的房子示意，笑道：“這就是他們家的墳。墳裏麵埋著的人叫張園裏，死了也快一年了。她養的三個兒子有兩個都出息的很，大兒子做木材生意，二兒子在他鄉開了一家小客棧，所以這墳才能修成這樣。不然隨便挖個土堆堆也能把人給埋了。”

  頓時，司徒起起心裏驚起了千丈高的浪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