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欲裂，口幹舌燥。

  祁冠霖驚醒的時候，他腦海中是兩道不斷激烈纏鬥的黑影，攪得他心神不寧煩躁至極。

  房門緊鎖著，窗外隱有鳥鳴。祁冠霖搖搖晃晃下了床，抱著桌上的茶壺就向嘴裏灌。茶已經冰涼，看來他暈厥了很長一段時間。

  緩解了難耐的幹渴之後，他開始運行自己體內的真氣。之前讓他十分頭疼的蛇毒已經消失不見，而他自己的蛇咒卻隱隱約約有增強的樣子。他不由得咧嘴一笑，這個錦遊雖然傷他不輕，但總歸還是給他留下了好東西。

  不知道軒青醒來沒有？祁冠霖不由得有些緊張，穩了穩身子就向門外走去，可剛一出門，就有祁家的弟子阻攔在外。

  “兩位師弟這是為何？”祁冠霖心下暗罵，不祥的預感越發濃烈，但臉上卻仍舊是溫良恭儉讓。

  “二少爺誤會了，老家主救你和軒青師兄回來的時候，你們受傷太重已經不省人事，所以老家主吩咐，一定要讓你們安心靜養，不要勞動，這才讓我們是兄弟二人專門照顧的。二少爺，你傷得太重，整整睡了兩天才行，還是多休息才是。”

  兩天？祁冠霖心下暗罵，兩天的時間可以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被他關在摩天輪裏的綺雲，那個封門術一天之後就會效用大減，綺雲八成就會被虎視眈眈的蘇家截了去。

  但眼下，他已經顧不上綺雲了，因為麵前的危險太過於緊迫。

  他暈了兩天，軒青呢？如果軒青比他早點醒來，再加上老家主對軒青的信任，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暴露，那才是真的雞飛蛋打。

  “二少爺你醒過來，這是天大的好事，我得趕緊去稟報老家主一聲，哎，可惜軒青師兄還不知道要昏睡到什麽時候……”

  “你說軒青還沒有醒？”祁冠霖急忙追問。

  “軒青師兄自回來之後就一直昏睡到現在，老家主去專程看過幾次，每次都是歎氣。師兄氣若遊絲，怕是……怕是不好。”

  祁冠霖狂喜，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助他的意思嗎？那現在需要做的就僅有一件事了，找個機會偷偷摸進去了結了軒青，他便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我既然已經醒來，就理應先去自己回稟爺爺才對。”祁冠霖誠懇地說。

  “二少爺，還是我們去稟吧，你昏睡兩日，師父……師父和新立長老的喪禮，都是老家主一人操辦……”

  “怎麽能讓爺爺一個人去辦？！”祁冠霖麵露心疼維護之意，內心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喪禮辦得這樣快，完全不像是老家主平日裏對任何事情都不放過細細嚴查的態度，況且喪禮儀式這樣的事，明明交給徒弟去做就好，

  何必親力親為。

  “我們勸過老家主，但是他堅持要自己來，讓我們盡心盡力照顧好你和軒青師兄。”

  照顧？怕不是監視才對吧。祁冠霖這樣想，表情卻越發顯得忠厚哀愁：“是我們沒用，不僅什麽忙也幫不上，還拖累整個祁府上下為我們擔心……”

  “二少爺言重了。”

  寒暄之後，祁冠霖回到房中思考起來。現在這種情況，怕是老家主已經對他起了疑心卻沒有仔細徹查，這讓他一時半會兒有些拿捏不準下一步的行動。但不管怎麽樣，軒青是一定不能留在世上的。

  喪禮已經開始，他作為祁家年輕一輩中僅有的可以處事之人也是要出席的，畢竟在這種場麵下是拉攏祁家人心的大好機會，他是不會白白放過這樣一個可以成就自己的場麵的。

  休整過後，祁冠霖換上祁家道袍，緩步來到喪禮上，儀式已過，留下來守靈的盡是祁家的長老弟子。祁冠霖在遠處掃視一番，沒有軒青的身影。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步伐和情緒，再抬起頭時眼中已奔流出股股情淚。他踉踉蹌蹌地向靈堂奔去，口中悲痛地呼喊著“父親”。

  長老們見祁冠霖臉色蒼白地踉蹌進來，被他的情緒感染，也紛紛開始落淚。弟子們兩三人上前攙扶住祁冠霖，說著二爺保重，但他的身子還是一沉，重重跪倒在地，泣涕泫然。

  祁冠霖掩麵而泣：“父親，是我和軒青無能，沒有從妖女手中救你出來，是我的錯……”他邊哭邊從衣袖下方偷偷地打量一旁的老家主，老家主卻還是闔著眼立於高位，並不言語。

  “冠霖，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父親和新立長老是怎麽死的，那個死掉的女人又是誰？”一名長須長老問到。

  “那日父親和軒青師兄看到新立長老門口看護的弟子被人殺害，長老又不見蹤影，所以就去尋找，他們似乎是查到新立長老在後山老祠堂做著什麽交易……”祁冠霖悲切地娓娓道來。

  他7分真3分假地在靈堂前將事故前後解釋了個清楚，隻是將與麟雲集團串通的祁家內奸變成了新立，而他不過是因為遲去一步而導致整件事情無法挽回的半個見證者罷了。

  “那妖女的蛇毒太過厲害，我和軒青師兄聯合起來還是不敵……是我疏於修煉這才搞成這樣，是我不孝！”祁冠霖說罷，心神俱裂地伏倒在地泣不成聲。

  聽聞整個事件過程的長老和弟子無一不震怒，對新立乃至麟雲集團紛紛破口大罵起來，更有甚者提起劍就欲衝出去立刻找麟雲集團討個公道。

  “靈堂之上這樣喧鬧，成何體統。”老家主擲地有聲地說著，睜開眼環視靈堂上

  的祁家人，最後目光緩緩落在祁冠霖身上，眼神複雜，但更多的是無奈和難舍。

  “冠霖，你身體不適，不要太過憂思了。”老家主的聲音在祁冠霖頭頂響起來，“既然已經醒了，就好好養護身體。軒青還需要靜養，祁家日後的打算，你該多多考慮分擔下了。”

  跪伏在地上的祁冠霖心中一驚，繼而狂喜起來。他本以為按照老家主以往的性格，是萬萬不會這樣輕易地把祁家交給他來管理的，可沒有想到，今天竟然這麽容易。

  當然，老家主並未直接說明將家主之位傳給他，但放眼現下的情況，眾弟子中也隻有他堪當大任，不給他，又能給誰呢。祁冠霖樂得老家主終於在垂垂老矣的時候開了竅，自然也是欲拒還迎地接受了。

  “爺爺，冠霖學藝不精，人情世故上又常出差錯，本來是沒有資格來為整個祁家做打算的，”祁冠霖說到這裏，抬起頭來，雖然還流著淚，但眼神中是前所未見的堅毅，“但冠霖一定會殫精竭慮為祁家考慮，請爺爺放心。”

  老家主點點頭：“如此便好。”

  長老弟子們雖然有些驚訝，但卻沒有提出什麽異議，祁冠霖將是未來的祁家新家主一事，終於幾乎可以算是板上釘釘了。

  想要乘勝追擊的祁冠霖開口問道：“爺爺，軒青師兄現在怎麽樣了？我有些擔心他，想去看看。”

  “你先養好自己的身體，他就在我房中靜養，不必擔心。”

  糟糕！祁冠霖咬咬牙，應了一聲“是”，但心裏早已經警鈴大作。軒青竟然被老家主直接安置在自己房間中，這樣一來他想要取軒青的性命就難上加難了。

  可現在他已經是半個家主，絕不能在軒青身上前功盡棄。該怎麽辦才好呢，祁冠霖心知無法盡快解決這個心腹大患，情緒便有些懨懨，又硬撐著哭了一會兒表了衷心之後，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內。

  現在他身份太明白，不太可能光明正大跑到老家主房間內去殺了軒青，哪怕這件事對他來說也並非難比登天，但假若他去了老家主的房間之後軒青就死在裏麵，那他的聲譽就全崩了。

  可麻煩的是，他現如今手頭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為他所用的人，這種尷尬的情形，讓他進退兩難。

  祁冠霖在房間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心中的焦躁愈演愈烈，突然，他站定了身體，靈光一閃。

  “承兒！”他想到了這個十五歲的倔強少年，陰惻惻笑了起來。

  ——

  祁家人丁衰敗，也就沒有很大的心思將喪禮辦得極盡哀榮，一切從簡。

  四方拜會的客人早已安置完畢，老家主結束最後的統籌之後，神情落

  寞地回到房間。這間房的內間床上，躺著依然沒有清醒過來的軒青。老家主附身檢查軒青的傷勢，他看出來軒青是用了怎樣的招數才導致身體虛脫至此的程度，心中一陣哀傷。

  他長歎一口氣，回到外間，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外麵站著苦著臉的承兒。

  “承兒，來。”老家主衝承兒招招手，將他喚至自己懷裏摟住。

  “爺爺，祁冠霖都醒了，軒青師兄怎麽還沒有醒呢？”承兒說著說著，眨巴眨巴大眼睛就要流下淚來。

  “軒青師兄受的傷比較重，但是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最多再過一兩日也就可以醒了。”

  “真的嗎？可是其他師兄弟都在傳爺爺說軒青師兄快不行了，他們在撒謊？”承兒聞言睜大了期盼的眼睛望著老家主。

  老家主隻是淡淡笑笑，說：“承兒是個聰明的孩子，這個問題要自己思考才有答案。”

  承兒低下頭，認真地思考起來，不一時他抬起頭，淚眼迷蒙已經換成了笑意盈然：“師兄弟沒有撒謊，爺爺說的也是真的。”

  老家主麵露欣慰：“承兒既然知道，也就明白該怎麽去做了，對嗎？”

  承兒重重點頭：“爺爺，你放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