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17章:困惑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2-11 23:18      字數:5246
  少務:“多謝小路先生千裏迢迢不辭勞苦來到武夫丘,為我傳達父君消息。其實您隻要登上山即可,也不必留下來做雜役弟子啊?”

  寶玉搖了搖頭道:“我來到武夫丘並非僅為了給你傳信,自己也想見識一番這座傳說中的神山以及這派修煉宗門,並在山中修煉一段時日。……小俊師兄,你上山已有三年,為何遲遲未能登上武夫丘主峰啊?”

  少務長歎道:“我自幼自視甚高,想當然地認為天下的事情,將來沒什麽是自己辦不到的。二十多年來,也一直沒遇到過什麽真正的挫折。雖說登上武夫丘主峰這一關很難,但自古以來曆年都有人成功,我當然認為隻要肯下功夫,自己也可以辦到。但來到這裏之後,才知談何容易……”

  將開山勁中的武丁功修煉到極致。便能拔出那石中劍,斬開雲霧、踏過長索登上武夫丘主峰。這些聽上去雖然很難,但還不至於絕對無法做到。比如兩年前,同樣來自巴室國的大俊就做到了。可完成這種事情,也要看來者是什麽人。

  少務貴為巴室國公子,自幼不可能有過什麽艱苦的生活經曆,就算父君想刻意鍛煉他,也不可能真正地曆盡艱險。他成年後便在工師伯勞大人的親自指引下,邁入初境得以修煉,並協助伯勞大人處置國事。得到國中眾人的稱讚,可謂巴室國的天之驕子。

  後來他又到了軍中,成為北刀氏大將軍的副將,過了一段時間的軍營生活。就在那時,身邊的人都已看出來國君後廩屬意於少務、將來想將君位傳給他。少務在軍中已是一名修士,突破了三境修為,但他並沒有習練開山勁。

  身為一國之儲君,就算他做出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的姿態,但誰又會每日鞭笞與號令他去練那種苦功夫?更何況根本沒這個必要。少務已是一名修士,就算不是一名修士,又何必去練什麽開山勁呢?

  少務這樣的成長經曆,也給了他強大的自信。來到武夫丘之後,便自以為一定能練成。說實話,他已經很能吃苦了,三年來並沒有被送下山就是證明。以其身份之尊貴。這簡直是無法想象的。

  因為少務心裏憋著一口氣,他要證明自己,同時也向舉國之人證明父君的選擇是對的。所以他才能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中堅持下來。他也用功苦練了,否則在武夫丘上還能幹什麽呢?一年後練成了開山勁,又用了一年修至武丁功之境,這已經相當了不起!

  少務雖修成了武丁功,卻遲遲登不上主峰。他也拔出了那石中劍、斬開了攔路的雲霧,在四座山峰都試過了一遍,可就是無法踏過那長索。他曾問過大俊師兄這是怎麽回事?大俊師兄則搖頭告訴他,可能是拔劍斬開雲霧的方式不對。至於怎樣才是正確的方式,受武夫丘正傳弟子的門規所限,大俊卻不能說。

  大俊很委婉的提醒過這位小師弟,這可能是他有修為在身的原因,而大俊本人在登上武夫丘主峰之前,並未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同時以少務的功力,可能也沒有達到武丁功的極致。

  這使少務陷入了困惑之中,難道已有修為在身者就無法過那一關嗎?這也是武夫丘防止別派宗門弟子混進來的一種方式?他在武夫丘上已經呆了這麽長時間,也放下了巴室國公子的身份,吃了那麽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頭,卻一直沒有完成父君的囑托。

  少務身懷宏偉的抱負,希望將來有一天能恢複當年的巴國,重建開國之君鹽兆以及武夫大將軍的功業。可如今連一座武夫丘的主峰都上不去,又談何宏圖偉業呢?

  胸中的遠大理想且不談,少務也不得不考慮眼前的現實問題。他離開國中已經三年了,雖然遠離了一些不必要的紛爭,但對很多狀況也失去了掌控。父君讓他上武夫丘、爭取見到劍煞前輩本人,當然是大有深意,可他如果完不成,就等於白白浪費了繼位前這最重要的三年時光。

  他在武夫丘上還會考慮很多事情,每天幹各種雜活,餘下的時間不僅要練習開山勁,他本人亦需要修煉。說起來他如今與瀚雄可稱一對難兄難弟,修為已是三境九轉圓滿,但就是邁入四境這個關口,亦遲遲無法突破。

  去年接到消息,他的兄長、拜在涼風頂宗主圓燈先生門下的公子會良,修為已突破四境多日。少務心中也有些著急,他甚至隱約有種感覺,這三年來花了這麽功夫,假如不能成功登上主峰,反而耽誤了原先的修煉,更耽誤了太多的事情。

  待到國之後,他又如何向國人解釋和交待這三年來的經曆呢?就算他將來成為一國之君,這段失敗的經曆也會伴隨著他一生,時常被人提起。少務難以接受這樣的失敗,尤其是付出了這麽多,明明已經可以成功的失敗。

  寶玉聽完這番話,也在心中感慨。世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煩惱與困擾,比如公子少務,若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斷不會有某些的想法。可正因為他是少務,才會不得不那麽想。

  寶玉沉吟道:“小俊師兄,你也不必如此歎息。能在武夫丘上為雜役三年,並非是此生的失敗經曆。至少據我所知,如今巴原上的各國公子,沒有第二人能做到這一點。聽你方才的語氣,也是很佩服自己的,但沒有完成最大的願望,所以又對自己失望。

  你方才說已能拔出石中劍斬開雲霧,卻仍然踏不過長索,那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已有修為在身之人,就踏不上武夫丘主峰嗎?假如是這樣,後廩國主又何苦讓你來?一定是還有什麽別的玄機沒弄明白,待會兒我也去試試。”

  少務驚訝道:“小路先生也想去試?那要練成武丁功才行!”

  寶玉:“不瞞你說,我來到武夫丘之前就已練成了武丁功。”

  少務跳了起來道:“那就快去試試,我這三年有好幾次見到同門的師兄弟拔出石中劍登上了主峰,但他們誰也沒遇到我這種情況。而他們同樣也都沒有修為在身,僅僅是練成了武丁功而已。小路先生的修為比我更高,看看會不會碰到同樣的困境?”

  寶玉:“小俊師兄就不要再稱呼我為小路先生了,哪怕是私下說話,你也叫我小路師弟即可。”

  少務點頭道:“對對對,小路師弟,我們現在就去試試唄?天已經亮了!”

  兩人說了一夜的話,不覺已天色微明,他們並肩走出了一屋子招呼了小天一聲,一起來到山峰的北側。磨劍峰在武夫丘的南端,恰好正對著廣袤的蠻荒,與主峰相連的長索當然是在北麵。兩人在黎明的霧靄中沒走出多遠,便聽見小灑姑娘驚喜的聲音喊道:“小路先生!”

  隻見瀚雄與小灑並肩走來,瀚雄肩上扛著被褥,上麵還沾著不少草葉,而小灑身披的便是瀚雄的厚裘衣。這高原上的夜間確實不是一般的冷,寒風吹過如刀刮一般,他們定是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點篝火夜談去了。

  兩人是從山下鑽上來的,武夫丘繞著峰頂的居所以及更高的地方,這幾天外來的各宗門修士不得涉足,但是環山道路以下更低的山中,大家皆可隨意活動。瀚雄上前又介紹了一番小俊,當然沒說他是公子少務,隻稱是同屋住的師兄,在武夫丘上已修煉了三年。

  聽說寶玉要去試那石中劍,小灑也大感興趣地要去開眼界,瀚雄則一路小跑先把被褥送回了屋。通往長索所在有一條小道,路口的山石上插著一柄劍,前方終年凝聚的雲霧不散。四人一狗來到這塊山石前,寶玉伸手握住了劍柄,暗運禦物之功想試著將之拔出來。

  三境修士的禦物之功,可比普通人的手勁要大得多,它相當於延伸出體外的無形之手,操控什麽東西都非常穩而且更容易發力。但寶玉卻發現此劍無法撼動,它不僅與山石一體,恍然間甚至與整座山峰一體,就似磨劍峰之柄。

  山有柄,便為此劍之柄,寶玉本人站在山上,又怎能將整座磨劍峰提起來?就算他力能提山,劍還是沒拔出來啊!他凝神感應了一會兒,不再用禦物之功,又以禦器之法去操控這柄劍。因為他已經在懷疑,此劍便是傳說中的武夫神劍之一,卻像這樣隨意插在路邊的石頭上。

  果然是神器,寶玉有所感應,但此神器並非與他形神一體,而是與武夫丘整整五座巨峰渾然一體,根本不受他的禦器之法控製。寶玉歎了一口氣,最終不再動神通法力,運轉武丁功的勁力,透體而出灌注劍中,這柄神劍便應手而出。

  寶玉持劍在手,低頭再看方才那山石,上麵竟無一絲曾被劍插入的痕跡。他此時已明白,這劍、這石,都是武夫丘鎖山劍陣的一部分,其變化玄通尚非自己所能盡解。前方有雲霧遮道,而雲霧怎能被劍斬開,這豈不似抽刀斷水般無用嗎?

  寶玉向前劈出了一劍,劍光斬出帶著無形的法力將那雲霧中央劈開了一條路。但這一劍也嚇了他自己一跳,因為劈出的不僅是劍光,那柄神劍亦自行化為光華飛了出去,再一回頭,它仍插在山石上,就像從未被人拔出來,而前方雲霧已重新合攏。

  寶玉也無法細究其中玄妙,索性舉步穿過雲霧便來到了一道高崖邊,抬頭隻見一根碗口般的巨索通往對麵的另一座高峰。那便是武夫丘的主峰,如一柄利刃拔地而起直插雲霄,到了半山腰以上特別是接近峰頂的地方,雲霧繚繞看不真切,而那根長索一直向上通往雲端。

  這時瀚雄他們也走到了崖邊,寶玉詫異道:“你們怎麽也過來了?”

  瀚雄答道:“那雲霧隻能遮掩視線,又不能擋住人,想過來自然就能過來啊。……哎呀。這樣一根長索,怎麽能踏得過去呢?”

  寶玉微微一怔,他剛才也正在想這個問題。雲霧是根本擋不住人的,為何要先拔出石中劍斬開雲霧,再踏上長索呢?誰想上主峰便直接過來踏索不就得了!再看前方那根數百丈長的巨索,確實無法踏過去,別說以寶玉現在的修為。哪怕是一名五境高手來了,也隻能幹瞪眼。

  世間自古就有擅走懸索者,並不需要什麽神通修為,那隻是一種雜耍功夫。但這根索卻不一樣。它並不是平的,而是彎曲著傾斜向上,越往高處角度便越陡,人不可能站在上麵。如果是像耍繩技那樣抓握攀援,這碗口粗的索恰好讓人沒法握得住。

  巨索的一端就像從山崖內生根而出,寶玉還伸出一隻腳試了試,其表麵滑不溜丟、絲毫不著力,別說走,想像猴子那樣爬都沒法爬。巨索在山風中輕輕地搖晃著。而下方就是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

  對於有修為的高人而言,還有另一種辦法過去,便是定住自身、禦大塊之形,如飄飛般順著長索登臨另一側的高山。這種禦形之術。通常隻有五境以上的高手才能掌握,可寶玉剛剛突破四境時便有所體會。他也這麽試了,但隨即便發現這樣也行不通。

  以神識感應那根長索,它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對不存在的東西。誰又能施展什麽神通法術呢?眼前就相當於是一片虛空啊!然而奇異的是,長索分明就在眼前,探出一隻腳輕輕試一試。也是真真切切的。

  想踏著這根長索到達對麵山峰,哪怕世上最高明的雜耍藝人也辦不到,就連禦形神通也不好用,若想強行登臨,恐怕走不了幾步就得摔下去,結果必然是粉身碎骨。寶玉越來越納悶了,此長索與那石中劍一樣,顯然也是武夫丘上鎖山劍陣的一部分,這是一種極高明的陣法。就算將武丁功修煉到極致,也是不可能踏過長索的!

  假如登上武夫丘學劍,必須要過這一關,那就不是在考驗弟子了,而是想讓弟子都摔死,斷沒有這種道理。寶玉百思不得其解,回頭問道:“小俊師兄,你在山上的這幾年,亦曾見過別人登過主峰。就你親眼所見,他們是怎麽踏過長索的、有沒有人摔下去?”

  小俊苦笑著答道:“我看見過好幾次,包括大俊師兄那次。人家就是拔出石中劍斬開雲霧過去的。我還曾特意跑到旁邊高處瞭望,想看他們是怎麽踏過長索的?結果長索上根本就見不著人。”

  寶玉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拔出石中劍斬開雲霧是開啟一種法陣,踏過長索應該另有玄機。大俊師兄受正傳弟子門規所限,所以不便告訴你。”

  小灑姑娘當然也對武夫丘上傳說的長索很感興趣,她並沒有拔劍斬開雲霧,如今也來到長索前了,站在那裏研究了半天,發現想直接踏過去是不可能的。看遠處長索另一端懸空的角度,其實應該是怎麽爬上去才對!她歪著腦袋問道:“小俊師兄,這索就在眼前,你沒想過別的辦法嗎?我倒是想到了一種法子!”

  小灑想法很有創意,首先是在腰間係根繩子,然後在另一端結成繩圈套在長索上,這樣就算不慎失足摔落,也會順著長索滑回到崖邊,不至於掉到下麵摔死。另外再做一副特製的手套,設法套在手上抓握長索往上爬。

  這個法子可能有用,若實在爬不過去就算了,反正掛在長索上滑回來便是。瀚雄忍不住豎起大姆指稱讚小灑姑娘她實在太聰慧了!

  小俊卻仍然苦笑道:“別說這種法子,比這更巧妙的辦法我都想過。你所說的那種繩套,我都偷偷做出來了。但我研究過各山的四根長索,表麵溜滑毫不著力,根本無法握著它往上爬,禦物之功也全然無用。

  再說了,武夫丘是規矩是踏過長索,也沒說帶著繩套爬過長索呀。這些個主意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試都不好意思試,否則丟不起那個人呐!你們並沒有拔出石中劍,也一樣來到了長索邊,小灑姑娘甚至並非山中雜役弟子,說明過索之法絕不是那麽簡單的。”

  ……

  他們在這裏研究長索,遠方的武夫丘主峰之中,也有好幾個人站在長索另一端連接的高崖上望著他們。居中是一位長者,相貌清臒,滿頭黑發銀絲摻雜,斜背著一枝帶鞘的古劍。劍這種武器,巴原上的貴族們有時也喜歡佩帶,懸於腰間往往是一種輕巧的裝飾。

  但武夫丘弟子所背負的長劍,都是真正能在戰場上砍殺的武器,不僅劍刃鋒利、劍脊寬厚,入手也非常沉,掛在腰帶上並不方便,所以都斜背在後麵。而這位老者的劍,卻顯得非常輕便靈巧,看露在外麵的劍柄以及劍鞘,紋飾古樸而華貴。

  旁邊有一名武夫丘弟子道:“二長老,小俊師弟帶著兩名新上山的雜役弟子又來研究這長索了。他們不知這四道巨索是鎖山劍陣所化,是不可能直接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