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懂事
作者:專業不洗臉      更新:2020-10-17 15:51      字數:2399
  細雪落在手帕子上,涼意橫生。司徒起起在手帕子下麵莞爾一笑,隨手將手帕子取下來,隻見她的小臉已經冰得紅了。

  “素日常聽知府大人說起自己的一位女兒,他一口一個‘仙哥’,不知道是不是你?”司徒起起道。

  仙哥道:“自然是我。天色將晚,六公子快隨仙哥去那邊的小廚房吧。我們再細細的談話兒。”

  仙哥那最後一句話婉轉入骨,已有勾引之味。司徒起起微微的察覺了,但恐自己多想,不禁暗道:怕什麽,我本是個女兒身。

  司徒起起往前緊走了幾步。仙哥瞧著六公子過來了,便擺正身子,伸手在梅樹上折了一枝梅,看著花兒上麵的雪低頭一笑。

  之後,這兩個人在細雪的天裏並肩而行,沒有丫頭跟,也沒有婆子跟。幸而雪突然下大了,仙哥的住處又微偏了些,所以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麽人。

  一路聊來,仙哥已知道今天是六公子那姐夫李公子的生日。她如今從未見過李公子,但為了在六公子麵前顯好兒,便非要說:“仙哥別無珍貴之物,隻有半張還沒有畫成的‘大雪壓花圖’,這就去房裏拿過來,還煩六公子替仙哥轉交。其實這不值錢,仙哥也知道的,但隻憑李公子家裏的富貴,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沒有見過?仙哥不擅女工,隻能畫幾張畫,寫幾張字,作幾首詩,如今正是大雪天,心想隻有送這半張‘大雪壓花圖’最為應景了。六公子。”

  司徒起起往鍋裏剛丟了三四把麵,拿筷子攪了。旁邊的一個小鍋裏水燒得咕嘟咕嘟的,冒泡不停,仙哥往裏輕輕放了四個雞蛋,又回到灶前翻一翻灶裏被燒得紅通通的木塊兒。

  “他是什麽都見過,”司徒起起道,畢竟白先生活了兩百多年了,“畢竟姐夫家裏啥都有。仙哥,鹽在哪兒?”

  仙哥又起身去拿鹽。眼看這鹽一放好,麵就煮好了,六公子也該走了,不知下次再有見麵的機會又是何時。因此,仙哥越發癡癡的望著六公子,走一步動一下都是如此的風流嫋娜,及至再說一句話,偏又有萬種純情,那一副姿態真是又純又欲。

  沒多久雞蛋也煮好了。

  司徒起起今見仙哥如此模樣,如此身姿,被這份年輕的生命感所吸引,不覺間多看了幾眼。人老了,總愛看年輕人的吵鬧哭笑。

  仙哥便自以為六公子已經有意於她了。心裏十分傲慢,沒有男兒能在她的魅力下紋絲不動!

  “仙哥倦怠了,這一時不能親自送六公子了。”她命一個小丫頭帶了畫,一個小丫頭撐傘,一個小丫頭在前麵提著燈籠仔細的照路,再有一個婆子端著飯盤,大家好生的送六公子回去。

  司徒起起怕麵和雞蛋冷了,在大風雪裏一路緊走。

  夜裏。

  戌時一更。

  白捉裏和晚晚在屋外的長廊下聊著天,遠遠的看見有一夥人隱隱的朝他們這裏走來。風雪太大,看不清楚是誰。待一夥人走近了,隻見原來是司徒起起和丫頭婆子們。

  “晚晚,快把飯盤接過,端到屋子裏去。”司徒起起邊拍身上的雪,邊說,“好大的雪啊。去的時候哪有這麽大?”

  說著,又讓那個拿畫的丫頭把畫給白捉裏。

  “我路上遇見了知府大人的女兒,就是名字叫仙哥的。她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特意送了這副畫兒,說什麽隻有這副畫兒最應景。”司徒起起站在一旁對白捉裏說了。然後又從身上拿了些銀子賞給那些丫頭婆子們,道,“你們大雪天的送我也辛苦了,拿去買些酒喝,暖暖身子。我到了,大家都回去吧。”

  那些丫頭們見六公子拿的少了,但心裏看在六公子的絕世容貌上都沒有絲毫的不開心。隻有那一個一路端飯盤的老婆子心裏不大喜歡,嘀咕道:“大將軍的兒子怎麽這樣小氣!還不如我們府裏的夫人小姐們給的多!”

  司徒起起聽見了,隻當沒聽見,也不理的。誰都知道榮華好,富貴好,但是豈能人人都榮華富貴的?像她上輩子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手裏哪有多餘的錢使?早就節儉慣了。何況如今占著這具千金小姐的身子,花的是別人家裏的錢,她一點也不得心應手,老是覺著不自在。

  晚晚這時已經把飯盤端進去擺好了,隻一走出來便聽見了老婆子嘀咕的那兩句話兒。

  終是年輕氣盛,又沒經過這些,覺得天下所有事情都非黑即白,晚晚立刻就大聲喊道:“我家主子好心給你賞錢,還賞出不是來了?你怎麽這樣!”

  那老婆子素日囂張慣了的,今天被一個沒有王法沒有規矩的小丫頭喊了一頓,也不顧客人不客人的了,隻顧亂罵起來。裏麵就有一句“丫頭爬上了主子的床再下來那骨子裏還是一個丫頭!”。

  晚晚很急,隻是罵不過老婆子去,幹急。嘴裏隻能一直反反複複的喊道:“你胡說什麽?我跟六公子是清清白白的!”

  那幾個小丫頭聽見老婆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唬了一跳,連忙來拉住老婆子的手,好言相勸“這是府裏的客人!”等語。

  白捉裏手裏拿著畫兒,且不翻看,但看麵前這一幕鬧劇,很高冷的一言不發。

  “晚晚,過來。”司徒起起道。晚晚憤憤的走過去。司徒起起瞪了晚晚一眼,道:“你吵什麽吵?我們是客居此地,怎麽還鬧起事?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懂事一點?”

  晚晚心中委屈頓生,她明明是在幫六公子說話,六公子卻這個樣子說她。於是又傷心,又生氣。轉身跑到房間裏坐著,看著那兩碗麵和四個雞蛋發呆,流淚。

  老婆子在外麵長廊下仍然罵不絕口,司徒起起不想惹事,一直好言好語說了許久,又拿了銀子給老婆子,老婆子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長廊下隻有白捉裏和司徒起起兩個人了。

  白捉裏輕輕的走到司徒起起身邊。他沒有笑,他低聲耳語:“我能理解你,我也能理解晚晚,可是你們互相之間不能理解。你總覺得她不懂事,她又覺得你太懂事了。這道橫跨在你們之間的溝,是一個深溝。你們生長的時代不同,但晚晚不能看見你的那個時代,隻有你去好好的看一看她現在的時代,你明白嗎,的確應該上兩輩先主動去理解自己的子孫,實在不能理解也應該多包容寬待,方能教好子孫,與子孫親密無間。像你如今做的,繡了荷包手帕子都給晚晚,難免讓外人生出這等閑話。便是在晚晚眼中,你也待她越距了,晚晚如果愛上你這個‘六公子’,到時你怎麽辦?你不止是她奶奶了,還是司徒府的千金小姐!陳園裏,你該時刻牢記自己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