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寺。

  山麓。

  一級級青石台階之上，遍布落葉。

  秋風吹過，寒意湧動。

  鍾神秀一襲白袍，臉上戴著修羅麵具，緩緩拾級而上。

  “鳥鳴山更幽……”

  他隨口吟誦幾句，走到台階盡頭，便看到了這佛門祖庭。

  黃牆紅瓦，寺門緊閉，香爐上積攢了厚厚一層灰塵。

  也不知道這裏多久沒有香客到來了。

  “石佛寺諸位高僧何在？不死邪帝前來拜山！”

  鍾神秀聲音郎朗，盡數化為天魔秘吟，向寺廟內擴散，尋找活人。

  ‘聖僧你在天之靈不要怪我……我隻是隨手來撈點好處……’

  他心裏腹誹一句，沒有多久，便看到寺廟大門轟然打開，一群宗師僧人走了出來。

  淨凡和尚赫然也在其中，口宣佛號，麵無表情。

  “原來是邪帝到了……施主的來意，貧僧已經盡知，還請入寺一談。”

  一名老和尚雙手合十，恭敬行禮。

  ‘呃……這麽客氣，讓我怎麽打啊？’

  鍾神秀暗自翻了個白眼，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想了想，沒有放狠話，而是跟著進入石佛寺。

  “施主恕罪，自從聖僧入滅之後，我石佛寺便已經決意封寺，不見外客，因此沒有多少準備……”

  入了廂房，一名小沙彌端上茶水，老和尚就告罪道。

  “哦？你們已經知曉聖僧圓寂之事？”

  鍾神秀想到石佛寺下屬寺廟廣布天下，也不以為意。

  “聖僧死前，曾經以心心相印之大神通，向我們傳送法旨……”老和尚起身，恭敬行禮：“淨凡，由你帶邪帝，往佛林一行。”

  “遵法旨。”

  淨凡和尚麵容晶瑩如玉，似乎武功大有進步，此時上前一步，表情無悲無喜：“邪帝請！”

  鍾神秀點點頭，跟在淨凡和尚身後，走入石佛寺深處。

  轉過大量殿堂、廣場之後，他就來到一片平地。

  在平地之上，有著一尊尊或坐或臥的石佛雕像，他們相貌各不相同，表情各異，栩栩如生。

  “此乃本寺佛林……”淨凡和尚一邊帶路，一邊為鍾神秀解釋：“為本寺禁地，藏著《石佛經》原本。”

  “哦？那可要多謝。”

  鍾神秀沙啞地笑了。

  “阿彌陀佛，既然是聖僧最後決定，鄙寺上下，自然無有不從……做完此事之後，石佛寺便要真正封閉山門，不與外界往來了。”

  淨凡頷首，帶著鍾神秀，走到佛林正中。

  雖然此地看似是一片廣場，但鍾神秀能感應到四周都有宗師級別的武僧巡邏。

  哪怕是鐵血神捕，也未必能不驚動他人而闖入。

  ‘這石佛寺，看起來也是個空心大蘿卜，聖僧一死，大宗師就斷絕了，難怪要封閉山門，暫時向朝廷服軟……這麽說起來，那位素音仙子，真的還活著麽？’

  鍾神秀心裏，各種思緒湧出。

  他望著周圍那等人高的一尊尊石佛像，突然又是身上一寒。

  “阿彌陀佛。”

  淨凡將鍾神秀領到一尊臥佛之前，高宣佛號：“我寺《石佛經》，便在此處了……”

  鍾神秀也看向了那尊臥佛。

  它渾身呈現出一種灰白的石質顏色，作側臥姿態，方麵大耳，笑口常開，眼眸之中卻又似乎蘊含著極致的痛苦。

  “這位便是第一代達摩聖僧……《石佛經》詭異無比，能修煉成石佛不壞之身，但很容易走火入魔，化為石像……這片佛林，便是石佛寺曆代參悟《石佛經》不成，走火入魔的高僧所化。”

  淨凡的聲音不疾不徐：“邪帝要看《石佛經》，還請小心。”

  ‘原來四大奇書之一的《石佛經》，是第一代達摩聖僧的石化之軀麽？’

  鍾神秀點點頭，再看那些石佛雕像，就發現了更多不同。

  他們有的揮手亂舞，有的似乎晉入大極樂、大歡喜之境。

  有的卻麵容扭曲，宛若見到了什麽猙獰魔物，身陷十八層地獄……

  此中種種，俱都是被《石佛經》影響。

  “修煉失敗，便會身化石佛？”

  鍾神秀問了一句：“那第一代聖僧這是……”

  “《石佛經》詭異莫測，縱然修煉成功，身死之際，同樣會有石化症狀……或許，這便是傳聞之中的羅漢金身？”

  淨凡和尚給出一個解釋。

  雖然金身聽起來應該是金色的，但石質同樣具有不朽之性，可以長駐於世。

  “小和尚你很有想法嘛，想不想入我魔道？”

  鍾神秀哈哈一笑。

  “小僧不能僭越，在佛林之外等候，施主有何吩咐，都請告訴小僧……”

  淨凡和尚根本不受激，行禮之後，便退出佛林。

  “真是無趣啊……”

  鍾神秀撇撇嘴，在石佛麵前盤膝而坐，略有些興奮：“特麽的混了這麽久，終於接觸到四大奇書了……”

  ……

  不知不覺，一日時光過去。

  鍾神秀盤坐於石像之前，總算調整好了自身狀態，開始嚐試參悟。

  ‘說起來……這四大奇書，大概也是屬於那種理智太高，未必領悟成功的法門……奈何總不能問淨凡和尚要些酒肉來助興吧？’

  借著月光，鍾神秀瞥了眼佛林之外的人影，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畢竟還是自己熟人，這麽坑對方不太好。

  黑暗之中，那一尊尊石佛像，似乎活了過來一般。

  鍾神秀能感應到，在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呼呼！

  微風吹拂，原本隻是最為尋常的自然現象，但經過這片佛林之時，頓時產生不同。

  嗚嗚！

  風聲在鍾神秀耳中，產生了詭異的變化，忽高忽低，漸漸變得模糊，其中似乎夾雜著某個呼喊。

  那是一把淒厲而低沉的聲音。

  它隻在反反複複，念誦著兩個字：“大摩、大魔！大摩、大魔！”

  這一聲聲，幾乎宛若鐵錘一般，敲在每個聽到之人的心頭。

  佛林之外，淨凡渾身一顫，不由又躲開一段距離：“這夜間的佛林，連武僧都不敢巡邏，據說已經逼瘋了一大堆人……淨明，莫非也是如此？”

  一想到對方，他感覺心裏魔念猛然加重，不由又多念了幾聲阿彌陀佛，這才將目光轉向佛林之中，那一道依舊盤膝而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