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河的緊張讓顧北北不自覺地受到了感染，她咽了咽口水，衝洛星河重重點頭道：“我們走。”

  根據洛星河的線索，顧北北與他一同來到三樓開始搜尋。很快地顧北北便感受到一股濃厚的鬼氣，她來到這個鬼氣四溢的房間前，緩緩推開門。

  門內的景象一如洛星河那天見到的樣子，隻是突然這樣近距離赤裸裸地看到，還是讓洛星河禁不住有些顫抖，一旁的顧北北麵色凝重，眉宇間隱有怒氣。

  很快地，他們在一個大盒子旁邊，看到了被打得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賴禮。

  洛星河上前攙扶起輕聲呻吟著的賴禮，見他嘴旁是淋漓的鮮血，唬了一跳，聲音有些顫抖地問：“賴禮，這是怎麽回事？”

  一旁環顧四周探查環境的顧北北卻已經心下了然。她看到賴禮身旁血泊中，還有一截截小小的斷肢，上麵明顯有啃咬過的痕跡。

  她走上前蹲在賴禮旁邊，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她緊皺眉頭問賴禮：“是他們強迫你吃的？”

  賴禮強忍著身體疼痛，支起身子痛苦地搖搖頭，氣若遊絲卻神色堅定：“這……咳……是我和綺雲的……孩子，他們要……要拿他來做陣法，我……我不願給……咳咳，給他們……”

  “所以你才出此下策？”

  賴禮點點頭，臉上滑落兩行清淚，目光定在嬰孩剩下的斷肢上，沉痛而哀傷。

  顧北北心下不忍極了，自從之前一次又一次與嬰孩有關的事件到現在，每一件都讓她痛苦萬分。她定定神，對啜泣著的賴禮打氣：“這一世你們的緣分已盡，但倒也不用這麽氣餒，我可以想想辦法，讓你們三世後在團聚。”

  聽到這話的賴禮掙紮著抬起頭，憧憬地看著顧北北：“真……真的嗎？”

  顧北北尚未來得及回複，旁邊的洛星河就不樂意了：“我說你這個人也夠奇怪的，伏天那麽個老奸巨猾的家夥說話你都照辦不誤，我們專業的相師你倒還懷疑起來了！你也不想想看，就這個鬼地方，哪還有第二個人能像她似的闖進來！”

  賴禮被洛星河連珠炮地一攻擊，急得趕忙搖頭，這一搖又扯到了他身上的傷口，讓他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咳咳……不……不是……咳咳咳……”

  顧北北有些偷偷赧顏，雖然洛星河因為她送的護身符和靈珠對她十分崇敬，但說實話，這個酒吧還確實算是……意外之喜？

  但此時此刻在慌神的賴禮麵前，她是不能露怯的，於是她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對賴禮說：“你別急，我明白你不是懷疑我。不過賈少爺說得確實沒錯，我也確實有這個實力幫你。”

  迎著賴禮期

  待的目光，顧北北從身上摸出三道祈福符籙，手中迅速掐出一訣，三道符籙金光一閃而過，已經被加了往生祈福咒。這個房間逼仄陰暗，無法按照一般道場來擺些祭祀物件，再加上她還要去救綺雲出來，時間屬實有些緊迫。

  心思一轉，倒不如因地製宜好了，她扭頭問賴禮：“可有給孩子起個什麽姓名？或者想要贈予他的物件？”

  賴禮一愣，想起之前綺雲懷孕時告訴他的樣子。他不禁有些羞澀，因為綺雲才剛告訴他，他就已經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咳……賴，賴澤……希望，他能……福澤深厚……”緊跟著，他忍痛抬起手，從頸上摘下一枚小小的戒指，“這……本來，咳，是給綺雲的……但，哎……我就……”

  顧北北接過戒指，沉著地說：“我明白的。”賴禮聽聞這話，剛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滾落了下來。

  黃紙一鋪，朱砂一盛，顧北北以地為席拿出毫筆認真寫下賴澤的名字，並將戒指穩穩地安放一旁，三道往生祈福符籙分列排開，開始嬰靈超度。

  一旁的洛星河和賴禮紛紛看傻了眼，顧北北專心做法的樣子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沉穩中透露著專業，專業中散發著篤定。

  不僅是他們如此，隨著顧北北的超度，房間逐漸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

  洛星河口袋內的靈珠突然暴起紅光，嚇得他冷汗直流，而專注於超度儀式的賴禮則沒有注意到這詭異的情形。

  還能怎麽辦，這會兒如果大叫隻會打擾到超度儀式，到時候別說顧北北了，賴禮第一個先放不過他洛星河，隻能忍著了。洛星河強裝鎮定，死死咬著牙等顧北北超度完成。

  所幸她並沒有用很長時間，在又一陣咒語過後，寫有賴澤名字等信息的黃表紙騰地燃起火焰，不一時就消散幹淨，一個簡單的超度儀式算是已經完成了。

  “因為墮胎是與自然相逆之事，所以三世內你們無緣再會，不過我幫你設了界線，三世之後，你與賴澤可再度團聚，放心吧。”顧北北衝賴禮安慰道。

  洛星河見這邊暫時完事兒了，大著膽子顫顫巍巍問顧北北：“那……那個，北北你有沒有感覺到……怎麽說呢……”

  北北頭也沒回：“喔，你是說之前那些嬰兒的亡魂嘛，來很久了，這邊算是個小道場他們不敢過來，應該都窩在你們那邊偷偷看呢。”

  洛星河寒毛立刻從頭頂豎到了腳趾頭，一動不動，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反倒是被他以現在這種僵硬的姿勢扶著的賴禮突然向顧北北開口了：“這……咳咳，這是為了養，養小鬼。尊，尊尚的瞳術……功力暴增，就是把小鬼靈力吸食，咳，

  吸食了個幹淨！”

  原來如此！顧北北心說怪不得，她在剛才超度嬰靈時，就發覺那些悉悉索索尋過來的魂魄都帶著似有若無的怨氣，但卻並不敢直接暴起傷人，原來是被尊尚利用至此！

  洛星河不無擔憂地接話：“一個本身就難纏的祁冠霖，尊尚現在又功力大增，我們必須把綺雲盡早救出來才安全。”

  聽到綺雲，賴禮剛平複下來的心情又重新激動起來：“她……咳咳咳，她，在哪？尊尚，手段狠毒……我，我要去救……”

  話還沒說完，洛星河一個爆栗敲在賴禮頭上：“救救救，你先救救你自己吧！真是，自己都半條命了還要跑出去救人，一個二個的都這麽不省心！”

  顧北北其實也很著急。從她和莫夜朗趕來要營救綺雲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如果再耽擱久了，恐怕事情會生變，而且她當時對洛星河許下的“救出綺雲和賴禮”的承諾，也就直接報廢了。

  但這邊的嬰兒亡魂她沒辦法坐視不管……

  想了想，顧北北衝洛星河說到：“大叔現在就在外麵，你帶著賴禮先去和他匯合，我有些小尾巴要處理。”

  小尾巴？洛星河立刻想到了剛才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和顧北北口中“就窩在你們那邊”的亡魂，想都沒想就立刻點頭答應下來，攙扶起賴禮往門外走去。

  待洛星河與賴禮走後，顧北北四下望著這些嬰兒的亡魂，有些難過起來。

  他們現在身上的靈氣被尊尚已經吸食幹淨，被利用得明明白白，但此時此刻，他們那一點點若有似無的怨氣卻不是衝著靈力被掏空而來。

  那種眼神顧北北曾經很熟悉：那是她聽顧老頭嘮叨那些道法時，對世事的好奇；那是她還在茅山上，對山下生活的向往；那是她看到莫夜朗對莫雨薇的管束慈愛時，對早已過世的父母的依戀。

  他們不過是想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看看自己的母親。

  顧北北歎息一聲，思維有些飄散開來。她一路貧苦卻也無憂無慮地成長了21年，體會了大千世界也結識了一二好友，但最重要的，是她終於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於是事件的密集度肉眼可見地大了起來，她很累，很辛苦，卻沒有辦法停止腳步。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莫夜朗——她目前而言的“殺親仇人”，他們分崩又匯合，看起來好像與以往不同，可顧北北卻是清楚的。她打心眼裏無法相信能教出莫夜朗這樣人物的家族會做出這樣欺世盜名之事，但在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前，她不能輕下結論。

  所以她要拚命地查清楚這一切，綺雲、四大家族、莫家、還有這件事中突然冒出

  來的蘇家，她要一個真相，哪怕它鮮血淋漓。

  顧北北深呼吸一口，搖搖腦袋，暗道，即是如此，就要快一些解決現在的事情，去把綺雲救出來才行。

  她沉靜下來，閉上眼，暗暗感受著周圍細碎而清晰的聲音，雙手緩緩抬起，隨著口中念出的一串清淨咒：“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病延年；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首，侍衛我軒；凶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隨著咒語緩緩念出，顧北北手中也不斷結著淨化亡靈所需的印。嬰兒們的亡魂在此刻仿佛受到感召似的，逐漸向顧北北靠攏起來。

  慢慢地，嬰兒們對父母和世界的向往被顧北北從哀怨淨化為靈氣，絲絲縷縷結連成線，再凝成網，他們周身也漸漸清明，煥發出淡淡柔和的光澤，與這網逐漸連在一起。

  靈網一層層升高，愈發巨大，籠罩在酒吧頂部久久不散。顧北北撚起數道符籙，手中掐訣，送嬰兒亡魂們清淨往生。

  但那靈網還籠罩在酒吧頂上，得想個法子收了去才行。顧北北正這樣想著，很突然地，她感到口袋中的琥珀石似乎動了一動。

  未等她反應過來，琥珀石劈啪一聲斷裂開來，一隻小巧玲瓏的蜘蛛輕盈地爬了出來。

  是夢蛛！

  隻見夢蛛衝著靈網吐出一條蛛絲，隨後攀著蛛絲便爬上了靈網的頂端。緊接著，夢蛛似乎憨態可掬地搖了搖腦袋，而下一秒它張開嘴，不多時就將靈網全部吞噬進自己的身體裏。

  靈網本就承載了亡魂們的靈氣，所以這讓吞噬了它的夢蛛周身也散發著光芒，靈力暴漲。

  吃飽喝足後的夢蛛又施施然爬回了顧北北的口袋，顧北北笑笑，拍了拍口袋，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獲，看來尊尚的瞳術怕是要完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