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剌說，“你快射她呀！”

  宗弼不吱聲，帳篷裏的女子為啥這麽說話，還知道出來就會死。

  奧屯低聲說，“裏麵那個不是衝你說的四殿下，她就是膽子小，很正常！說明她正好不餓呢……”嗓子裏又“咕咚”一聲。

  四太子又瞄，箭頭隨著她移動，看到她把鍋蓋子往地上一放，又原地坐下去不動了，四太子心說你也不怕饅頭涼了。

  四太子遲疑著，隻聽她對帳篷裏說，“王妟！虧你還是長輩，從吳芍藥那出來時說的還挺好，這會兒把我一個人丟在外頭。”

  宗弼心尖兒上猛的一顫，她的聲音好像帶著鉤子，離著洞口這麽高，一下子把他的弓弦勾泄了勁兒。

  帳篷裏的人說，“我是看你太可憐，餘麗燕替你說句話可以，她懷著孕不可能陪你來，都是從上京出來的，隻有我陪你了，可我也不能不顧命啊，我還有未來。”

  四太子不知道王妟是誰，可他知道吳芍藥，據說是繼趙福金之後的大宋第一美人，他更知道餘麗燕，可不就是原來的二王嫂。

  還有外邊這個人的嗓音太魔性。她是誰呢。

  王妟在帳篷裏又說，“斡啜的箭一支就封喉了，你不是不知道，還招呼著我出去，萬一他在這兒，誰知道頭一箭先射你還是先射我。”

  斡啜就是四太子的別名。

  奧屯也扒著四太子的手不讓他射了。

  帳外說，“你隻怕他的箭就不擔心他的斧子，他射死我再隔著帳篷砍死你。”

  帳篷裏想了想道，“雁翎你不是人，早說一句我就不支帳篷了！”

  王妟說著，從裏麵鑽了出來，搬了塊石頭放在雁翎身邊坐下，從鍋裏拿起個饅頭掰了一半遞給雁翎，說，“你放著康王妃不做，還想著他。”

  兩個人吃饅頭，雁翎說，“羅田縣那麽多人都被砍了，他要是被捉住更好不了，我就想，一個曾經對我那麽好的人落到了難處，在大宋我不救他誰救？難道我還盯著他的錯？他犯錯也是因為我不在他身邊，等救了他再和他算帳也有機會，人死了哪兒還有機會。”

  王妟說，“你也是把我感動了，為了斡啜給吳娘子下跪。”

  雁翎說，“羅田那些俘虜本來吳娘子已經說過饒他們一命，可是大王都給否決了，我知道她不好點這個頭了，康王在海邊還跪過我一次我隻當還給人家，也多虧了你幫忙懇求，吳娘子更在乎你。”

  王妟道，“我算一個，她更是被你感動了，看你聲淚俱下的，再說你答應離開康王府她也樂意，難道我不高興？餘麗燕不高興？斡勒妹不高興？”

  四太子驚訝，斡勒妹還能高興或不高興，在金州那一箭沒射死她。

  雁翎說，“以前斡啜每次打仗回來都給我帶小禮物，其實有的東西我並不喜歡，但我看的是他的心意，在康王府我沒這待遇。”

  王妟吃完了站起來又去拿饅頭，四太子這次看清楚了，她應該是八爺隋國公阿離合懣家的完顏妟，與在上京有不小變化，長成大姑娘了。

  雁翎說，“你還吃啊，萬一他真出來可就不夠他的了。”

  完顏妟說，“我吃！還有粥呢！陪你出來第一晚你就這麽小氣，你還是擔心一下康王，吳娘子點了頭三千人也沒活一個，我看宗弼也夠嗆，他殺的人太多了，罪太重了。”

  雁翎說，“我知道，吳芍藥也隻答應先關起他來，不過我瞧她這次有點生康王的氣了，主意也拿定了，總會去金州和康王再講情。”

  完顏妟正在吃第二個饅頭，邊吃邊說，“大王不放過羅田押的那三千人，也不等等吳娘子就回了金州，會不會也生氣呢……我更擔心的是你，斡啜出來了你也得和他一起關著，萬一在康王那兒她說不下來，康王一定把你一起砍。”

  雁翎道，“我也會再求康王，他去韓州一路上，我念著他是斡啜手下的蒲裏衍一直幫他說話，人都快被誑到臨安了還替他擋兀顏彤的酒。”

  完顏妟道，“萬一還求不下情來，你可活不了。”

  雁翎道，“為講和康王把唐古慧兒和兀顏彤都放回上京了，他並不渾。我死就死，我逃過黃河找斡啜，在樹上聽他給王氏還寫了信，他才渾！要不為了找王氏報仇那時我就想死了。”

  完顏妟道，“看看你在臨安闖的那些禍，又打人又抗旨，康王對你夠大度了。”

  雁翎道，“告訴你吧，我在江上還淹死了徐丙則這個雜種。”

  完顏妟驚呼，“啊？那是朝廷大員！”

  雁翎說，“要徹底失去一個人時才想起他的好，所以我再為斡啜賭一回，在臨安、建康我幫邢秉懿開店換錢、和張穠去江西運錢也出過力，康王不念這些我就和斡啜一起死好了，王妟你們完顏家死了多少人了，宗翰，宗望，宗輔，宗峻，宗強，婁室，設野馬，斜寶，賽裏，他該醒了，就算有天大的仇完顏家欠宋國百姓的已經夠多了，反正再打下去斡啜也好不了。”

  完顏妟說，“你真懂斡啜嗎？萬一他活了命有了機會還想打……”

  雁翎說，“那我對他可就真死了心了！也把自己送上了絕路。”

  完顏妟說，“和斡啜關在一起，等那會兒再想回康王府沒人敢收留你。”

  雁翎說，“我在嶽大帥府織布，在宿州逃跑，去江西運錢，又來了淮西，康王一次都沒好好搭理過我，正眼沒瞅過我，我惜的去硬貼他。”

  完顏妟問，“你還有臉說在嶽大帥府中織過布？也不算算摔壞姚老夫人多少梭子，剪了李娃多少好布？也沒聽你惋惜過，為啥對康王耿耿於懷。”

  雁翎道，“我看過餘麗燕的金印，比我的多‘康王’兩個字，餘麗燕說斡勒妹的印也比我的多這兩個字，就我一個人刻的是‘翎妃之印’，在金國人們也這麽叫我……王妟你還吃啊！”

  翎妃跳起來從王妟手裏奪下第三個饅頭，把它放回屜裏，蓋上鍋蓋子燒火。

  王妟笑著說，“我又是你長輩了，敢搶我的饅頭，今天如果他不現身，明天晚上我就不陪你擔驚受怕了，你一個人推車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