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說服
作者:讓你窩心      更新:2020-03-13 13:58      字數:4180
  重生宋末之山河動最新章節

  小皇帝一頓叨逼叨把老頭兒噎得夠嗆,應節嚴為官多年軍中積弊如何不知,也意識到其說的很對。曆代皇帝為了‘討好’士人濫用祖宗之法,不斷打壓武人,直至將其踩在腳下,已經違背太祖定下的以文馭武的初衷。而武人在不斷的打壓下已經成為附庸,在朝中難有話語權,可這些文臣又不懂軍事,以致在對外作戰中屢屢失利,尤其是在靖康年間他們對形勢判斷不足,更是導致黃河防線崩潰,汴京失守。

  南渡之後為了適應戰爭,也隨著版圖縮小,建炎初將全國州府減少為十九路。紹興後全國分為十六路,嘉定間利州路分東、西二路,共為十七路。每路文臣為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總一路兵政,許便宜行事;武臣副之,使此時的‘路’為帥府路,即以路之治所所在州之知州帶安撫使總管一路,已與南渡前的轉運使路不同。

  安撫使司別稱“帥司”成了“監司”之一,路一級管理機構,除了“監司”之外,尚有“雜監司”,則一些專門的經濟、文化管理機構,如提舉茶馬司、提點坑冶司、提舉市舶司、提舉學事司等。路之下的地方一級行政管理單位為州或府、軍、監,基本成了一個個由文人主理的獨立王國。

  但寧宗後,安撫司之兵政歸都統製司,一路之民政歸隸於轉運司、提刑司、提舉常平司,安撫司成了閑署。後期宋蒙戰爭既開,都督府、製置司、都統司成為前線最活躍的統率機構,實際上形成武人主理一地軍政的態勢。他們不聽朝廷調遣,不在乎恢複故國,而是著眼現實利益。蒙兵南下他們率軍歸降,成為新朝的功臣。

  細想之下,應節嚴覺得反而是是小皇帝在維護祖宗之法。臨安失陷後,行朝建立形成了以陳宜中為首的朝廷,但其卻沒有擔當起首輔的責任,依然熱衷於內鬥,導致朝廷離心。而他出走後,陸秀夫無力掌控朝政,張世傑卻迅速控製了朝政,將朝廷帶到了崖山。若非小皇帝力挽狂瀾,不僅行朝毀滅,陸秀夫也不能主政朝廷,將張世傑打壓下去。

  另外,老頭兒想起帥府遷到瓊州後,一直是自己主管軍政,趙孟錦主軍令,將軍權收歸帥府之下。反倒是行朝到來後,打破了這種新的格局。在朝廷文臣主政無力的情況下,為了防止張世傑再次專權,實際上是小皇帝奪了樞密院的軍政之權,整訓軍隊和將官的人事任命,皆是出自大內,樞密院隻是在戰時受命領軍出征。

  如此一想,應節嚴算是理解了小皇帝的苦衷,其重塑兵部,並將三衙歸於兵部正是奪了樞密院的兵政之權,將管兵之權歸於士人之手,調兵之權歸於皇帝,這樣也就防止了武臣專政和作亂之虞,並改了宰相兼任樞密使的慣例。實際上這種做法比之當年的太祖的方法更為高效,還暗中分了相權,加強了皇權,而小皇帝把裏子和麵子都賺足了。

  想到此,應節嚴覺得更加看不透小皇帝了,其真是堪比妖孽,但也倍覺欣慰,必定一個有想法的皇帝,要比一個碌碌無為的明君要好的多,尤其是在這危急時刻……

  “先生以為朕說的可有道理?”聽自己說了半天,老頭兒卻沉默不語了,趙有點心虛了,自己該不是為此將老頭得罪了吧,小心地問道。

  “陛下說的有理,老夫辯無可辯!”應節嚴輕歎口氣道。

  “那先生還有何疑慮?”趙往前欠了下身子柔聲問道。他偷眼看看邊上的江,其一直緊繃的臉似乎也放鬆下來,顯然其也擔心老頭兒攪了自己的好事。

  “陛下,我朝官製武人設階級六十級,乃是防止戰時因軍功上升過快,以致出現有功難賞的窘況出現。陛下將文武品級平行,臣擔心有功不賞更會打擊軍中士氣,甚至為此生事!”應節嚴沉吟片刻道。

  “先生,朕以為無需為此擔心,每逢大戰傷亡動輒萬千,又有多少將士能活到結束的那一刻呢?”趙歎口氣道。

  “噝……陛下說的不錯,能百戰而歸的軍兵可謂是百裏無一!”應節嚴聽了吸口涼氣道。他也是上過陣的人,自然清楚戰場上是什麽樣子,戰死者往往屍積如山,許多人活不到封賞之時的。

  “先生,陛下想也早作了準備,已將軍階劃分為正從十八階,無品六階,以此和軍職相對應,並製定了相應的退役年限,即便是百戰餘生的老兵已無法升職,但也可獲得相應的補償。”這時江也插話道。

  “陛下一改軍役終身製的方案,老夫也已看過,隻是實施起來怕會麵臨無兵可用的狀況。”應節嚴說道。

  “先生,吾以為不會。”江爭辯道,“以陛下的設計,征募的普通兵丁服役八年便可退役,前兩年每兩年一轉,由副兵至正兵;此後轉為軍士,依舊三年一轉,以下士起中士止,退役還鄉;若軍士有殊功和能技轉為上士,可繼續在軍中服役三年後退役。其中立有大功者可轉資為官,升為有品軍將。如此可通過不斷招募兵丁輪轉補入軍中,如此一來即可保留有經驗的老兵為兵頭,還可避免老弱繼續留在軍中,以致再有冗兵之患!”

  “這樣安排確可以阻止冗兵之患,但當年太祖之所以製定‘一旦為兵,終身為兵’的軍製,也是為了避免這些掌握軍中技藝的兵丁回鄉後,侍技為匪為盜,危及鄉裏安定,社稷安危,這樣修改有違太祖當初之本意!”應節嚴反駁道。

  “這……”江聽了為之語塞,他也清楚一群軍漢造起反來來,要比一幫泥腿子難對付的多。他們熟知軍中的情況,懂得用兵之法,一旦鎮壓不及便會釀成大禍,席卷數州。

  “朕看未必!”趙喝口茶,示意蘇嵐給其他兩人也斟上道,“軍中有些敗類不假,但世上心懷叵測,作奸犯科者也不止軍中。而軍兵為禍朕以為是軍中隻教戰,卻不育人之故,並非是放軍兵還鄉的原因。”

  “哦,願聞其詳!”應節嚴對小皇帝這個說法卻是新鮮,訝然出聲道。

  “兩位先生也知,當前將兵皆是以嚴刑厲法約束軍兵,靠重金懸賞激勵兵丁,用縱兵劫掠鼓舞士氣,使得軍兵如同行屍走肉,隻知殺戮的傀儡。而兵丁們卻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從而造成他們一旦脫離軍法的約束便作奸犯科,為盜為匪以劫掠為業!”趙言道。

  “若是我們自軍兵入伍後,在教戰之餘,同時教授其聖人之言,做人之理,明白忠君愛國、抗敵禦辱的道理。那麽他們回鄉之後也不會因為脫離了軍紀的約束,便去作奸犯科了。反而會因為懂得做人的道理與鄰為善,除暴安良,保鄉衛土。”

  “嗯,陛下之言甚善。”江擊掌叫好道,“軍兵服役期滿,正處於壯年,尚可娶妻生子,耕田做工,也少了無人耕種以致田地荒蕪之憂!”

  “練兵育德乃是兵部之責,以後還要靠江尚書了!”趙笑笑道。

  想當年解放軍中不止有工農,還有收編的土匪、降兵,但最後都在大熔爐中鍛煉之後變成了有用之人,維護國家穩定的基礎。他就不信古代的軍兵就不堪教,道德基礎會那樣低。而趙就不相信搞傳銷的能用十幾天的時間把一個正常人變成堅定的傳銷分子,自己就不能用八年時間給一個士兵洗腦,將其改造成一個愛國、愛自己的好兵。

  “臣知道怎麽做了!”江麵帶欣喜地施禮道。

  “陛下,即便如此,可一旦軍將的服役期滿,依陛下的方案,他們可以同階轉資為文官,如此一來豈不又有冗官之患,且這些武臣轉資後能否勝任呢?”應節嚴還是對方案存疑,再次發問道。

  “嗯,朕也想過,但也並非無解決之法!”趙言道,按照趙的方案將級以上軍官可以不退役,直至年滿致仕。而中、低級軍官一旦年資已滿,又升遷無望,便可強令退役,給後來人騰地方,由朝廷予以安置。這與現代社會的軍轉民做法相似。

  “嗬嗬,難道陛下對此也早有腹案?臣願聽其詳。”應節嚴知道小皇帝一向是精於謀算,看來此次也不是無的放矢,不過同樣希望陛下能有破解這困擾大宋百年的難題,於是笑笑說道。

  “朕以為對這些退役軍將可分別對待,對於有意歸鄉者可按照服役年限補償軍資讓他們買房、置地,或是經商都無不可;而那些年近致仕年齡的可保留軍籍,減薪發放至致仕,再照章撫恤;對於願意轉資者,由朝廷負責安置,低級軍官可擔任縣尉、縣丞、捕頭、巡檢、捕盜官,他們總比那些士人出身者要適合。而從事輜重和軍政官則可到地方州縣擔任幕僚官,甚至進入各部做事,管理軍隊的經驗同樣可以用於地方的。且他們常年受軍紀約束,自律性、執行力都不亞於士人的。”趙言道。

  “陛下此策確實可行,但依然會侵奪士人的職位,臣擔心會引起士林的不滿!”應節嚴皺皺眉說道。

  “先生有此想法實在不該!”趙皺皺眉頭盯著應節嚴看了一會兒道。

  “陛下何處此言?”應節嚴驚詫地道,他與小皇帝相處已有三年,他們雖有君臣之別,但是小皇帝對自己一向尊敬有加,從無半句重話,更無無禮之語,今天話音間不無責怪之意,讓他十分意外。

  “兩位先生都是以科舉入仕,卻又都曾在軍中領兵作戰,當知兵將的升遷都是靠一槍一刀,火裏來血裏去,拚著性命換來的,比之十年寒窗還要艱難百倍。但文臣們對武人一味打壓,對軍階一降再降,又可曾問過他們是否滿意呢?”趙肅然道。

  “……”應節嚴和江兩人聽了都歎了口氣,深覺慚愧,當然也無法爭辯。

  “兩位先生也覺此對武人實在不公了吧,但在這國破家亡,需要將士們浴血奮戰之時,朕厚待他們一些便說三道四,仍不忘打壓為國死戰的將士隻顧及一己之私的士人,朕恥於與他們為伍。若那些士人們如先生一般肯在這危難之時投身軍旅為國效力,朕也同樣不吝封賞,願給他們加官進爵!”趙沉聲道。

  他有些真生氣了,讓驢拉車還得給吃飽了,狗看門也要給根骨頭,對那些不惜性命保家衛國的軍人依然歧視,還要抱陳守缺不忘內鬥的無恥士人,趙覺得應該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了,而指望他們複國純粹是做夢,相對來說他相信那些武人。要知道能從一名士兵活著升到高級軍官的人已是鱗毛鳳角,可他們還容不下這些百戰餘生的軍人,真的讓他難以容忍。

  “陛下的苦心,臣明白了!”應節嚴算是聽明白了,小皇帝對於此次軍改是下了決心的,但同樣明白若是一味的內鬥仍將不免走向滅亡的老路。

  “兩位先生將擔負起此次軍改的重任,兵部更要承擔起主理軍政之責,其中不少文臣也將轉為軍職。所以用人定要嚴格挑選,選用那些精通軍務,最好有在軍中任職經曆的官員,而不是紙上談兵的庸才。對那些不肯獻身軍旅,不服調動者要堅決清除。切實將我們大宋之軍打造成一支百勝之師,仁義之師,來日方能以此為基複,收複舊土,複我大宋!”趙言道。

  “臣謹遵聖諭,絕不敢忘!”這話已經不是師徒間的對話了,而是君臣之間的討論,應節嚴和江起身施禮道。

  將軍改中最大的‘攔路虎’解決了,君臣三人又對其中些細節問題進行討論,並作出修改。趙當然也清楚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正確,包括自己從前世帶來的經驗。軍改同樣如此,他清楚這不會一帆風順,但是隻要主體不變,一些地方自己也要作出有條件的妥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