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1-11-17 08:03      字數:2976
  馬車粼粼駛出巍峨的朱色宮門, 大街兩旁的叫賣和說笑聲潮水般湧入車廂,一派濃厚的新年氛圍。

  顧沅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 目光微愣, 竟然出宮了?難道他要帶她回娘家?可她人還裹著被子,披頭散發,甚至還未洗漱, 這副樣子回國公府, 怕是要將父母親給嚇壞,以為她被皇帝給休棄了。

  放下車簾, 她轉臉看向淡然閑坐的裴元徹, 還是壓不住疑惑問出聲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裴元徹知道她的倔性子, 隻好如實道, “去驪山行宮泡湯泉。”

  “驪山行宮?”顧沅驚訝出聲, 見他神色自然並無半點玩笑的意思,兩道柳眉蹙起,輕聲道, “可夜裏不是還有宮宴麽?難道現在去了, 再在天黑前趕回來?”

  “那多折騰, 難得去一趟驪山, 得多住幾日, 好好放鬆才是。”

  裴元徹提起紅泥小爐上的短嘴茶壺, 沏了兩盞熱乎乎的茶, 白色霧氣氤氳著,清新的茶香立即溢滿車廂。

  他修長的手指端起一盞,遞到顧沅的麵前, “喝點熱茶潤潤喉。”

  顧沅接過茶盞卻沒喝, 裴元徹看向她,問,“怎的不喝?”

  顧沅頗為鬱悶的乜了他一眼,“還沒漱口。”

  裴元徹微怔,摸了摸鼻子,道,“朕看你睡得那麽香,就不忍叫醒你。本想著你在馬車上還能多睡會兒,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醒了,是朕的疏忽。你先用杯中茶水漱口,再睡一覺,朕讓他們快些趕路,等到了驪山,再讓宮人伺候你梳洗。”

  人都已經在馬車上了,顧沅還能說什麽呢?她端起手中茶盞,垂眸看了一眼,有一瞬的沉默。

  百兩黃金一兩的雪峰翠頂,竟然用來漱口,雖然他家裏的確有礦,但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顧沅放下茶盞,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向裴元徹要裝清水的水囊。

  裴元徹擰眉,“水囊裏的水是涼的。 ”

  顧沅不以為意,接過水囊,拿了個空茶杯倒滿水,簡單漱了個口,又拿帕子沾了些水擦了一遍臉和手。

  這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十分嫻熟。

  見裴元徹一瞬不瞬的盯著她,顧沅迎上他深邃的眸,淡聲道,“去年逃跑的路上我經常這般洗漱,當時一心隻想著跑遠些,路上也不敢多停,所以很長一段日子都是在馬車上過夜,條件簡陋,能有點水洗一下就很好了,哪裏還有那麽多講究。”

  聽到她這話,裴元徹神色一滯,捏著杯盞的手指也不禁收緊,指骨關節處泛著微微的白。

  須臾,他緩緩抬起眼,沉聲喚她的名,“沅沅,朕……”

  顧沅一看他這神色便知道他要說什麽,忙打斷他,語氣溫和且平靜,“自責的話就別說了,那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多說無益,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朝前看?”

  說罷她捏了一塊糕點吃了起來,換了個話題,“你真打算就這樣跑去驪山?除夕宮宴暫且不說,那明天的大朝會呢?”

  裴元徹道,“除夕宮宴讓母後帶著宣兒出席便是,明日的朝會,朕半夜趕回也是來得及的。”

  顧沅很不理解的看他,這大冬天的他跑來跑去不嫌累,不嫌冷?

  裴元徹見她直直的看著自己,以為她在擔心另一件事,便握住她的手道,“朕一忙完大朝會,立刻就趕回驪山陪你,不會讓你久等。”

  顧沅本想說她不在乎這個,視線落在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多說,隻緩聲道,“我還想再睡會兒。”

  裴元徹眉眼舒展,說了句好,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攬入懷中,“靠在朕身上睡,就像去年回長安的路上那樣。”

  顧沅順從的靠在他懷中,腦袋在他溫熱的胸膛蹭了蹭,尋了個舒適的角度,輕輕闔上了眼。

  裴元徹往上扯了扯被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又低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睡熟了,這才從桌案邊抽出一卷書,神態自若的看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沅睡眼惺忪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明顯的喉結,視線往上,便是線條分明的下頜,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

  裴元徹正單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另一隻手輕輕的搭在顧沅的身上,防止她從懷中跌落。

  冬日的陽光和煦而溫暖,透過窗子照進來,金燦燦的灑在他的臉上,仿佛金色蝴蝶翩然落下,親吻著他的臉頰。

  顧沅靜靜的看著這一幕,須臾,她鬼使神差般伸出一隻手去。

  她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麽,手伸在半空中停下,還沒等她收回,原本闔著眼睛的男人慢悠悠的掀起了眼皮。

  顧沅一僵,悻悻收回手,裝模作樣的摸了下耳垂,“你醒了啊。”

  裴元徹眯了眯黑眸,眉梢挑起,“你剛才是要作甚?”

  顧沅啊了一聲,躲開他銳利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沒做什麽,你看錯了。”

  她這副作賊心虛的模樣,讓裴元徹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兩聲,顧沅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在震動,一時間臉更紅了,隻覺得好丟人。

  偏偏裴元徹還厚顏無恥的湊到她耳邊,戲謔道,“你若想摸朕,隨便摸,摸哪都行,朕無不可。”

  顧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麵紅耳赤的罵了句無賴,便要從他懷中離開,可人還沒起身,就被某個無賴按在車壁上狠狠親了一通。

  這青天白日的,而且還是在馬車上,這男人他怎麽能……如此無恥!

  裴元徹輕咳一聲,鬆開她的手。

  顧沅臉頰更燙,沒再出聲,心裏卻忍不住想著,這男人要帶她去驪山泡溫泉,那他們……是一個池子,還是兩個池子?

  上輩子裴元徹也帶她來驪山行宮住過好幾次,春日賞花,夏日狩獵,秋日看楓,冬日泡湯。她至今還記得他們第一次冬日來驪山泡湯的場景——

  那是她生下宣兒的第三個月,她心裏掛念孩子,壓根不樂意隨他去。

  他那時本就看宣兒不順眼,見她一門心思撲在孩子上也不高興了,冷著臉一定要她去,一番爭吵後,她被他強行抱上了馬車。

  到達行宮後,她也不想泡溫泉,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他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將她扛了起來,帶去了湯池。

  霧氣氤氳的湯池裏,他放下她,居高臨下的睨著她,“你是自己脫,還是要朕幫你脫。”

  她揪著衣衫,眼圈泛紅,惱恨的叫他滾。

  滾他自然不會滾,這話反倒讓他冷笑一聲,上前來,一手攫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就扯開她的衣帶,“那朕幫你脫。”

  與其說是脫衣服,倒不如說是撕。

  她被他抱著進了池子裏,溫熱的池水泛起陣陣漣漪,沒多久,漣漪越來越大,水波激蕩著,她像是隻煮熟的蝦,又像是拚命逃離水池的魚,被按在池壁無力的承受著身後的一切。

  溫泉不能泡的太久,泡久了會頭暈目眩,渾身發軟。

  池子裏,長榻上,屏風前,在溫泉宮裏足足待了兩個時辰,她軟得手指都沒了力氣,嗓子更是沙啞,無力的由他抱著出來。

  之後每次泡溫泉,過程與結果大致如此。

  一想到上輩子在溫泉宮裏的種種荒唐行徑,顧沅不由得攥緊了手指,渾身都怪不自在的。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身側的男人,不曾想他也正好在看她,四目相對,顧沅心跳得更快,腦子裏更是控製不住去想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麵。

  裴元徹看著她紅得有些不自然的臉,濃眉擰起,關切道,“你的臉怎的這般紅?”說著,他伸出手想去試一下她的額頭。

  顧沅一見他的手,忙不迭躲開,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垂下眼簾道,“沒,沒事。”

  裴元徹見她閃避的這麽快,隻當她還在為剛才的唐突而羞惱,尷尬的收回手,淡聲道,“沒事就好,若是有哪裏不舒服,盡管與朕說。”

  顧沅低低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馬車繼續朝前行進著,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馬車緩緩停下,外頭響起李貴恭敬的聲音,“陛下,皇後娘娘,咱們到行宮了,請下車換轎。”

  裴元徹淡漠的應了聲,轉臉看向顧沅,麵部線條就柔了些,“到了。”

  他伸手拿起被子將顧沅裹得一絲不漏,又將她打橫抱著,低聲提醒,“怕掉下來的話,摟著朕的脖子。”

  顧沅點了點頭,乖順的摟住他的脖子。

  等倆人要下車前,她忽然叫住了他,“我有件事想問你。”

  裴元徹垂眸看她,“嗯?”

  顧沅眼睫顫了顫,纖柔的手指攥緊,聲音小小的,“晚些泡溫泉,我們是一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