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1-11-17 08:03      字數:3665
  腳步聲在床邊停下, 幔帳被掀開。

  顧沅感到床邊陷下一塊,床帷間帶入一絲寒意, 那人坐在旁邊, 也不知在作甚,半晌沒有動靜。

  她眼皮微動,正糾結著是該弄出些動靜, 還是就這樣裝睡過去, 身旁的男人總算有了動作,躺下來, 張開胳膊從後麵摟住了她。

  他剛沐浴過, 身上有好聞的澡豆香, 呼吸灼熱的灑在她耳後根的肌膚上, 一陣輕柔的癢, 顧沅身子緊繃起來, 纖瘦的背脊抵著他堅實的胸膛。

  隔著兩層寢衣,她也能感受到他那劇烈跳動的心髒,這男人的體溫高到不可思議, 像個熱烘烘的大暖爐。

  “沅沅, 你睡了麽?”

  男人冷不丁問了這麽一句, 聲音很輕, 擔心將她吵醒般。

  顧沅想了想, 說了句“沒”。

  話音未落, 身後的男人突然亢奮起來, 摟著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便將她翻了個身,從背對的姿勢換成了麵對麵。

  裴元徹將幔帳拉開一些, 讓外頭的光照進來。

  他垂下眼, 靜靜看著懷中的女人,昏昏光線中她一頭墨發散著,精致的臉龐白瓷般細膩,那雙瑩潤的桃花眼半闔著,眼尾透著幾分隨性慵懶的嫵媚。

  他也不出聲,就這般目光熾熱的凝視著她,顧沅隻聽得屋外簌簌落雪聲,忍了一會兒,終是受不住這靜謐,低低問他,“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也不派人來遞個信,宮裏什麽都沒準備。”

  裴元徹道,“七天前我們的軍隊大勝戎狄兵,殺得他們鬼哭狼嚎,潰不成軍。朕便讓副將留在前頭收拾戰場,先帶了一隊精兵往回趕,今早看到洛陽下雪了,突然很想你與宣兒,便驅馬趕了回來。”

  顧沅知道他行事一向恣意隨性,但聽到他這話,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你從洛陽趕回來的?一日時間?!”

  “嗯,一路換了四匹馬。”裴元徹輕撫了一下她的發,緩聲道,“可惜朕那匹千裏良駒死在了戰場上,否則以它的速度,定能在宮門下鑰之前回來,還能陪你們一道用個晚膳。”

  “你何必這般著急趕回來,弄得這樣勞累。”顧沅蹙眉,又想起什麽,問道,“你說的那匹千裏良駒,是指你騎去的玄武?”

  裴元徹喜歡駿馬,尤其有四匹馬最討他歡心,分別取名為玄武、朱雀、白虎、青龍,他還特封為馬中“四大神將”。這次帶兵出征,他便挑了那匹臉部有一道白色蛇紋圖案的棗紅色駿馬,玄武。

  裴元徹語調沉鬱的“嗯”了一聲。

  顧沅遲疑片刻,問,“玄武它怎麽沒的?”

  “被冷箭刺中要害,帶著朕回了營地,它流血過多,沒救回來,倒在了朕的麵前。”

  聽到他的話,顧沅心中感慨,萬物皆有靈,裴元徹平日裏對那些馬百般愛護與欣賞,到了戰場上,玄武也以忠誠報答主人。

  須臾,她凝視著他,“那你可有受傷?”

  裴元徹沒立刻答,隻含著笑,眼尾弧度上揚,溫熱的大掌不知何時扣在她的腰上,往他那邊一拉,“你在關心朕。”

  他的語氣篤定,笑的得意,像是得了糖果的稚童。

  顧沅本來不覺得關心他一句有什麽大不了的,可見他笑得這般洋洋得意,顯得有些欠揍,忍不住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我隻是隨口一問罷了。”

  話音未落,就聽男人發出一聲吃痛聲。

  顧沅一怔,黑眸微睜,“你、你怎麽了?”

  裴元徹笑得無奈,“無礙。”

  顧沅眉頭擰了起來,上一刻還懷疑他是不是在耍她,可下一刻看到他微微泛白的薄唇,立刻意識到了不對。

  她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你真受傷了?”

  裴元徹依舊躺在床上,去拉她的手,“外頭冷,蓋好被子,別凍著了。”

  見他避而不答,顧沅更加覺得不對勁,盯著他瞧了半晌,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伸手就去扯他的寢衣。

  裴元徹眸光閃動,這要換做平時他可巴不得她這樣主動,可現在——

  “沅沅。”

  他一把按住她柔軟的小手,黑眸如深夜的海,靜謐又深邃,“別看。”

  顧沅臉色變得凝肅,“受傷就受傷了,何必遮遮掩掩。”

  裴元徹道,“不好看,怕嚇著你。”

  顧沅纖濃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皺了下鼻子道,“我哪有那麽膽小。”

  裴元徹望向她,四目相接,她的目光無比堅定。

  最終,他還是拗不過她,鬆開她的手,一副躺平任看的姿態。

  顧沅鼓足勇氣般,伸出手去解他的衣帶。

  明明之前也替他換過衣裳,甚至也曾赤誠相對,可時隔一年多,這般主動去解他的衣帶,她的手指莫名顫抖。

  衣帶一抽,衣襟敞開,昏暗燭光下,男人精壯的胸膛上好幾道傷口,有已經結疤了的,還有剛結痂的,肩頭上還有一道箭痕。

  顧沅視線落在那一道道傷口上,臉色也漸漸沉重。

  好半晌,她才開口,聲音有些發緊,“背上有麽?”

  “有,不過就一道。”

  “轉過身我看看。”

  “……”他不動。

  “轉。”顧沅伸手拍了下他。

  裴元徹見她沉著小臉,怕再惹她不高興,隻好轉過身,還不忘解釋著,“背上的傷並不嚴重,就是落了疤,毀了先前紋的那副刺青。你若是覺得太難看,朕過幾日找刺青師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描補。”

  顧沅默不作聲,眼睛直直的盯著他背上那一道六寸長的疤,那道疤就落在刺青中央位置,十分醒目。

  那是道刀疤,縫了許多針,她雖看不到它鮮血淋漓的模樣,但看這蜿蜒如蜈蚣的疤痕,也能想到剛受傷時皮開肉綻的可怖模樣。

  “不醜,不用找刺青師。”她輕聲道,又問,“這是被刀砍的?”

  裴元徹不欲與她說太多戰場上的殘酷血腥,隻輕描淡寫道,“跟戎狄主帥交手時,一個不防就著了道。不過,他劃了朕一刀,朕割了他喉嚨,也不算吃虧。”

  說是割喉嚨並不準確,應當是砍頭才對。一劍砍去,血就噴濺出來,腦袋砍掉半邊,顫顫巍巍掛在脖頸上,脖子以下還穩穩地坐在馬上。

  那場景怪駭人的,他若講的細致,她夜裏肯定要做噩夢。

  顧沅聽了他的話,幽幽歎了口氣,她早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然而親眼見到他身上這麽多傷疤,還是忍不住唏噓。

  “很疼吧?”

  纖細的手指輕撫上那道突出來的疤痕,她明顯感受到手指下的男人身子僵住,頓了頓,她也覺得自己剛才問了句傻話,這麽長一道傷口,怎能不疼?

  這時,男人忽然轉了個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顧沅愣了愣,隨後對上一雙漆黑的鳳眸,男人深色的瞳孔閃著暗光,似笑非笑,“你摸摸就不疼了。”

  突如其來的調-戲讓顧沅有些懵,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男人握住她的手往下,嗓音沉啞,“現在另一個地方更疼。”

  顧沅本以為他還有別的傷口,不曾想,卻碰到了不該碰的。

  “裴元徹!”

  她羞憤出聲,臉頰瞬間滾燙,急急忙忙要抽回手來。

  男人寬厚的手掌一把扣住她的腰,天旋地轉般,她就躺倒在柔軟的床間。

  不給她喘息反應的機會,男人挺拔高大的身軀欺了上來,吻住了她的唇。

  從炎炎夏日到凜冽寒冬,半年的分別,牽腸掛肚的思念真是要將人逼瘋。

  想說的話,想表達的情意,都在這個吻中盡現。

  衣衫散亂,身上感到一絲涼意時,顧沅的意識也清醒幾分,她冷得打了個寒顫。

  男人眸色深暗,帶著濃鬱的侵略性,掃過那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他喉結上下滾了滾。須臾,他埋頭在她肩頸處,輕吻著她的耳垂,啞聲道,“沅沅,朕好想你。”

  顧沅喘息著,心跳的極快,瑩潤的眸子仿佛泛著一層霧蒙蒙的水光,透著幾分無措。

  開始她也想過,若是他回來想碰她,那她該怎麽辦?

  上輩子他們雖然一直吵,但床笫之間他並未忍著,想要便索取,他是皇帝,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後,夫妻之間這般似乎並無什麽不妥。可這一世,他會問她的同意,這讓顧沅感到尊重,對這事也不像從前那般強烈抗拒。

  所以,要接受他麽?

  男人似是看出她的猶豫,吻上她的額頭,一點點的撩撥她,薄唇所到之處,仿若點起一簇簇的火苗。

  兩世夫妻,他很了解她的身體,也想令她覺得愉悅。

  顧沅輕輕閉上眼睛,默許般,一隻手攀上他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裴元徹眸色愈發深了。

  衣裳簌簌,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克製著,卻又遮不住心頭熊熊燃燒的侵占感。

  極盡安撫,裴元徹結實的手臂半撐著,眼角微微泛著紅,聲音也啞的不像話,“別緊張。”

  顧沅咬著唇,驀得溢出一陣惶恐來,抬手抵住他的胸口,撇過頭小聲道,“不,不……”

  裴元徹失神,“沅沅。”

  她避開他的視線,扭過臉去,“我還沒準備好。”

  她也不知為何,明明心裏沒那麽抗拒了,她覺得倆人都把話說開了,或許愛上他很難,但在這事上,也不是說非得相愛才能做,可不知為何,在那關鍵時刻,她無端覺得別扭,下意識就叫停了。

  顧沅能感受到他忍得有多難受,滿臉羞窘,“我不是故意的……”

  裴元徹臉色微沉,濃眉皺起,這個時候被打斷心裏難免燥鬱,可看到她顫顫發抖的睫毛,還有那緊張無措的憐人模樣,更不忍心。

  強壓住身上那股躁動,他擁住她的肩膀,沉聲道,“別怕。”

  顧沅微詫,抬起眼看他。

  裴元徹粗糲的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朕說過你不願意就不會碰你。上輩子朕做了混蛋事傷了你,也不敢奢望你這麽快就接受朕。”

  顧沅眼簾微垂,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裴元徹將幔帳拉好,又吻了吻她的眼睛,蓋好被子,哄道,“睡吧,趕了一天路,朕也累了。”

  顧沅低低的嗯了一聲。

  床帷間變得安靜,沒多久,響起男人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顧沅心想,看來他是真的累了。遂也放下心來,放空思緒,沉沉睡去。

  在她睡去不久,身旁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他側過臉,看著身邊那張精致姣美的臉龐,鳳眸微眯。

  他能感覺到她的態度在變,若是一年前他這般對她,她肯定一個巴掌甩過來。一年過去,起碼她有在慢慢接受他,這便是一件好事。

  慢慢來,反正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他定能讓她心甘情願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