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未必
作者:讓你窩心      更新:2020-03-13 13:59      字數:4167
  重生宋末之山河動最新章節

  高桂在行朝海上曾任副相,陳宜中出走占城後又繼任知樞密使一職,但其卻沒有阻止張世傑掌控軍權,並協助他控製了朝局,也就是說參與阻止趙繼承皇位。崖山之戰後,行朝遷往瓊州,對於這種站錯隊的官員,即便趙與張世傑達成諒解後,自然也不會繼續予以重用,隻是在朝廷中安排了個閑職,享受著副相的待遇,實際是退居二線了。

  所以說對於高桂,趙與其幾乎沒有什麽交集,隻是在每年的元旦朝會上作為老臣例行邀請,其也就是每逢節日上個賀表,始終遊離在權力核心之外。行朝遷回臨安後,高桂也到了致仕的年齡,祈請退養。趙核準,想著其這麽多年來未給自己找什麽麻煩,又是前朝老臣,便進爵為信陽郡公,全薪退休,蔭子孫二人,也算給其了個交待。

  按說如此,高桂也算是平安落地,隻憑著其退休金也能安度晚年,享受下天倫之樂了,不再涉足於世事的紛爭。讓趙想不通的是其為何會與新科探花鄭思肖發生衝突,且還是高調的在這繁華的大街之上,難道其還想發揮些餘熱,欲搞出些事情,便拿鄭思肖做筏子。

  趙雖然滿腹疑問,但也不敢妄下判斷,在侍衛的保護下拉著陳淑擠過人群,來到現場。看熱鬧永遠是國人最喜歡的消遣,被剛才衝突驚散的人群又漸漸聚攏過來,趙搶占了一處高台占據了有利地形,在這裏可以清晰的看到場中的情形。

  譚飛卻十分緊張,擔心皇帝的身份一旦暴露會引發更大的騷亂,指揮著幾個侍衛結成一個小圓陣將皇帝和貴妃圍在其中,當他看到暗中跟隨的其他侍衛也已經跟了上來才鬆了口氣,打了幾個手勢讓他們在高台下布置一個防衛圈,盡量將人群隔離,監視和防止有不軌著靠近核心圈。

  侍衛們的眼中隻有皇帝,若是有必要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將周圍的人全部幹掉,而當下事情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他們各自從不同的方向切入,然後一起發力將高台周圍的人擠了出去。突然被擠出了出去,有人自然不高興,可看看一個比自己魁偉許多的大漢,眼露凶光,手摸著腰下,立刻明白這些人絕非善類,不是自己可以惹的起的,也隻能嘟囔兩句,遠離這些惡人。

  趙向來的是謀而後動,在不了解真相的情況下自然不會貿然插手,更不會采取行動。當下臨安府的衙役們也已經聚起了有二、三十號人,與一群人對峙著,不過明顯對方人數要占據多數。而據說引發事端的探花鄭思肖此刻帽子歪斜,衣衫不整,沾滿了塵土,但其卻如臨安府的發言人一般站在兩隊人馬中間大聲痛斥對方。

  不過趙從鄭思肖的話語和對方的回罵中還是弄不清衝突的原因,可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從來不缺好事者,他們從不會放過炫耀的機會,以此來獲得些滿足感。恰巧他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人,看其裝扮就是常在酒樓外幫閑的閑漢。

  ‘閑漢’聽著便是充滿貶義,意指無所事事,不務正業的男子。但他們又有別於好勇鬥狠的強盜,更像是街頭的混混和無賴、懶漢。但是他們為了生存也需要謀生的手段,便也有了不同的叫法,其實皆是寡廉無恥、皮厚心貪的一類市井無賴。

  有一些略通文墨並懂得雙陸、下棋、說噱調笑的,這些人專在富家子弟間鑽營,靠幫嫖貼食、陪賭伴酒、奉承助興的手段吃白食,這些人叫“貼食”“幫襯”“清誑”“遊嘴”;有的閑漢整天廝混在妓院裏,幫老鴇誘引富家子嫖娼花錢,替粉頭寫柬,幫孤老傳書,弄口風流茶飯,這種閑漢叫“陪堂”,也叫“趕趁”“妙客”“拐兒”。

  有的弄點糖果、瓜子、頭油、花粉做由頭,專往酒樓茶肆、妓院勾欄這些富家子弟取樂處鑽營,執役侍候,獻物討賞,這種閑漢又被稱為“架兒”,或者叫“廝波”“小買手”。此外有些閑漢仗著自己能說會道,又有些社會關係,幹些債務中保、交易中介的事,替貧人代筆,靠富漢求食,從中抽分子,吃回扣,這種閑漢叫“涉兒”,也叫“保兒”“幫涉”。

  沒有技藝,也沒奉迎的本事,在街上閑逛混日子,打聽到誰家辦喜事,就早早上門去,幫著打雜、應酬、湊熱鬧,誰家辦喪事,就去充當挽郎,誰家升了官、上了榜,就上門報喜,有吃有喝有賞錢,瞅空還能搞點額外油水,這種閑漢也叫“閑子”“閑的等”,是閑漢中混得最差勁的。另還有“花腿閑漢”的稱謂,喜歡在腿上刺花,招搖過市,如同現代的前衛少年一般。

  挨著趙旁邊的閑漢顯然是混跡於酒樓的,已經看出他想急於了解場上情形,年歲又不大,顯然涉世不深,正是不錯的目標,混些賞錢應該不成問題。可想要湊過來卻被侍衛所阻,難以近前,而其也知道待會兒事情明了,自己的‘富貴’便也沒了,一時間急的搔首弄姿,意圖吸引主家的注意,實在是滑稽可笑。

  趙對於閑漢這個混跡於社會底層的職業自然不陌生,在任何時代都不曾絕跡,且社會上少了他們也仿佛像缺少點東西似的,而這些人卻也能滿足有些人的特殊需求。就像現代混跡於醫院、車站和大賣場的‘黃牛’,各個部門門前幫辦各種手續的‘中介’一樣,為了減少麻煩也都樂意花些小錢找他們代辦。而當下官府也都喜歡利用這些人充當眼線,收集信息。

  “讓他過來說話!”趙衝王德使了個眼色輕聲道。

  “公子安,小的李狗兒聽公子吩咐!”閑漢終於擠到正主的身前,連忙施禮,連帶做自我介紹,卻又遲遲不肯轉入正題。

  “我家公子想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不要嗦,撿要緊的說!”王德自然清楚其的心思,掏出一張五貫錢的紙幣塞給其道。

  “謝公子賞,狗兒願意效勞!”見這位公子出手闊綽,李狗兒自然心花怒放,隻這五貫錢就夠他好好樂幾天了,當然也起了叛附的心思,想著若是能跟上這麽個財主,自己的好日子便也到了,自然是知無不盡,極力討好。這李狗兒從始便目睹了事情的經過,且又在這條街上討生活,自然消息靈通,對當事人及其家中情況十分了解,且又有一副好口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趙這才知道,這高桂並非自己從前所知的那樣低調、本分。其回到臨安後,雖然在政治上仍然不得意,但是畢竟曾任朝中高官,即便隻有個閑職在世人眼中也是有極有麵子的,加上一些過去的親朋故交的吹捧,他沉寂已久的心又活泛起來。

  高桂知道自己是犯了路線錯誤,政治前途暗淡,尤其是目睹了姚良臣和陳宜中等人的失敗,意識到已經沒有了複起的希望,便轉而將心思用在了生財上。他這些年官場失意,卻也積攢下了些錢財,加上府中不缺捧場的,於是拿出積蓄趁行朝重回臨安,一些有虧的商人擔心會被抄沒家產的情形下,又使些手段暗中恐嚇或以提供保護為名,低價買進了些臨街的商鋪和酒樓,做起了生意。

  時間不長,頗有經商頭腦的高桂居然將中河沿岸懷信坊四、五家的酒樓和商鋪都攬入手中,這裏臨近朝廷各部省的辦公區,離北宮和朝中高官的府邸區也不遠,也算臨近黃金商業圈了。隨著朝廷對官員經商的禁令收緊,其幹脆致仕退休,當起了富家翁。

  起初高家經商還算中規中矩,照章納稅,與鄰為善。但是隨著規模的擴大,競爭必然也越來越激烈,且人的野心也會隨著收入的增加而膨脹,他便起了貪心,加上些心懷不軌的人慫恿,便開始利用自己在官場的人脈及豢養的閑漢無賴打壓同行,侵占公地,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大營業麵積。

  起初還有人不服,與其爭辯,甚至報官,但高家皆能很快便將事情平息下去。數次之後,加上其有意的散播,並有意邀請尚在朝中任職的故交來此宴飲,借機壯大聲勢,在此的商戶很快就都知道了高家不僅有官方背景,且能與皇帝搭上關係。這種傳言普通人自然無法去印證,可事實上高家的酒樓官員時常進進出出,大肆侵街之下也無人來管,便也認定高家非是平頭百姓可以惹得起的。

  今天的衝突也很偶然,因為這裏緊鄰中河,沿河的住戶和商家都習慣性的將垃圾和汙水倒入河中。今春趙因為河水有異味兒而大發雷霆,底下的官員自然不敢怠慢,開始嚴查往水中傾倒汙物,並開始清查侵街現象,為後續的改造打基礎。

  官府連發禁令,並加大了巡查力度,因此商戶們不敢再隨意傾倒,但也有不法之人違反禁令偷偷向河中傾倒。而高家不僅沒有收斂,還如往常一樣,被巡查的衙役看到了,往往也隻是說幾句,並未加以懲罰,而事後高家還是如此。

  偏偏今天鄭思肖到此遊逛,邀人在此小酌,其本就是嫉惡如仇的人,見高家酒樓的夥計向河中傾倒汙水,便上前製止。高家人已經囂張慣了,如何將一個書生放在眼中,三言兩語就起了衝突,而鄭思肖卻絲毫不讓步,還要報官,高家的護院便動了手,欲給其些教訓。

  鬧市鬥毆,巡查的衙役不能不管,於是上前製止。鄭思肖這時亮明自己禦史的身份,要求衙役不僅要懲治高家傾倒垃圾之過,還要他們嚴查侵街,否則就上書彈劾他們。如此一來將高家和臨安府的衙役都逼上了絕路,大家都自然知道禦史有聞風上奏之權,一個不好便捅到了禦前,屆時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可此時事情已經當眾鬧開了,臨安府的衙役也不好在為其隱瞞,便要高家清理垃圾,交出打人的凶徒。而高家知道已經惹禍上身,但這段時間囂張慣了,卻沒有將一個剛剛入仕的六品巡殿禦史放在眼裏,以為其雖為新科探花,初入官場缺乏人脈,隻要將通過關係將其壓製住,就不會傳到禦前。

  且高家權衡利弊後以為此刻絕不能低頭,一旦接受了衙役的處罰,且將人帶走,那麽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威名’將隨之而去,不僅顏麵盡失,這條街上也無人再懼他們,更多的麻煩也會隨之上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將要抓人的衙役也給揍了。

  臨安府好歹也是掌管京畿治安的衙門,若是被人當眾痛毆,卻沒有什麽表示,以後還如何在京城地麵上立足。於是他們一邊向值守的官員稟告,一邊召集散在各處的同僚前來支援。高家也不示弱,同樣糾集起人手與衙役們形成對峙,這便是事情的始末,而吃瓜群眾們則更關心的是誰能從中勝出,卻沒有人擔心會濺身血!

  “嗬嗬,公子這下更熱鬧了,高相爺來了!”李狗兒介紹著情況,眼睛卻也沒閑著,瞅見一頂小轎在十幾個家丁簇擁著來到現場,轎子中的人一露麵,他便認出了來人,唯恐天下不亂的笑道。

  ‘哐、哐、哐……’

  “行人速速避讓,巡檢司公幹!”這時又有開道鑼聲響起,一隊兵丁也向這邊跑了過來。

  “這回巡檢司的官兵也來了,更加熱鬧了,不知道這高相爺能否鎮的住。若是其把此事也擺平了,隻怕不僅這懷信坊,便是這中河南再無人敢惹高家了!”李狗兒麵帶興奮地道。

  “嗬嗬,未必!”趙也笑笑道,“這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高家打了禦史,違反了律法,他還能一手遮天!”

  “公子,小的說句不中聽的話,高家也是官,官官相護之下,隻要瞞過官家,大家都相安無事!”李狗兒卻搖搖頭,覺得這位公子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