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槐樹在空中搖曳，雨水如瀑，朦朧之中，隻能看得見二人並肩前行的背影消失在旋轉的玻璃門間。

  羅星站在店門口，對眾人囑咐道：“今天的表演，隻需要體現出兩個字，歡樂，溫馨。”

  一個眉目溫婉的女人抱起三歲大的女孩，用臉親昵地蹭了蹭孩子，說道：“寶貝，餓了吧。媽媽，帶你進去點餐，好不好。”

  旁邊的男演員也不甘示弱，很快進入佳境，拉起半腰大男孩的手，說：“你這次考試，考得不錯。今天想吃什麽，隨便點。”

  羅星看著他們三五成隊得走進餐廳，自己也不能掉隊。她從後備箱裏取出一個帶著蓬頂和帳紗的嬰兒手推車，把孩子放在車裏，掩好被角，又拉了拉帽簷，隻微微露出額角，一邊輕拍著孩子，一邊說著：“這麽冷的天，寶貝千萬別吹到風啊。”

  羅星把卷起的帳紗放下，又微拉下一半的擋光板，從外麵看進去，隻能隱隱約約看到裏麵躺著一個熟睡的嬰兒。

  她推著嬰兒車，走進店裏，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餐廳內，充滿著歡聲笑語，空氣仿佛被渲染為彩色。

  慈祥的母親剝著手中的蝦仁，喂給孩子吃，父親還保留著玩心，陪著孩子蕩秋千。

  小女孩和男孩繞著滑滑梯的扶梯追逐嬉鬧，從高高的滑坡上衝下來，撲到海洋球的那刻，人魚的尾巴拍打出彩色的光暈。

  而後廚，北北正站在灶台前，仔細端詳著爐子，一動不動。過了許久，她倒抽了口涼氣，屏息靜氣，手扭轉著打火器，“蹭”，冒出一叢藍色火焰。

  莫夜朗為她取來一個白色瓷碗，放在爐火旁邊，北北緊盯著火焰，額頭冒出汗珠，從懷裏取出師父所畫的符篆，夾在雙指間，連念三遍：“南鬥隨汝身，北鬥照汝行，吾奉太上老君勒令符化奉行，如風火急，急急如律令！”催動符咒。

  符篆上的夜叉鬼母像瞬間顯露紅光，獠牙尖上像是刮著血絲，而腹中的孩子也動了起來，用殘肢撓著鬼母的肚皮。

  北北將符篆朝上一拋，順手抽出腰間的鐵劍，橫掃火焰，在符篆飄落之際，利劍上衝而去，藍焰攀爬在劍身上，似遊龍騰飛，一口吞噬符篆，“唰”，紅藍相融於半空。

  “啪”北北掌擊桌麵，白碗彈起，隻見北北用指尖戳向碗底，藍紅焰火間橫衝出一道白光。

  “收！”北北雙掌結印，一股氣流湧上空中，氣壓之下，火焰瞬間熄滅，符篆化為粉末，全部落在碗中。

  在北北關閉爐灶的瞬間，白碗也落在了她的手心。

  莫夜朗打開一瓶桃汁，倒入精致的玻璃罐。

  北北將燒化的符纂灰混入桃汁中，從懷裏取出一根桃枝，攪拌均勻。

  莫夜朗抬起手

  腕，看了眼表，“下午兩點，還有一個小時，靜心等待吧。”

  羅星坐在窗邊，手輕搖著嬰兒車，目光注視著外麵。

  倉庫地處海岸，原本這裏是一處海港，城區改建，這裏規劃為旅遊區，風景很好，適宜度假。

  但，遇見陰雨風暴天，這裏就罕有人煙。

  一輛白色的車子緩緩行駛而來，雨刮器漸漸停止，車窗上水流蔓延而下，形成一連片雨幕，橙黃色的車光穿透大雨，映在玻璃上，與大廳內的橙色牆壁融為一體。

  車燈變暗，一個小腹隆起的女人撐著傘從駕駛座上走下來。

  羅星敲了敲桌麵，旁邊桌的女人接受到指令，走到遊樂區，撿起地上的海洋球拋向正在推著小汽車玩的女孩，說道：“寶貝，咱們該回家寫作業了。”

  她的聲音很大，連拍了三下手掌，又對著女孩高聲重複了一遍。

  北北在後廚聽見女人的聲音，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鍾表，“才下午兩點半，她們走這麽早嗎？”

  莫夜朗把餐盤遞給北北，對她說：“你要提前上崗了，出去收盤子吧。”

  北北茫然地接過褐色的餐盤，打開廚房門的那刻，她瞬間明了。

  撐傘迎麵走來的女人，眼角下的淚痣，喚醒北北一百二十度的警惕，她就是照片上的女老師。

  北北腦子快速旋轉，回想起羅星給她的加急服務培訓，在女人進來之前，已速度扯平裙角，不留一絲褶皺，將盤子反扣在胸前，雙手疊放在餐盤前，平穩得走到那桌準備離去的母親桌前，收著桌麵的空杯。

  當女人收傘，推門進來時，北北立馬放下杯子，送上標準地行九十度鞠躬禮，“歡迎光臨”。

  女人穿著鵝黃色綿綢裙子，小腹像是一粒飽滿的麥子隆起，腳上的黑色平底皮鞋被雨水衝洗得鋥亮。她麵容和藹，長發柔順，用一枚淡藍色卡子夾在身後，對著北北輕輕點頭微笑，隨後目光環視著餐廳，好像是在找人。

  北北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傘，問道：“您好，請問您是會員嗎？”

  “我不是。”女人說道。

  “抱歉，我們是會員製餐廳，暫不接待外客。”北北露出歉意。

  女人剛要說話時，羅星招了招手，笑著說：“她是我的客人。”

  女人聞聲望去，看向羅星，順著羅星的手，瞄到她扶著的搖籃。

  女人的眼睛中微閃過一絲光，溫柔而親切地回應著羅星。

  “那就不打擾您了。”北北欠身退了一步。

  一個天藍色的海洋球繞過桌子，滾到了女人的腳下，黑色的鞋麵上映出一雙不斷靠近走來的粉色鞋子。

  女人輕彎下腰，撿起小球，而粉色小鞋也停在了麵前，兩個人鞋尖對著鞋尖。

  一個稚嫩的聲音傳

  來，“阿姨，這是我的球。”

  女人撥過眼前的碎發，抬起頭，對著小女孩微笑，手指輕劃過女孩彈指可破的小臉。

  北北靜靠在一側的桌邊，眼睛緊緊盯著女人的每一步動作，一隻手悄悄地挪到背後，雙指成印，生怕小女孩出現不測。

  “你親我一口，好不好？親我，我就給你。”女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側臉頰，眉眼含笑，問著女孩。

  小女孩踮起小腳，輕湊上去，“吧唧”，嘟嘟的小嘴親了一口女人。

  女人笑開了花，心底的滿足全寫在臉上，她把小球放到女孩懷裏，又捏了捏那肉乎乎像是團子的臉。

  小女孩擦了擦嘴巴，說：“阿姨，你的臉好冰。”

  女人身子微愣了片刻，臉上的笑容有些變得僵硬，用手背貼在女孩剛親過的地方，另一手緊攥著女孩纖細的手腕。

  北北見狀挺起來胸板，體內暗暗運氣，指尖隱隱發出白氣，蓄勢待發。

  而這時，傳來羅星的笑聲，她搓了搓手，對女人說：“今天突然降溫，是好冷。我進來坐了這麽久，都沒有緩過來。那丫頭是在心疼你呢。”

  另一旁，女孩的媽媽小跑著過來，一把從女人手中牽過女孩的手，聲音頗為嚴厲說道：“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小女孩驟然委屈起來，眼睛裏湧出淚光，強忍著不掉出來，小圓豆似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女人的目光變得柔和，她忙解釋道：“沒有，沒有，她很乖的。”

  那位媽媽麵帶歉意，說道：“我剛在裏麵忙著預約下次的位置，一時沒看住她。您這兒還懷著孕，生怕她毛手毛腳傷了你。”

  女人垂下頭，輕撫摸著肚子，些許害羞地笑著。

  那位媽媽拉起女孩的手，對女人說：“我跟你說，這家店的餐飲都是定製的。我懷孕時，常來這家，他們的孕婦套餐裏特質蜜桃汁，好喝極了。我老公說，我一定是喝多了蜜桃汁，才生出了這麽一個水靈的丫頭。”

  女孩聽見大人在誇她，瞬間，露出笑容，用手背抹去眼淚，仰頭對女人笑著，“阿姨這麽好看，肚裏的小寶寶也一定很漂亮。”

  女人眼波流動，開心喜於言表，站在原地，對著女孩和媽媽離去的背影，凝視了許久。

  “你喜歡女孩？那我一定要請你喝一杯這裏的桃汁了。”羅星對女人笑道，說著，衝北北試了一個眼色。

  北北笑著點頭，走去了後廚。

  她透過後廚的小窗，目光穿過盈盈繞繞的桌影，看著女人落座在羅星的對麵，安然一笑，對莫夜朗說：“我要請她嚐一嚐咱們的秘製桃汁了。”

  羅星對女人笑道：“老師，您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女人的手貼在肚皮上摩挲，淺笑說：“可能懷孕

  會增加女人幸福感吧。”

  女人順勢接過話茬，盯著嬰兒車，說：“你這麽年輕，女兒也一定可愛，讓我看看她吧。”

  嬰兒車背對女人放著，她隻能看見摸不透風的蓬頂和車身。

  羅星單指豎在嘴前，示意女人噓聲，側頭望了眼帳紗裏，對女人悄聲說：“我剛把她哄睡，她昨兒哭了整夜，這會兒先讓她好好休息。”

  女人無奈隻好坐直著身子，朝前探著，眼睛始終離不開嬰兒車，對羅星的話，也是漫不經心地附和。

  這時，北北將蜜桃汁端了上來，放到了女人麵前，“您慢用。”

  羅星攪著桌上的奶茶，淺淺喝了一口，對女人說：“你心心念念的桃汁來了，快嚐一口。”

  女人的手稍把桃汁推開，“不急，咱們還是先聊聊你的孩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