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次振翅(男大學生“日程簡章”...)
作者:七寶酥      更新:2020-11-29 12:18      字數:3889
  當天下午, 岑矜跟著父親回了家。停車場分別時,李霧麵色淡靜,並無多少不舍, 可才出F大校門,坐副駕上的岑矜就收到了少年的短信: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岑矜彎了彎眼,瞥一眼專注開車的父親,才稍微斜著屏幕回複:你回宿舍了嗎?

  對麵回:嗯, 領到軍訓服了。

  岑矜問:什麽樣子的。

  李霧回:迷彩的。

  岑矜:好像跟我們以前一樣。

  對麵主動問:要穿著拍照給你看嗎?

  岑矜微怔,反應過來後掩唇笑了下:不用了,你新室友會覺得你這人很奇怪。

  李霧說:以前跟我要校服照你也沒怕別人覺得奇怪。

  好像自己真有什麽古怪癖好一樣, 岑矜微微麵熱:你那會才多大, 家裏人要張照片怎了。

  那邊安靜片刻,回了一句話:可當時我室友都以為我是發給網戀對象看的。

  這句話如撥片, 騰得讓岑矜心弦一顫:你就承認了?

  李霧回:我說了不是,他們不信,我後來就當做是了。

  她故意問責:你那會腦子裏麵盡裝這些七七八八的了是吧,難怪第一次月考隻考了89名。

  少年直認不諱:嗯,除了學習就是你。

  岑矜無法抵禦這種坦誠,這種毫無保留,嘴角完全掛下不來,若非紅燈時老爸好奇問了句“矜矜看什麽呢怎麽這麽開心”,她可能要笑到下車。她趕緊裝泰然自若地攏了下手機, 切到微博界麵說:“就搞笑視頻。”

  不敢再放肆, 回到家, 岑矜才躲回房間長輩口吻告誡:你現在雖然是大學生了, 但也要持之以恒好好學習。

  李霧又變回那個聽話的乖小孩:好。

  岑矜繼續叮嚀:記得跟室友和諧相處。大學雖然不像高中在教室時間那麽多,但宿舍人際不比高中簡單。

  李霧嗯了下:我剛跟徐爍來圖書館看了下。

  岑矜問:怎麽樣?

  李霧說:感覺這裏的書四年都看不完。

  岑矜回憶了一下母校圖書館的模樣:那是當然。去看光華樓了嗎?

  李霧:嗯。

  他在走她曾走過的路, 日光明烈,濃蔭綠木,岑矜如是想象著,忽然一下子對李霧擇校不當的事釋懷了。她微歎一口氣,回複道:新的路口啦,李霧,繼續放開來跑吧,這次不用我帶路了。

  聊天框裏寂靜片刻,回道:那你站著別動。

  岑矜笑:我現在還不能站。

  李霧回:那坐著別動。

  岑矜知道他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不住問:幹嘛?

  少年不假思索:等我跑向你。

  ―

  軍訓過後,院裏的張教授便跟李霧搭上了線,與他一道的還有同寢室的徐爍。

  徐爍的文化成績並非出類拔萃,但他中學時期獲過幾次物理競賽獎項,屬於打小天賦過人對萬物充滿好奇,認準這條路死磕到底想為之畢生奮鬥的人,大方向上倒是與李霧不謀而合。

  紮進實驗室後,兩位大一新手還沒有足夠的理論支持,隻能靠多讀文獻和資料找補,平時大都跟在師兄師姐後麵打打下手,學習運作機理與數據記錄。

  除了上必修選修通識課程,李霧每天大早還會去操場晨跑,在薄靄中默背英文,剩餘時間基本泡圖書館裏,苦讀專業書籍。當然,他也加了一個小眾社團,橋牌社,把打牌當為數不多的課餘消遣。

  隔壁劇團見他外形佳聲音好,幾次想拉他入夥,李霧都以沒空排戲謝絕了。

  得知此事的岑矜險些在公司笑出聲來,嘲他:你心理年齡沒四十說不過去。

  少年倒回得理所當然:所以你就不要再嫌我年紀小了。

  岑矜見他這麽會順杆子上爬,忍不住打壓:我也不喜歡中老年男性。

  李霧回:跟生理年紀中和一下,剛好跟你同齡。

  岑矜手頓在鍵盤上,笑而不語。過了會,她笑意慢慢淡下去,慢慢升騰出幾分“男大不中留”的脫節與寥落。

  她能感覺到,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讓這個孩子變得愈發開朗自信,青春洋溢了。

  一切也如她預料,天高地廣,學習之外,他真的不再隻需要她了。

  盡管李霧每天都會向她繪聲繪色描述與匯報自己的日常,但她始終都是個局外人、旁觀者。

  他也會問起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岑矜說不上來,通常寥寥兩句簡略概括,主要是日複一日的社畜生活也沒什麽值得細講的,多半是負能量吐槽,隻會叫人掃興,讓他提前憂心將來的社會生活。

  她寧可不說。

  寧可不說的後果就是少年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偶爾到那個臨界值時,他會給她打電話或彈語音,想聽她聲音。在家岑矜會接通聊一會,但在公司加班基本直接掛斷,有時還一個字都不回。

  幾次下來,少年略有不滿,但也不會跟女人正麵置氣,就悶頭在宿舍鍛煉排解。

  宿舍另外兩人格外佩服李霧旺盛的精力,感覺他與徐爍每天有七十二個小時拿來安排自己。

  尤其一天忙碌下來,還能在床上麵不改色地哢哢做好幾組卷腹。

  室友鍾文軒雖已見怪不怪,但還是忍不住問:“李霧你不累嗎?今天下午還上了籃球課。”

  李霧停下動作,疾呼一口氣,又拿起枕邊手機,確認岑矜還是沒來任何消息後,沉著張臉說“不累”,而後繼續。

  午夜時分,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男生們偶爾會聊起班裏女生,或別係美女。

  鍾文軒是東北人,口音極逗:“我們社經管院那個叫穀憶彤的學姐老好看了,還跟徐爍一個地方,江南水鄉就是養人。”

  徐爍問:“有照片嗎?”

  鍾文軒飛速翻看起朋友圈:“有,她今天剛發了自拍,等我,我發宿舍群。”

  徐爍點開看了眼,語氣平淡:“就還好吧,我們那滿大街這種。”

  鍾文軒驚歎:“我靠,回頭我考研就往你們那整。”

  鍾文軒又去李霧那求認同:“李霧你看了嗎?”

  岑矜在忙工作,李霧無事可幹,專注於一個解謎類手遊:“還沒。”

  “你看啊。”鍾文軒不滿:“我選了最漂亮的一張。”

  徐爍說:“李霧怎麽可能覺得好看,她還沒李霧姐姐好看。”

  李霧手指一頓,又聽另一個室友溫暉問:“李霧姐姐長什麽樣啊,光聽徐爍說過,都怪我報道那天來太晚了,錯過了看到美女姐姐的機會。”

  徐爍回憶著:“怎麽說呢,過目難忘,是我喜歡的那種看起來很有感覺的禦姐。”

  鍾文軒說:“我怎麽不覺著,光記著她腿瘸了。”

  “她隻是腿傷了好吧,”徐爍問:“李霧,你姐腿已經好了吧。”溫暉快好奇死了:“李霧你那有你姐照片嗎?”

  李霧直接關閉手遊界麵,在黑暗中靜默片刻,開口道:“她不是我姐。”

  徐爍訝然:“那她是你誰啊?”

  李霧說:“我高中那會的資助人。”

  寢室裏籲歎四起。徐爍一下子變成一本問題大全:“那你們關係很好啊,她不能走路還送你來報道。她是本地人嗎?家裏是不是很有錢?結婚了沒有啊?”

  “關你事嗎。”李霧肅聲吐出四個字,好像在空氣裏紮下一根冰錐。

  自打兩人同進同出稱兄道弟,李霧可是第一次對自己這麽凶殘,徐爍不禁怔忪一下,悻悻道:“我就問問。”

  ―

  複工後,岑矜忙得團團轉,她身居要職,重新接回項目時基本都是些“疑難雜症”,就等著她回來一一解決。

  每天微信裏的男大學生“日程簡章”成了她忙碌日子裏為數不多的快樂,像一間手機屏幕大小的象牙塔,她可以借機躋身進去,重溫學生時代的小確幸。

  有時李霧還會發些照片給自己,比如食堂的新菜,一片紅紫漸變色的傍晚的天空,還有他在社團橋牌比賽裏奪魁的小獎牌。

  被可愛到之餘,岑矜也有些苦惱,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等價的分享回饋,這陣子的疲累已磋磨掉她所剩不多的浪漫細胞。她隻能信口誇獎幾句,以免小男孩期待落空。

  秋去冬來,連續一個多月的車軲轆轉,岑矜的工作量才漸趨穩定,找回之前的條理與節奏。

  得空時,她去商場買了台自己同款的筆記本電腦,打算在李霧十九歲生日當天送給他。

  這天開會,李霧又一聲不響彈來個語音,岑矜瞄一眼屏幕,立馬給斷了。

  她想了想,告知原委:有事。

  那邊再無動靜。

  岑矜垂眼等了會,將手機倒扣回一旁,而後雙手交叉撐起下巴,繼續看大屏幕。

  ―

  新年前夕,宜市遇到了這幾年最大的降雪天氣,天地渾然一色,雪花如鵝毛般翻卷了整日,直至傍晚,才有所止歇。

  樓宇街巷披銀裹素,路上車輛均小心移動著。

  饒是天寒地凍,路況惡劣,李霧也不厭其煩地換乘了幾路地鐵往回趕。

  他想給岑矜一個驚喜,就沒有提前告知,想到她公司樓下再給她打電話。

  到市中心時,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被城中燈火映透,好像飄搖的星粒。

  李霧從地鐵站出來,雙手抄兜往久力大廈方向走,一想到待會就能見到岑矜,他笑意就止不住,不間斷地嗬出白霧。

  快過人行道時,紅燈驟亮。

  他跟著人流停下,從灰色大衣兜裏抽出手機,打開微信看置頂,盯著看,思考什麽時候告訴她合適。

  想了想,又放回去,摩挲著另一隻衣袋裏的小巧禮盒,而後重新揚起臉,視線漫不經心越過人群,望向馬路對麵。

  下一刻,他漆黑的眸子聚起光來。

  朝思暮想的女人就站在馬路對麵,在等同一個紅燈。

  隻是她並未直視前方,微側著頭,與身畔一個男人談笑風生,男人西裝革履,高她半頭,斂眼看著她,同樣在笑。他們距離很近,一會,他忽然抬手,在她鬢邊逗留兩秒,才垂回原處,她詫異一下,摸了摸同一個地方,又指他西服前襟。男人聞言,笑容更深了,去撣自己胸前。

  李霧猜,他可能為她摘下了一片雪花。

  天地間,雪似乎靜止了。

  交通指示燈上的綠色小人,開始連貫地交替雙腿。

  兩邊人流往路中央攢動,聚湧。唯獨一個人紋絲不動。

  李霧下頜酸僵,眼眶急劇漲紅,他的雙腿被大地吸附,完全無法邁足。他就停在那裏,注視著他們倆往這兒走,他們根本不看路的,好像有聊不完的話題。

  這一秒鍾,他意識到了,在岑矜的選擇題裏,他是個屁的A,他連D都不夠格,根本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就在女人正要回眸的一瞬,哐一下,腦中如撞鍾,李霧似從噩夢中拔身,知覺複蘇,轉頭快步離開原處。一一五你好三三一二三二二一你好三三一二三一二六你好三三一二三二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