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沉默了下來，房間裏的氣氛漸漸壓抑了起來。水姑看著了油燈裏跳躍的火焰，突然問道：

  “山神真的隱寂了嗎？”

  青山族長點了點頭：“已經快四年了，我從未再聽見山神的聲音。若是山神還在，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今天斬殺那妖禽之後，我按照古老的儀式率領族人向山神獻祭。族人們的信念都無比地單純與真誠，可我依然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仿佛山神早已離我們而去。”

  今天的事情雖罕見，但時間長了，遇上幾次也屬正常，這百年之內之所以平安無事，是因為這裏一直有一位山神守護。以往當那等妖禽進入這一帶時，就會收到山神的警告與指引。山神這麽做，不僅是為了保護祭奉他的各個部族，其實也等於在保護這些妖類。

  禽獸通靈之難，堪比人入化境，開啟靈智能踏上這條修煉之路，是一種大幸運，若在懵懂中導致無謂的傷亡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傷害，是非常可惜的。山神顯然不願意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顯然他們兩個與普通的族人不同，他們知道一些族人們不知道的東西，因此兩人在途中的地位也非常特殊。

  水姑歎息道：“當初你跟我說三神要陷入沉睡了，當時的我還不信，隨後看來，這事是真的了。如今山神也沒了回應，不遠的大明氏族也被滅族了，這裏麵肯定有什麽問題。”

  “我覺得有三種可能。”

  “第1種可能就是三神受元耗盡了，已經死了。”

  水姑微微搖頭，“我覺得不太可能，山神那麽強大，壽命漫長，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死去了。”

  青山族長卻是說道，“沒什麽不可能的，雖然山神被人們視為神明，但也不可能亙古長存，終將有壽元耗盡的一天。”

  “這第2種可能是他由於某種原因，真的要陷入沉睡，至於睡多久，什麽時候醒來，這些都不好說啊。”

  “那第3種呢？”

  青山族長歎了一口氣，“這第3種就是山神真如傳說那般，羽化登仙，離開了這個世界，這種可能性是最低的。”

  水姑聽完若有所思，“那有沒有可能是山神選擇了離開我們呢？”

  青山族長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就更小了，畢竟山神守護了各族，各部落已經有那麽長的歲月，山神都會曾說要放棄我們。而且就算山神真的選擇要離開我們，我們沒有得罪他，他沒有必要走的這麽突然，正常情況下，他竟然會事先安排好一切，畢竟他曾經守護過這片地方，為這裏也做出了付出。”

  水姑微微蹙眉道：“假如是這樣，一切都隻能靠我們自己了。你我當年都得到了山神的指引、修煉了他所傳的秘訣，得以長留生機與青春。但是就連山神本人都有離去的一天，我們也不可能永遠守護在這裏。……據你看，今天那隻妖禽是什麽境界？”

  青山老族長道：“它能隔空攝物，當是一隻三境妖禽。而族人中除了你我，隻有大壯、二壯兩人當年有幸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如今已邁入二境、卻尚未九轉圓滿。都這些年了，他們突破三境恐怕已很難，我們需要看看，族中的孩子們將來誰還有希望成就更高？”

  傳說中要登臨仙路，得道成仙，必須要經曆過八成9轉，七十二階，隻有這樣才能達到了終極之境。

  水姑又說道：“傳說中邁入三境，便有隔空攝物之能。而那隻妖禽恐怕頂多隻有三境初轉之功，它要抓紫羅，卻將周圍的東西都一起抓了過來，攝物之神通法力，根本不應是這樣運用的。真正的攝物之能，神識鎖定什麽東西就是什麽東西，就算攝不走也不會誤奪他物，真正掌握攝物之能的修士，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老族長搖了搖頭，“這不好說，畢竟他們是由動物修煉過來的，哪裏能跟人一樣的思考？當年你我有幸邁入修行行列，正是在祭祀儀式上得到了山神的指引，如今山神不在了，他也就隻有我們來引導族人了，隻是由我們來指導，怕是比當初山神要差上太多了。”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盡力試試，族中已有百年沒人做過這樣的事情，希望有人能在你我的指引下邁入初境、將來成就更高。……可惜你我這麽多年來皆未邁入六境，無法留下真正完整的傳承，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期待後人另有幸遇。”

  兩人商量一番，要如何指引族人邁入初境，這是他們從未嚐試過的事情，過了很久才作出了決定。然後若水從袖中取出一物道：“這是那隻三境妖禽的翅根之骨，顯然有煉體之功，已堅韌如鐵石。你仔細看看，上麵居然被那小狗在上麵留下了牙印！如此看來我們當初收留的那條狗，怕也不是什麽簡單的狗，應該也是一類妖獸，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看到產生變化，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青山看見這些牙印，驚訝地問道：“你今天給它治傷，它的狗牙沒被崩掉吧？”

  水姑答道：“它的牙一點事沒有，隻是肩膀被劃出一道口子。”

  青山接過翅骨摩挲了半天，又拔出一把小刀在上麵輕輕劃了幾下，並沒有留下半點痕跡。他眯起眼睛道：“白天我們還在說，這狗是否有望成為通靈之獸。看來它真不是普通的狗，已有天賦神通，正在靈智欲開未開之際。”

  水姑沉吟道：“禽獸通靈歲月往往很漫長，如果它足夠幸運，甚至有可能邁入四境化為人形。但以你我的壽元，不知能否看到這一天？更不知以這條狗的機緣，它能否等到這一天？”

  “希望我們能看到、它也能等到。白天那家夥的舉動我看得很清楚，它雖不是那隻三境妖禽的對手，甚至還不能說已邁入初境，但已開啟了天賦神通，隻要善加訓練，尋常的狼熊虎豹等猛獸已不是它的對手。族人們外出狩獵時可以帶著它，是一隻很好的守護獸。”

  “說訓練也許不太合適，還是像教其他族人一樣教它吧，它根本就沒把自己當狗。族人們在做的事情，它也會刻意學著做的，但須好好教它別在外麵闖禍。”

  青山笑了笑，“好在這個似乎和寶玉那小家夥看上去關係挺不錯的，就讓寶玉那家夥帶著他，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蠻荒部族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就地取材加工而成，比如麻絲、葛絲為線、為布，以獸皮縫成衣褥，砍伐竹木製作用具，還有石具、骨具、陶具與金屬器。在那樣的地方、那樣的年代，“具”和“器”的概念是不一樣的，並不是什麽東西都能稱之為“器”。“器”代表著珍貴難得，甚至還象征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堅硬的石頭可以加工成各種切削及砍砸用具，而陶具要用特殊的粘土以特殊的方法燒製。至於金屬器物，一般的部族是很難得到的，普通人也根本加工不了。

  各種金屬都是淬煉地礦精華而成，那些境界高深的修士，能以強大的法力、不可思議的神通，從礦石中凝煉物性精華、得到金屬。所以金屬鑄鍛的用具被稱為“器”，它需要借助神奇的力量才能出現。

  據族長所知，在山外很遠的地方，人煙稠密的廣袤平原，那些城郭雄偉繁華的國度中，有高人教導大眾如何架爐冶煉金屬，居然無須借用修士的神通法力。但這麽做需要集合龐大的人力、物力，還需要更龐大的人群勞作去供養這些人，這是蠻荒中的各部族根本無法想象的。

  在這深山之中，這些不足中的金屬器具是很珍貴的東西，他們的來源都比較偶然，除了一些外麵專門進山販貨的商隊，再就隻能靠運氣。一些修為高深的修士，他們可以利用神通法術直接煉器，造出各種金屬器具，有一些他們丟棄的殘次品，如果有人運氣比較好，撿到了那就是好東西。

  至於現在族群中的這些金屬器物，很大一部分都是山神賜予的。曾經山神告訴族人各種礦石的形狀特點，叫族人去辨認，然後讓族人遇到了都帶回來放在祭壇上，族人以特殊的儀式向山神祭拜，偶爾就會被山神以大神通給他們做出許多器皿來。

  當然這附近的部落族群，為這最近的一個山神所管轄，而附近最大的部落就屬於大明氏族了，因此理所當然，他們得到的器具也是最多的。所有能稱為“器”的用品，都是族人眼中的寶貝，會小心翼翼地保管並代代相傳。而如今山神隱寂、大明氏族覆滅，金屬器物的這種來源也斷了。

  其實以青山、碧水現在的能力，已是五境修士的他們，當然也可以做到這些。但是他們所修的法術並不擅長此道，如此做要消耗極大的精力、甚至事倍功半，所以平時極少為之。

  但是這幾年他們也偶爾出手過，族人所使用的少數以精鋼為箭鏃和梭尖的武器時有損壞，青山族長都像以往一樣將它們放在祭壇上向山神祭拜祈求。這些箭鏃和梭尖果然都被修複了，族人們仍以為是山神顯靈，其實是他自己在暗中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