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龍首山方向應該是金軍克城的重點，張德遠把收攏起來的兩萬人分兵把守，尤其留意著東北那個方向，將吳晉卿派到那裏去。

  長安城破洞百出，軍民齊集一處人心要安頓、軍需消耗也要定出計劃，絲毫不能懈怠。

  部署守城之餘，張德遠琢磨怎麽給安康報告戰況，南嶽都統製呂世存北上延安府迎戰宗輔不利，帶著兩萬人未發揮任何作用，另一個都統製趙錫下落不明應負丟失耀州的主要責任。

  一敗之氣，真是十勝莫鼓啊。

  張德遠期待康王再拉他一把，康王總不會坐視陝西的局勢再度惡化下去，如果陝西盡為金軍所得，安康不能牢固，對大宋抗金大局的影響也太壞了。

  陝西戰事竟然比康王抵達安康之前，又往差的方麵轉化了，張德遠認為以康王到達為分界，陝西軍令和作戰方略的貫徹上出現了問題。

  張德遠再也不能像康王抵達之前那樣果斷行事，而康王不但未對陝西戰事作出具體的指導和援助，還集中精力援助了夏國，還任由燕妃跑過來添亂。

  這個當然不能講出來，等局勢穩住了以後，張德遠自然要想一想自己的個人處境，他隻能上書自陳得失。

  涇原路的統製張中孚擅自擺脫吳晉卿轄製，吳晉卿頗有微辭，張德遠一直未作呼應，暗示吳總管這件事和燕妃有關，應該睜隻眼閉隻眼算了。

  城外那一千馬軍是誰呢？看他們數次要接近，但每次接近到張德遠就要下令接應一下的距離上時，這些人又脫離了，這些人大約是他南嶽的某一部，也想入城，此時又不見了蹤影。

  ……

  金兀術帶五千騎兵剛剛過河，長安城西十五裏的一座小鎮外，西嶽大帥嶽飛立刻知道了，一千金州騎兵埋鍋造飯，頭目們被嶽大帥叫到一起商量事情。

  通過與圍城金軍一段時間的接觸，他先讓這一千騎兵適應一下金軍，並向他們指出，每次脫離戰鬥的章法看上去倒是可以，但這幾次的試探，還沒做到神似而形不似，撤退時要示敵以慌亂，隊形應該再散一點，跑的可以別那麽整齊。

  嶽飛也是頭一次到陝西，通過抵近觀察，城西地實利馬戰，但再往西退則有河阻，城南不適敵軍大規模展開，城東多沼澤，那麽金軍在城東北的山上作攻城的準備道理何來？難道金兀術不知道從沼澤地帶增兵麻煩？

  那就隻能說，金兀術圍城攻城並不急切，他部署的人力不夠用。

  手下同樣出現了兩種意見，多數人更偏重於先解長安張大帥之圍，如果裏應外合，金軍的網很容易扯開。

  嶽飛道，“張大帥剛從驪山退卻，城內我軍與城外金軍是兩種士氣不能同日而語，但本帥覺的張德遠憑著城池堅守幾日不成問題，可以耗一耗金軍的士氣。”

  “可是大帥，速解南嶽之圍，我們的力量不就可以增強麽？”

  嶽飛道，“那將是一場混戰，本帥兵太少，南嶽又新敗，兩方麵不經聯絡協調，或許等我這一千人拚光了，城中都不理解我們的意圖，這麽來看我們與圍城金軍誰更占優勢？很明顯這是金兀術的安兵之計，他想看住張德遠，先去掃除醴泉方麵的威脅，進而聯係上完顏宗輔……敵欲急攻之處，必是我軍弱處，我們也去醴泉湊湊熱鬧！”

  “可是我們人太少，在金軍眼底下北渡渭河也做不到隱藏形跡，城西金軍必然察覺我們的意圖。”

  “那有何妨？我們就明明白白的過河！正好判斷一下他圍城的真正用意，金軍如果接受不了我軍北去，自然會撤城西之圍來幹擾我們，那麽減一減張德遠的壓力還用我們真衝上前嗎？”

  當日上午，陽光少見的明媚，安康一千馬軍在長安城西北過河，圍城金軍根本未作理會……

  兩日後，醴泉。

  從邠州匆匆趕來的劉平叔來不及布他的大陣，和四太子金兀術各以五千人馬發生了激戰，很明顯劉平叔有些吃力。

  王彥曲正甫都在耀州，劉平叔的身後無人，但他死戰不退，自己拍馬舞刀也衝上去廝殺，他北嶽的一千親軍像殺神附體，帶動了邠州來的四千步卒。

  麵對一碰硬便逃跑的劉平叔，金兀術入陝後頭一次奮盡了全力。

  醴泉城下有如煉獄，血肉橫飛，金軍騎兵以幾十、上百騎為規模在戰場上交叉往來，被撞倒的宋軍步卒能爬起來的立刻滾身爬起，中刀者不時發出痛苦的悶哼，有的殺急了眼，扔刀躍起來一把抱住馬上的金軍，將他扯到地下來，再被衝過來的馬匹踩踏而過。

  劉平叔身上的小傷口已有十幾處之多，身邊一千馬上親軍傷亡過半，他看到城中守臣王淑連城池也不要了，打開城門率領守軍衝出來加入了混戰。

  雙方再一次勢均力敵。

  以往兩人各自率軍交過手，但這次是劉大帥第一次直麵金兀術，早就知道他厲害，他眼瞅著王淑與金兀術在人叢中不期而遇，舉刀相迎時王淑動作上已經現出了怯意，力氣也不夠用，被金兀術隻用了一斧子便砍死在馬下，一聲都未哼出來。

  劉平叔眼一閉，再睜開時血貫瞳仁，不等王淑身後的人出現潰退，他就揮著大刀自己迎了上去，先下手的為強一刀先劈向金兀術。

  金兀術拿斧子一格擋開，兩人錯過，再相遇時金兀術也用了先手，一斧子朝劉平叔劈來。

  劉平叔知道，這麽纏鬥下去自己占不到一丁點兒便宜，早晚也是和王淑一樣的下場，他不擋不招架，幹脆揮刀直朝金兀術身上砍過去。

  金兀術不得不再次撤斧子格擋，口中不屑的“切！”了一下，劉大帥借機會又錯過去了，順便“哢嚓哢嚓”來回兩刀，斬落了兩個金軍。

  幾名親軍立刻飛馳上前保護劉大帥，沒發現他有一點退意，誰都沒吭聲。

  如果張德遠的南嶽在長安先出現全軍潰退，劉平叔在醴泉還有可能往後退一退，可是眼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