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他們就去看六帝姬和十帝姬，她們的寢帳放置在營寨的最中央，近處是女侍，外頭有嚴密的把守，賽裏告訴她們康王來了。

  趙富金姐妹倆向來臉上從不帶笑容，在上京按著大勃極烈的授意，兩人都扶了正妃以後，還是沒有一個笑模樣，這次南來的一路上個個寡言少語。

  誰知這時，兩人一聽康王來了便現出笑意來，多富對富金說，“六姐，我們總算能見一見家中人了！”她問設野馬，“我九哥是不是已到了營外？”

  設野馬酸溜溜的說，“我可從來沒見你這麽高興過，你不給他去信他怎麽會來，劉平叔接了康王的信早就去汴梁了，可路上還沒有他們的影子呢，依我看康王的心裏沒你們這兩個妹子。”

  趙富金說，“能讓我們姐妹去汴梁見一見九哥嗎？他是兄長，該我們去。”

  設野馬說，“你還是大金國未來的太子妃呢，他是什麽，連太子都不是。”

  再說你們都放出去，指定回不來了怎麽辦？若沒有你們兩個，我這六百人在胙城連劉平叔的一頓飯都吃不上。

  午後，聽說劉平叔就從汴梁趕回來了，賽裏和設野馬盼著消息，很快劉大帥又帶著幾十名親隨，出現在寨門外。

  兩人趕忙傳令請劉大帥進來，劉大帥卻說免了，隻在寨外傳康王殿下的兩句話：“康王請蓋天大王和珍珠大王馬上領齊手下隊伍前往汴梁，他將在汴梁城中盡盡地主之誼，再請兩位帝姬遊一遊故地，然後自然要商議伏牛山三萬金軍的去留問題。”

  賽裏一口回絕了，要見麵得康王來見。

  劉平叔說，“康王殿下猜出你會這麽說，他的事情比你們多，不似你們每天就是等著三頓的吃喝，因而康王不會來。”

  劉平叔回去了，再送過營來的夥食立刻減了一半，隻夠三百個人吃的，設野馬還餓不著，吃著飯問來人，“康王在忙什麽事？”

  來人說，康王正在會見禦前西嶽左軍的都統製高寵將軍，伏牛山的三萬金國步軍已經趕到了，刀槍弓箭和馬都被宋軍收繳了。

  設野馬對賽裏道，“看來他真要放掉他們，那我們怎麽辦？豈不白來了一趟。”

  賽裏道，“他放的這些人，回到上京也是我們兩個來談判的功勞——人是我們救的，現在我已不求別的——誰來救我們？隻求他痛痛快快的放我回黃河那邊去。”

  但康王怎麽不著急過來接洽呢？

  一天後，也就是九月六日，北嶽送過來的夥食又減了一半，隻夠一百五十個人吃飽的，賽裏和設野馬急忙再問，得知康王帶著從臨安跟出來的所有人離開汴梁走了。

  “他去哪裏了？！”

  “聽說康王去了鞏縣。”

  賽裏大怒，趙構膽敢眼中無人，再減夥食信不信我把兩個帝姬的飯先掐了？他這是要跟我和設野馬耗下去嗎？

  送飯的人冷笑道，“康王有令，帝姬已是金將的夫人，是潑出去的水了，康王可顧不上那麽周到，但兩位帝姬回了娘家，若受到了虐待你們看——”

  賽裏和設野馬連忙往寨外看，宋寨又逼近了，四麵的壁壘後邊露著牛弩，“隻要兩位帝姬有什麽不測，康王就讓你們這六百人陪葬。”

  設野馬吼道，“別忘了上京還有不少人！趙構就不怕連累她們？”

  劉平叔派來的人說，“都是潑出去的水，她們已經不歸康王保護了，再說康王殿下說，他可不會因為自家人的安危，便耽誤了國事。”

  設野馬氣衝衝的來見六帝姬，一進帳篷門之前，便將臉上的怒容一把抹去了，笑著對她道，“趙九哥心裏可沒你們姐妹，他去鞏縣也不來見你們。”

  趙富金說，“那是一定的，你難道不知鞏縣是什麽地方？他怎麽會先來看我。”

  設野馬知道鞏縣是什麽地方，看來趙構的心真是閑，晚飯還是一百五十個人的量，但賽裏和設野馬不敢斷兩位帝姬的口糧，還一起過來陪著吃飯，一會就聽著營寨中騰起一片吵嚷之聲，“老子要回上京去，不在這兒挨餓了”。

  半夜，有軍中小卒結夥離寨而出，在不遠處遭到劉平叔的伏擊，幾十個人全都被宋軍射死了，次日劉平叔允許金軍出寨去收屍，賽裏看他們身上中的箭支，很明顯要好於金軍的，金軍在這個距離上根本就射不到人家。

  賽裏悄悄的和設野馬說，“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再過兩天我這六百人一個也跑不動，”六百人吃一百五十個人的飯，熬不了兩天就沒力氣了，他說兩個帝姬管不了飽飯，大約還能保一保命，但前提是你得能自己跑。

  設野馬也是這個意思，趙構既然去了鞏縣，那麽劉平叔不敢自作主張，他和賽裏隻要把帝姬緊緊的帶在身邊，宋軍怎麽也不敢亂箭齊發。

  從哪個方向突圍為好？

  賽裏說，“我們也從鞏縣的方向走。”

  天會四年的十一月十五日，賽裏、設野馬隨著大勃極烈完顏宗翰閃擊宋都汴梁，就是從孟津過的河，走的鞏縣那個方向。

  另外，賽裏的考慮是，趙構去鞏縣不會帶多少人，三萬金軍剛剛押到了汴梁，宋軍必然派重軍看守他們。

  那麽他和設野馬隻要追著趙構的足跡走，再咬的緊一點兒，至少會分一分宋軍的精力去保護他們的康王，也許他這不足六百人趁亂突圍到孟津去，還真有點機會。

  實在不行的時候，還能將帝姬擋在身前。

  ……

  鞏縣的西南方，便是大宋的皇陵。

  這裏往東距離汴梁二百四十裏，西邊距洛陽一百裏，是東西兩京往來的必經之地，境內溝壑縱橫，山巒起伏，南邊嵩山綿延，北邊邙山橫貫，伊水河和洛水河蜿蜒奔流其間，由西向東注入黃河。

  看過了景靈宮的蕭條破敗，趙構才想到要來皇陵看看，祭掃一番。

  他讓劉平叔速回胙城看住賽裏和設野馬，自己帶著原班兩百人往鞏縣來，這樣做也是給賽裏和設野馬看，大宋國的康王殿下不是專門來汴梁會見他們的。

  再說放不放伏牛山的那三萬人本來也不取決於他們，弄不好這兩個人冒著險過黃河來，就是打著另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