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喝酒唱歌
作者:害死個仁      更新:2020-10-16 22:58      字數:3901
  悄悄的,天問走了,正如他悄悄的來,揮一揮衣袖,他沒有帶走一片雲彩,隻留下讓人遐思的神秘。

  原本準備熱熱鬧鬧的宗主大典,結局卻是冷冷清清地收場,鳳閣的弟子感覺到了失落,仿佛一個孩子穿上了新衣衫,卻沒有人分享喜悅的失落。

  一個國家有國家榮譽,一個宗門有宗門的榮譽,這是一個群體共有的歸屬感。

  唐柏沒有歸屬感,所以他並不失落。

  這個世間,有人喜歡複雜,有人就喜歡簡單。

  唐柏就喜歡簡單。

  七日之後,一梭飛船從鳳閣飛起,迎著風雲,直向高空。

  唐柏站在甲板上,負手而立,迎著朝陽,任雲霧吹打在他的胸膛,任冰冷潮濕的狂風,卷起他漆黑的頭發,在風中飛揚。

  他很安靜,但並不平靜。

  他想起了燕菲菲。

  他以前一直沒有想過,燕菲菲隻是一個世俗凡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是否還活著?

  他很恐懼,恐懼最終見到的是一堆黃土。

  他一直以為,有的友誼就像一壇陳釀的酒,越久越香醇。

  但現在,他感覺這種說法是錯的。

  酒放久了,酒味也會慢慢的散了。

  徐彩鳳從船艙中走了出來,看到了唐柏,屹立於狂風中的唐柏。

  她微微有些心痛。

  以前,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會為另一個人心痛。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人的心真的會痛。

  她以前感覺自己的心是冷的。

  現在她感覺自己的心是熱的。

  愛情是一把火,不知什麽時候將她的心燒紅了。

  入情道是一種功法。

  但她不想自己對唐柏的愛情是功法的結果。

  她感覺是真心愛上了唐柏。

  回想牧人城時,他們見過二次,二次見麵,他都給了她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這種感覺無以言喻,卻又清晰可感。

  她讓他殺人,讓他入魔。

  也許那個時候,她已在他的魔心種道。

  這道不是入情道,而是她自己戀愛的味道。

  一百多年的失蹤,她四方尋覓,苦苦追尋。

  皇天不負,再見已是情根深種。

  世間愛情,無跡可尋,有時候一個眼眸,便是一生牽掛;也許一個微笑,便是一輩子的相思。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迷戀他燦若星辰的眼眸,還是癡迷他某種瞬間純真的微笑,也許是他飛向高空,縱橫無敵斬下仙手之時,她整個人淪陷在他的世界中。

  他開心,她便高興,他不開心,她便失落,直到此時,她才知道愛情,是把兩個人的心融合在一起,而愛得最深的那個人,是會失去本心的。

  她輕歎了口氣,隨手結了一個法印,擊打在船艙某處。

  透明的光如波紋般蕩開,沿著船源蔓延,形成一個透明的光罩,將飛船籠罩在光罩之中。

  雲霧破開,狂風消散,甲板上變成了一個靜諡的空間。

  “她會沒事的!”

  徐彩鳳說道。

  唐柏一愣,才知道她說的是諸葛心月。

  他感覺到更加的失落。

  因為他剛才並沒有想諸葛心月。

  他發現自己的人際關係處理得一塌糊塗。

  他突然很想喝酒。

  喝酒肯定是要找阿吉,阿吉喜歡喝酒。

  阿吉就是船艙中,他的身邊還有宋春風與憨牛。

  他們認識了很多年,在唐柏還沒出現的時候,他們就是牧人城的雜役,那個時候他們就是認識的,而這些年的相處下來,讓他們之間的友情更像一種難以割舍的親情。

  “我快要死了。”

  阿吉說完,又喝了一口酒。

  宋春風與憨牛都沒有說話,因為她們知道,所有的語言都撫平不了將要死亡的悲傷。

  光陰無情,阿吉與憨牛都沒有突破化精,死亡是注定的結果。

  唐柏進來的時候,船艙裏的氣氛很壓抑。

  唐柏道“我來找你們喝酒。”

  阿吉搖了搖手中的酒葫蘆,又搖了搖頭,道“我的酒不多了。”

  阿吉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但現在,他並不想大方。

  他隻想臨死的時候多喝點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愛喝酒,也許是他妹妹闖入大衍塔、再也沒有出來之後,他就喜歡上了喝酒。

  他本來是一個皇子,世俗的權力隨手可奪。

  但他隻有一個妹妹。

  他妹妹來了大衍宗,所以他也到了大衍宗。

  來了,就一直沒走。

  直到唐柏的到來,直到世俗皇朝的變更,他所有的親人死於戰爭。

  他就更愛喝酒了。

  仙道無情。

  修行界是一個古怪的圈子,進入到這個圈子後,人的思想就隨周圍的環境改變了,成仙,長生不老,斬情絕性,仿佛成了一個人畢生的追求。

  有過一段時間,他也是如此,後來,他慢慢地斷了修行的念頭。

  這個世界上,他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於是他就喝酒,喝醉了,他就什麽都不會想了。

  唐柏歎了口氣,手中多了一壇靈酒。

  這些酒還是一百多年從一個酒老頭那裏搶來的。

  他並不是一個愛喝酒的人,但總會遇到一些需要喝酒的時候。

  就像現在。

  徐彩鳳坐了下來,將唐柏的酒壇搶了過去,拍開泥封,‘咕嚕咕嚕’的連喝了幾大口,酒沿著她的脖頸浸濕了她的衣襟,但她毫無所覺。

  她以前是一個喜怒無常,殺不眨眼的魔頭,但這些年來,她很少殺人,她甚至害怕殺人,她覺得死亡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宋春風曾經說過,因為她的心中有了感情,所以才做不到絕情了。

  也許真的是如此,也許,人的心是隨著時間改變的。

  她知道阿吉快要死了。

  一個人的壽元有限,時候到了,自然會死的。

  阿吉說要跟她們一起離開,她答應了。

  她知道阿吉的故事,那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她本來不想喝酒的,但看到阿吉,她突然也想將自己喝醉。

  宋春風看向了唐柏,問道“你還有酒嗎?”

  唐柏點了點頭,意念一動,手中又多了兩壇靈酒,一壇給了宋春風,一壇給了憨牛。

  他本來是喝酒的,但突然之間不想喝了。

  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這四個喝酒的人,心裏突然有些感觸。

  不管是阿吉還是憨牛,不管是徐彩鳳還是宋春風,他對他們的感情並深厚。

  但此時他發現自己錯了,這四個人或許跟他沒有太多的交集,但他們一直在跟隨著他的腳步。

  哪怕時間過去了百年,依舊如此。

  沒有哪一個人的心是冰冷的,就算是真的冰冷的,捂久了也會捂熱的。

  徐彩鳳就是如此。

  她的心被這三個雜役捂熱了。

  四個人都未說話,隻是沉默地喝酒,而且喝得很快。

  他們都想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灌醉。

  唐柏從紫金戒子中拿出一本功法,放在了桌上。

  這是唐柏曾經在大衍塔中得了《雲澤生雲氣》,這部功法可以跳過基礎的煉氣,以天地之為火,以身體為爐,以煉腎藏精元的高深功法。

  這部功法雖然隻是一本化精的功法,卻蘊含著一絲與《蓮花經》相似的大道之意,如果用於宗門,那將是無價之寶。

  徐彩鳳拿起功法看了一會,她的眼睛亮了,她然後遞給了阿吉。

  阿吉搖了搖頭。

  他知道唐柏給出的功法一定了不得的功法,但是他累了,他將功法遞給了宋春風。

  宋春風搖了搖頭,而後又給了憨牛。

  憨牛嘿嘿笑了兩聲,又將功法放在了桌麵上,轉而看向唐柏道“俺家在青龍域的一個小山村,從小到大,俺爹俺娘就教俺,能吃是福;這麽多年,俺吃過很多美食,看過很多風景,俺想,俺應該回去看看咯。”

  唐柏歎了口氣,他突然發現,有些人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一個原點。

  生死與命運,就是一個圓圈,所有人在圈子裏打轉。

  唐柏又拿出了一壇酒,大喝了一口,而後道“如此喝酒,太沒意思了,走,我們去外麵喝。”

  眾人隨他來到甲板上,唐柏又道“有酒無菜,豈能痛快”。

  說完,他從飛船一躍而下,消失於雲霧之中。

  徐彩鳳他們依舊在喝酒,隻是沒有喝得開始那急促。

  他們透過透明的光罩,看著雲海起伏,看著碧空如洗,看著無邊天際,一時鬱結盡去。

  阿吉手指輕輕拍打著甲,開口唱道

  天蒼蒼,地茫茫

  人生不知天地廣?

  生不知,死不知,

  生死不知人間殤?

  棄我去者,亂我心房。

  亂我心者,天地茫茫。

  世間本就多岐路。

  勿留遺憾謂心傷。

  。。。。。

  阿吉的聲音很輕,卻有一股難已言喻的滄桑和對生活的人生感悟,特別動人。

  徐彩鳳她們靜靜地聽著,隨著阿吉的歌聲,他們的思緒仿佛騰飛到了九天之上,又像是深迷在人間的煙火中,他們像一個迷路的旅者,在時光的長河中茫然穿梭,找不到生命的真義。。。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吉的歌聲漸停,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唐柏不知什麽時候回到了甲板上。

  他左手提著一隻剝皮去髒的野豬玀,右手提著一大捆柴禾,靜立一旁,見眾人回過神來,他嘿嘿笑道“喝酒豈能少得了這人間煙火。。。”

  說完,他架起了火架,燃起了柴火,烤起了野豬。

  沒過多久,甲板之上,迷漫起了濃濃的肉香。

  素琴也從船艙中走了出來,站在艙門處,靜靜的看著盤坐於甲板之上的五人。

  一人一壇酒,一口一心傷。

  素琴即未過去,也未離開,而是看著唐柏拿起一根柴禾,敲打著酒壇,高聲唱著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樓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懷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這是李白的一首名詩,唐柏也不管他們是否知道蓬萊,也不管他們是否懂得建安風骨,更不管他們是否明白小謝文風,他此刻隻想放飛自我。

  他喝一口酒,唱一句詞,他的歌聲與阿吉的低沉滄桑不同,他的歌聲中既有豪情逸興,又有鬱悶不平,且音節重疊,使得眾人聞之情感跌伏;歌聲越到後麵,聲音越是高亢激昂,使得徐彩鳳與宋春風忍不住站起身來,借著酒意,合著歌聲,翩翩起舞。

  沒有生離死別的傷愁,隻有隨意放縱的自由,正如李後主的一首詞

  一棹春風一葉舟,

  一綸繭縷一輕鉤。

  花滿渚,酒滿甌,

  萬頃波中得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