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吳乞買輕輕哼了一聲，與王柒說道，“一般的女子看到丈夫忽然被人看管起來，難道她不該吃驚？不該哭不該叫？不該問問為什麽？”

  王柒拿起弓箭說，“大哥你先慢慢喝著，我再去看看！”

  艙外，女子摟著丈夫的腰，低聲的安慰說，“你別心疼船，等我們回去我一定給你一條嶄新的大船，還要比這個更大的！”

  小夥子望著不遠處的人，緊緊的抱著她，但胳膊在不停的抖，他把下巴搭在她的肩頭上低聲說，“我就在乎你，不在乎船，我已經讓他們把底下的舵板綁住，那它再也拐不動。”

  女子說聲“好棒！”，偷偷在他後背上掐了兩下，放開他去爐子上端水，幾個持刀者就站在他們不遠的幾步之外，警惕的看著她。

  她把鍋端起來，要往壺裏倒，裏麵的水“咕嚕嚕”的響著。

  王柒匆匆的又出艙來了，她直起身，猛的將一鍋熱水往左邊一個人的身上潑去，“嘩”的一聲淋了他滿脖子滿臉。

  那人扔了刀，弓身捂住臉淒厲的慘叫，王柒端著弓大喊，“快抓住他們！”小夥子一腳將火爐子踢翻，通紅的木火炭全都傾瀉在船板上，滾到了地下落著的一層帆布上。

  他從背後跑上去，抱著妻子躍身跳入了運河。

  兩人一頭紮入冷水中，水麵上“嗵！”“嗵！”“嗵！”三個雇工也跳下來了。

  小夥子帶著女子以一手劃水，兩腿在身後像魚似的擺動，然後兩人浮了上來。

  船上已然大亂，十多人在上邊跑來跑去，堆在船板上的那層破帆，跟籠屜布似的本來就千瘡百孔，霎時冒出了火苗子，大船在逐漸亮起來的寬闊河麵上變的非常醒目，舵板果然被綁住了，本來已經到了要拐彎的地方了，船還直直的往前走。

  女子對丈夫喊道，“我們上去，找官府快報信！”

  小夥子死死的拽住她，艱難的說，“好……我們一起去……”身子卻不斷的往下沉，附近的三位雇工遊過來相助，“小娘子，他中箭了！”

  河上有不少小船，有兩艘駛過來將他們救上去，小夥子的右背上深深的中著一支箭，已經失去了知覺，女子哭著說你快醒醒，可是他一隻手死死的抓著她的裙子，人卻一動不動。

  ……

  艙裏的魚盆子被吳乞買從桌子上掛到了下邊一直子摔碎，王柒跑進來時臉色蒼白，一句話也沒說，他們跑到甲板上，王柒還在安慰著說，“沒關係，馬上過吳江就好了！”

  有人在救火，水潑上去火滅了，煙卻升起來，被潑的那個人不叫了，但在大聲的呻吟。

  王柒對他喝罵道，“廢物，別叫了，快看看船是怎麽回事！有沒有人會掌舵？快去穩著船！”

  大船斜著往岸上紮過去，一點不受控製，寬泛的運河麵慢慢的閃出來，半裏外的吳江碼頭上，有數不清的大小船隻布滿了河麵，有官軍喊，“禦營司禁軍馬統領在此！所有船隻靠岸接受檢查！”

  大船一頭紮入岸邊的葦叢，吳乞買在甲板上撲倒，被王柒一把硬給他拉起來匆匆道，“隻能上岸了，我們快走！”

  人們跳入水裏，扒著蘆葦涉水上岸，十幾人將葦叢趟的亂晃，遠處河麵上的官船已經看到了擱淺冒著煙的大船，立刻將船隻紛紛朝這裏駛過來，“重點看這個，就是這條船我好像認識它！”

  還有打魚的小船，也從上遊和下遊飛快的圍上來了，對官軍說，“軍爺我看到他們往岸上跑了！”

  馬統領大聲說，“那是金國的吳乞買，他想跑！”

  河麵上所有的小魚船紛紛靠岸，人們持著魚叉、槳板子都往岸上跑，“抓住他，說什麽也不能叫他再跑回金國去害我們！”

  “抓住他！”

  “別讓吳乞買跑了！”

  “別讓吳乞買跑了！！”

  王柒和吳乞買上了岸，身後帶的十幾個人一個都沒跟上來，吳乞買已經跑不動了，他大口的喘著粗氣，一緊張腿也軟的不行，重昏侯這些日子就沒給他補過什麽營養，他對王柒說，“兄弟別，別再跑了，朕還想要點最後的臉麵。”

  確實已經沒法兒再跑了，兩個人褲腿兒是濕的，王柒的一隻鞋丟了，另一隻上都是黑泥，他鬆開了吳乞買，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方寸也大亂。

  如果不帶著吳乞買，可能他還有最後的機會跑開，帶著個累贅可就萬萬不行了，他顧慮了一下和吳乞買之間最後臉麵，沒拿出主意來，機會一眨眼就失去了。

  ……

  先是馬統領帶人圍了上來，二話不說將這二人捆了個五馬插花，再去亂葦叢裏抓那些人，然後張二哥帶著十幾匹馬攆上來了，馬上派人去吳江城中找好醫生給中箭的小夥子瞧傷。

  吳乞買被人押過來時，那個女子坐在岸邊正抱著小夥子痛哭，一眼也沒瞧他和王柒，所有人都不走了，馬統領派人往後邊去給重昏侯送信。

  然後醫生背著藥箱子趕來了，就在當場起箭，重昏侯也匆匆的趕到，女子已經不哭了，滿臉淚痕的望著趙桓說，“你是怎麽做事的？”

  趙桓認的她，是大王婕妤，他無言以對又滿臉的羞愧，恭敬的垂著手看著中箭的小夥子，他被人扳過來伏在女子的腿上，後背上濕漉漉的衣服被人剪開了。

  女子指著王柒說，“就是他射的我丈夫，他是誰？”

  趙桓看著王柒，此時王柒像鬥敗的公雞，滿臉的驚恐，現在他在考慮自己的下場，重昏侯一字一頓的說，“他是天眷大宅的八品大管家！”

  張二哥就在趙桓的身邊，趙桓鎮定的對張二哥道，“馬上把這個奸細拉到河邊兒砍了，就用他的血給她丈夫乞命！”

  王柒被張二哥的人拖著往河邊走去，開始沒命的呼叫，“別殺我，我把什麽都說出來——”

  沒有人理他，人已經被拖到葦叢邊兒上了。

  王柒又喊，“你們沒資格殺我！趙桓——你們姓趙的欠我們柴家，我姓柴，是周世宗的單傳後人——隻要你饒了我我還可以告訴你吳乞買、完顏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