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帥吩咐，以五百邠州步軍即刻出城北，搶在宗輔大軍趕到前，在北方河穀道最狹窄的路麵上，灑上鐵蒺藜、木蒺藜、木板針、鵝頸針、鐵蕈等物，之後五百人即刻就近登山，隱伏於大石之後。

  手下道，“大帥，鐵蒺藜的尖錐太小了，馬蹄子一踩便沒入土裏，木蒺藜更不能用，不足以刺破蹄甲，鐵蕈雖是可用，但此物離著很遠就能發現，隻恐被對方下馬揀開，於我們並無太大的助益。”

  劉平叔說，“本帥豈不知？敵軍馬隊受阻，不敢直接再衝，必然下馬揀開路障才能續行，山上人要飛石往下狠砸，以神臂弓專射他的開路之人，大石滾下去也能成為路障。”

  後邊，劉平叔再派五百步軍，以木推車拖著鹿角、拒馬等物，在頭一撥兒人後邊設置路障，車也留在原地，五百人踞障以弓箭射住，盡量堅持，一旦頂不住時，自管棄掉車子攀到路邊山坡上去，扔石頭射箭幹擾金軍通過。

  劉平叔自己也馬上行動，他的馬軍太少，從安康帶來的北嶽一千馬軍到最後才能動用，他還得玩最拿手的步軍大陣，前邊兩撥人都是給他爭取時間的，估計都頂不了多久，他得抓緊了。

  這邊，金國三太子完顏宗輔揮軍疾行，通過長武寨時，他的人馬必須在寨下環繞的狹窄穀道上走完三麵，長武寨上箭矢有如飛蝗，先頭的人馬受阻，推進緩慢。

  宗輔下了嚴令，不計一切代價衝過去！

  連他都是舉著一麵盾牌跑過來的，人沒事，但他的坐騎中了四五支箭，三太子在飛馳中命令清點人馬，僅在長武寨又損失了兩千人。

  他心疼是很心疼，不這麽幹又不行，若是遲滯下去，隻要曲端從身後追上來，他將在這裏被宋軍纏住而不能脫身了。

  他還有一萬六千人馬。

  出兵陝西之後完顏宗輔糊裏糊塗損兵一半，他懊惱不已，幸好斷後的部將向他稟報，說涇州宋軍居然沒有攆上來。

  要是宗輔用兵，這麽好的機會他才不會放過，長武寨阻撓、再輔以兜後掩殺，他的這些人馬就隻能跳河了。

  三太子說，“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還是要疾行去邠州，斷後者要嚴密留意宋軍曲端，如果他追來，要盡力攔截！”

  先頭探馬來向宗輔報告，在邠州的是劉平叔。

  宗輔放心了，劉平叔圈人是有兩下子，但曲端之流，王彥之流，以及那個使錘子的也不必誰去圈，能圈住的都是烏合之眾，總比曲端這些人好對付。

  他舉了舉大刀，與手下眾人道，“兵貴神速，不能讓劉平叔有所預備，路上都不必吃飯，我們晝夜行軍！”

  ……

  長武寨下，幾路宋軍還在議論紛紛，糾結不清。

  金州刺史王彥主張立刻南下追殲金軍，呂世存說，“追殲？金軍有多少人可能王刺史你不知道吧？完顏宗輔帶著三萬人！窮寇能追嗎？”

  呂世存在寧州還有一萬人馬，他想返回寧州把人都帶上，“涇州大戰剛剛結束，要不要搜一搜殘敵？如果追急了完顏宗輔再殺個回馬槍，我們在涇州又未肅清，豈非又是一場混戰。”

  曲正甫說，“追！金軍放棄攻寨突然南下，我看長安必有急情，他軍心未穩。”

  他的依據是，金軍跑過去身後連個車軲轆印子都沒有，那他這麽多人的糧草呢？無糧之軍更該乘勝追擊。

  呂世存就是不認可，張德遠在南邊，燕妃在涇州，隻是到這會兒還不知道她在哪裏，呂世存寧願去找找燕妃，跟著燕妃行動。

  嶽雲不發表意見，往南也行往北也行，其實他更傾向於先找到餘麗燕和嶽雷。

  曲正甫說，“目前渭河先遣大軍還是曲某說了算，都給我往南！”

  呂世存說，“曲兄台你如今就是個放馬的，我是南嶽都統製，呂某不管你，你盡管去追吧，但呂某不去！金軍的糧草未動，更說明他的主力還在這裏。”

  曲正甫最煩別人說他是放馬的，哼道，“你不聽曲某之言，貽誤了戰機離著放馬也不遠！那我便與王刺史先去追敵，呂都統你請自便，但曲某不知道燕妃在什麽地方！”

  曲正甫讓燕妃打掃戰場，就是讓她遠離廝殺自己也好放手一搏，他就是知道燕妃在哪兒，也不可能告訴呂世存！

  曲端和王彥來到長武寨下，山道之上金軍死屍狼藉，他們命人掃清道路，將死者抬起來投入入河穀，巨石搬開，然後率軍南下。

  ……

  完顏宗輔趕到了邠州以北的亭口，窄窄的山道下邊便是水聲激越的河穀，好像也奔馳著不少人馬，另一邊山體陡峭，樹木叢生。

  先鋒向完顏宗輔稟報，路上灑滿了鐵蒺藜，不知道有沒有埋伏。

  宗輔說，“這麽窄的地方他能怎麽埋伏？藏不住多少人，立刻出人去給我揀開那些玩藝兒，越快越好！”

  金軍跳下馬，分頭去揀了放到路邊，但是山林後邊頓時射出了利箭，石塊紛飛著同時砸入人群。

  人馬在下麵左右避閃，舉弓往山林最密處還擊，揀鐵蒺藜的有許多人中箭倒地，或被石塊砸的頭破血流，上方的樹叢又是一片歪伏，隻聽枝幹脆響著紛紛折斷，更大的石頭又從上邊轟隆隆的滾了下來。

  揀完了鐵蒺藜的人徒手攀爬而上，在山頂上與宋軍接手，飛石與箭支頓弱，完顏宗輔率大隊人馬勉強通過。

  行不了多遠，路麵上又擺滿了錯亂的鐵蕈，這東西比鐵蒺藜、木蒺藜個頭都大，也稍顯笨重，上邊是尖錐下邊是平板，蹋上去不會下陷，又不似鵝頸針一踢就倒，隻要紮入馬蹄子裏，馬一下子就倒了。

  還有種新東西誰都不認識，是鐵鑄的，像個不倒翁底下是圓弧狀，上邊支楞著六個方向的六根鐵刺。

  還得用老法子，先鋒謀克吸取了教訓，先往上方的山林裏齊射了兩個批次，隻聽頭頂上慘呼連聲，這才派人下了馬去開拓道路。

  鐵蕈須兩人抬開，那個不倒翁就有些麻煩，搬沒法搬，不可以手提握，拿槍去挑又極滑，隻好解下皮甲墊著，以幾人合力移蹭到路邊。

  邠州城已經在望，前麵又遇車障鹿角，幾百宋軍在車後露著腦袋，就等金軍靠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