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眾人笑
作者:專業不洗臉      更新:2020-10-17 15:51      字數:3259
  一從哥哥家裏出來,司徒起起就開始默默的流下眼淚。

  多少年了,如今方見。

  隻怕下一次更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了。她雖然現在又年輕了,可是哥哥還是如此的老,人老了後,生不起病,總擔心會出意外。

  剛剛一見著哥哥,司徒起起就不想再去別處了。留在哥哥身邊,他們倆就像小時候一樣過日子,多麽的好!

  隻是如今身份不許。

  司徒起起帶著白捉裏走向山裏,一直到沒有人煙的時候,她伸出手,白捉裏上來輕輕的牽住了。兩個人飛得高高的,在雲層之上很是寒涼,沒多久待兩人下來時,一落地麵白捉裏便咳嗽起來。

  不相縣,張家灣。

  “白先生,你怎麽了?”司徒起起擔心他。

  “飛的時候著涼了,”白捉裏笑言,“我沒想過自己還會有這樣的一天。著涼的感覺真不錯。”

  司徒起起理解不了這句話,她隻覺得生病一點也不好。她希望自己和身邊的人每個都平安健康。

  張家灣這個小小的村落裏傳出來鑼鼓之聲,震天震地,歡快悅耳。

  司徒起起心想,這也不知道是哪一家辦的喜事?

  一路慢慢的走來,隻見青山還是青山,青山上的樹還是青山上的樹。過眼之處所有屋子還是這個樣兒,連她家院子裏那青梨樹、黃梨樹和李子樹也跟以前一模一樣。

  這裏什麽都沒有變。

  迎親的人一路吹吹打打,似在走向她家,她跟在隊伍後麵慢慢的走著。果然是去她家的。

  “辦什麽喜事?”司徒起起低聲自語。

  村裏老少也有已經瞧見司徒起起和白捉裏這兩個俊俏男人的,都在私下議論,不知他們是何方人,來村裏做什麽。

  時候快到中午了。村裏有一個中年大嬸跳出來,笑問:“你們是什麽人?怎麽到這兒來了?”

  司徒起起一見了,便知這人是隔壁那最好事的張大嬸,以前跟她有過許多過節,年年對罵。但當下聽張大嬸與她說話,心中暖啊,她可是回來了!

  張大嬸又道:“問你們呢,瞧你們這副模樣,別是哪家遊手好閑的公子哥自己偷出來玩,迷了路,就迷到我們村裏來了?”

  司徒起起笑道:“你不認得我?”

  “哎呦呦,這可是怎麽說!我們一個普通小老百姓,上哪兒去認識兩位公子這樣的人!”

  又閑扯一番,編出一個來意,然後就隨著張大嬸一起回家了——回她陳園裏的家。

  一進院子,隻見一個身著喜服的新娘一把掀去紅蓋頭,司徒起起看了,知道這就是她的親孫女兒,張兼晚。

  “晚晚還是這麽不懂事,長不大。”司徒起起又低聲自語。

  眾人一看,新娘的行為如此叛逆無理,都呆了片刻,才一個接一個的說話。

  “哎呦呦,哪有新娘剛出門就自己把蓋頭掀了的!”

  “誰說不是呢?張麻子家這孫女真是太不懂事了,一點也不讓家裏人省心。”

  “這事若是讓新郎知道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要她?張麻子家本來就是高攀人家的,晚晚這丫頭想的啥嘛,不說趕緊歡天喜地的嫁了,還在這兒掀自己的蓋頭。”

  ……

  眾人之中說什麽話的都有,但無一列外全是不理解和指責的話。

  司徒起起在眾人的後麵,把前麵的話都聽盡了。一晃近一年了,再回來時竟然剛剛好趕上孫女兒的出嫁,心中不禁百味雜生。

  晚晚在人群最前麵,臉上塗了濃妝,頭上還戴著釵兒花兒,一身嫁衣如此火紅間令司徒起起想起了孫女兒出生那天的模樣。

  一個小小的人兒,皺巴巴的臉兒,哭個沒完沒了。

  忽然,隻見晚晚的爹在晚晚身邊說了什麽,晚晚竟十分怒訴,道:“你就知道讓我懂事一點,那你呢,你們這些長輩為什麽不能自己也懂事一點!爹,你比我大這麽多歲,為什麽你一直讓我體諒你,而你從來就不體諒我一點呢?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想嫁給他!我不想嫁給他!”

  晚晚的爹名叫張安宿,也是司徒起起第二個兒子。這會兒見了晚晚如此大逆不道,竟然當著滿院子的人說出這種話,心裏便大怒了,火氣騰騰的上升,動手扇了晚晚一巴掌,大聲喝罵:“老子是你爹,讓你做什麽你就必須做什麽!把蓋頭蓋好了!這個婚事繼續辦!”

  眾人不動,隻是紛紛上去勸阻這對父女,說什麽大喜的日子不要怎麽怎麽了。

  此時天空中忽然炸響幾道驚雷,烏雲堆積如山。

  “對,我知道你是我爹。”晚晚哽咽了。

  眾人中有一個女人來幫晚晚把紅蓋頭放下來,媒婆又攙扶著晚晚走,但是晚晚把身子隻一扭,一邊走開幾步一邊再次掀開紅蓋頭,盯著她爹張安宿哭。

  忽然,晚晚把紅蓋頭丟在院子裏麵的泥土上,拿腳去踩了。她一把抹去臉上的眼淚,新娘妝也花了。倔強而堅定的大聲對張安宿訴說:“但我是爺爺和奶奶養大的,不是你!不是你!養恩你占了嗎?再說生恩,我是我娘懷胎十月,腳踩鬼門關生下來的,跟你關係很大嗎?你什麽都沒有為我做過,就憑著一個‘爹爹’的名號,一個斬不斷的血緣關係就想讓我對你的話如尊聖旨?我告訴你,不可能!今天……我是不會嫁給張江的,我死也不嫁。”

  滿院子裏的人都沸騰了,上了年紀的長輩一個個都在指責晚晚,罵著晚晚,小一點的年輕人裏卻有附和長輩的,更有認為晚晚很有勇氣很大膽的。

  連白捉裏都在司徒起起身邊點頭,道:“這孩子不簡單。小小年紀,想法便已經如此出脫了。”

  司徒起起微愣,冷笑道:“白先生不覺得晚晚太不懂事了麽?”二兒子張安宿讓孫女兒晚晚嫁給張江,在她眼裏確實是最不錯的婚事。張江一家可是村子裏把日子過得最好的那幾家裏的。天下父母之愛女,皆是為其擇良人,以後再能幫襯的都幫襯著。

  誰知白捉裏一笑,在司徒起起耳邊輕言細語:“我真不相信這孩子是被你給養出來的。陳園裏,你的思想要改一改了。我並不想將來娶眼前這個什麽都好,卻思想迂腐的你。”

  司徒起起心中又怒忽又羞,臉紅紅的,再也不言語了。

  隻聽二兒子張安宿大怒道:“你今天給老子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說著上前去,一把推開晚晚,撿起地上的紅蓋頭,隻赫然看見上麵已印下晚晚的腳印,瞬間怒意爆到頂點,又扇了晚晚一巴掌。

  晚晚的鼻子開始往出流血,臉上綿綿不絕的淚水也把屬於新娘的濃妝流花了,頭發亦為散開了些,左臉早就腫了。司徒起起看得不忍,心都揪起來了。

  “爹,”隻見晚晚的雙肩一上一下,抖動不停,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沒有什麽是由不得我的。我索性今天就告訴你罷,讓你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當一個爹的。你不是一直以來都覺得我嫌貧愛富嗎,覺得我是因為大伯家有錢,才喜歡大伯大伯母,而你的弟弟沒有錢,我們小孩子就都不喜歡他。如果我是因為嫌貧愛富才不喜歡他,對他抱有敵意,那今天我為何不嫁給張江?我喜歡大伯和大伯母,是因為他們養了我幾年,他們對我好!爹你知道嗎,我,我還不滿十歲之前,就被你的弟弟給玷汙了,不止一次,你知道嗎,不止一次……”

  眾人心中大驚,但誰都不敢先開口說什麽。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司徒起起才聽張安宿說:“這事爹知道。其實爹私下裏早就打過你小叔幾次,爹要把他的腿給打斷的,但是他說沒有做過實質性的事。”

  晚晚忽然難受得發笑,而且還很生氣。此刻在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你竟然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麽平日裏還要說我不喊他,為什麽?難道在你眼裏,一個親生女兒還沒有自己那不是人的弟弟重要嗎?為什麽?為什麽。

  晚晚站在滿院子的人裏麵,卻感覺自己異常孤單,但是她仍然站著,沒有倒下,她哪怕大哭也是站著大哭的!

  又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張安宿再說的其他話落在晚晚耳裏,都是刀子一把把的紮進心髒。

  但是,天上的烏雲最終隻是散了,沒有下雨。

  司徒起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往孫女兒的身邊走去。路過村子裏那麽多的人。

  這時眾人已經開始騷動了,說什麽的都有,而張麻子和晚晚的大伯大伯母以及兩個堂哥一個嫂子都從屋裏出來了。

  張麻子就是司徒起起的丈夫,張安宿的爹。

  張麻子在罵張安宿,又罵張安宿的弟弟。

  大伯在勸。

  大伯母和嫂子都去安慰晚晚。

  大堂哥一言不發。

  小堂哥在大堂哥身邊也不知道說什麽。

  隻聽眾人裏有些看熱鬧的,在人群裏麵笑著和旁邊的人說話:“這下子張麻子的孫女兒以後還怎麽嫁得出去喲,你看張江那個表情,像不像死了親娘?”

  白捉裏在人群後看著司徒起起往前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