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根跟著顧老頭站在大樓前，仰頭望去，八層的高樓，通體裝著墨藍的擋風玻璃，看不見裏麵的光景。

  巷口吹來一股冷風，吳根抱著冷颼颼的胳膊說道：“師父，咱幹嘛要半夜十二點，陰氣最重的時候來。”

  “當然是方便和這裏的鬼打招呼了。”顧老頭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看向吳根。

  大樓滿是灰燼，許久未見到有人來過，陰氣很重。

  顧老頭丟出四張符咒，貼在房內四個角落。

  吳根緊跟著他走上樓，因為常年弄邪術，因而他感受到一股似鬼非鬼的氣息。

  隱隱聽見有孩子們嬉笑的聲音，“我們來玩捉鬼遊戲。”

  樓梯間有七個小孩圍成圈站來，看到吳根和顧老頭一哄而散，不見蹤影。

  堂內無風，但頭頂的吊燈不停搖晃，發出“吱吱”聲響。

  從上空垂下一雙稚嫩的手，拍著吳根的肩膀，說道：“你來追我，好不好。”

  吳根背後一涼，回頭時，望見一張孩子的臉，身子倒掛在吊燈上。

  他後退一步，看著孩子空洞的眼睛說：“你們不就是鬼嗎？”

  這時，樓梯間消失的孩子們又出現了，對著吳根和顧老頭扮鬼臉，說道：“你們兩個當鬼，來抓我們啊。”

  笑聲落下，孩子們朝著樓上跑去，倒掛在吊燈上的小孩也消失了。

  顧老頭拔出法劍，“你們別跑，看我來追你。”

  吳根追著小孩跑到了樓上，一個皮球丟了下來，砸中吳根的腦袋。

  “你們這群小鬼在幹嘛。”吳根抱怨著、

  “明明你是鬼！”小孩扮著鬼臉，趴著欄杆上對吳根嘲諷道。

  小孩從樓梯上倒下來一盒彩珠子，嘩啦啦滾落下來，吳根一腳踩滑，摔倒在地上。

  這時，頭上一盆冷水潑了下來，一個戴著黃色帽子的小女孩嘻嘻笑著。

  “你們這群小鬼，看我怎麽收拾你！”吳根拋出一道黃符，飛了過去。

  貼在女孩的頭上，瞬間，女孩的頭發燃燒起來，她痛苦的叫著，臉上光影重重，一會兒變成骷髏，一會兒變成女孩、

  “哥哥，救我。”她哭喊著

  房間內，湧出二十多個小孩一起幫著她，撲滅火。

  這時，幾個小男孩拿起粉筆盒朝著吳根齊齊丟過去。

  吳根有些應付不過來，看向顧老頭。

  “這幾隻小鬼，你們不去投胎，留在這裏做什麽。”顧老頭問道。

  “我們在等媽媽。”一個女孩怯生生得說著，她隻穿著一隻鞋。

  另一隻腳光著，指縫裏滿是汙垢。

  另一個大些的孩子把她拽了回來，“媽媽不讓我們和陌生人說話。”

  “你們的媽媽是誰？”顧老頭

  問。

  “哼，不告訴你，你們這群壞人，等媽媽來了，讓她打跑你們。”一個男孩舉著彈弓打向了顧老頭。

  顧老頭手一張，接住了石子，笑著說：“那你們的媽媽，有沒有教育你們，不可以隨便丟東西。”

  “壞小孩是要被懲罰的。”吳根揉著屁股，對小鬼們說道。

  顧老頭悄聲說：“我看他們隻是一群小鬼，沒有多大惡意。”

  顧老頭慈愛的笑著，說：“爺爺這裏有糖，你們要吃嗎？”

  幾個孩子開始還矜持著，把頭扭到一旁，忽聽見顧老頭撥開糖紙的聲音，嘴巴裏大口嚼著，“真甜啊，可惜有人吃不到。”

  說著，顧老頭又從口袋裏抹了一把，對吳根說：“手過來給你糖，又大又甜的糖，可惜沒人吃啊。”

  吳根順著他的手接了過去，發現手心根本就是空的，看著顧老頭的眼神，他會意了，對著探出頭偷看的小鬼們說，“你們不是不想吃嗎？那就別看啊。”說著，他故意背過身去，嘴巴大口大口咀嚼著，“哎呦，我這輩子沒有吃過這麽甜的糖。”

  一個小鬼忍不住問：“真的嗎？給我看看，我就看看，不吃。”

  另一個看起來隻有三四歲的小女孩悄悄說：“我想吃糖。”

  顧老頭對她招了招手說：“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了我，我就給你吃糖。”

  “什麽問題啊。”女孩手背在身後說。

  “你見過這個小朋友嗎？”顧老頭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照片，上麵是秀華的孩子，眼睛圓滾滾，帶著紅領巾，眉毛很濃密，嘴角下有一個米粒大的小圓芷。

  女孩緩緩走下樓梯，拿起照片看了看，說：見過，可他很奇怪，都不理我們，沒趣極了。”

  “他在這裏嗎？”顧老頭問。

  女孩搖了搖頭。

  顧老頭問：“那你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嗎”

  女孩說：“媽媽好像也不喜歡他，前幾天把他送走了。"

  “隻有做好孩子，才不會被送走。”女孩笑著說。

  “經常有孩子來，又被帶走嗎？”顧老頭問。

  女孩點了點頭，“送走的都是壞孩子，我們幾個就一直陪著媽媽。”

  顧老頭一邊聽著，一邊把手伸進口袋，把一小張符咒捏成小球。

  趁著女孩說話時，丟入她嘴巴裏。

  “吃吧，好吃的糖。”顧老頭說。

  女孩咽下去後，“爺爺，這個糖不甜。”

  “等來世，你會吃到更甜的糖，去吧，回你本該去的地方。”顧老頭輕聲說著。

  女孩逐漸消失了，旁邊的孩子驚恐叫了起來，“你殺了美美，你殺了美

  美。”

  吳根看著顧老頭說：“師父，你還挺好心的，超脫這群小鬼。”

  樓上的小孩們眼睛冒出鬼火，準備齊上為剛剛的小孩報仇。

  “你們不如叫媽媽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插手。”顧老頭說著，灑下一片符咒。

  孩子們瞬間動彈不得，他們哭喊著，“我不要死，不要死。”

  這時，樓內響起一個女鬼淒厲的喊聲，“還我的孩子！”

  一樓的大門砰的推開，一個長發女鬼飄了進來，她的身子有些臃腫，雙腿上流著羊水，小腹飽滿，眼睛很憂傷。

  “這些不是你的孩子。”顧老頭一道黃符貼在了她的小腹。

  女鬼的身子蜷縮起來，緊緊護著肚子，抵抗著符咒。

  “吳根，我對付她，你超度他們。”顧老頭說道。

  女鬼用利爪撕掉符篆，咒法燒焦了她的雙手，她一聲不吭，隻著急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睛裏流出血淚，抬起頭，看向顧老頭。

  “我的孩子......孩子......”女鬼癡癡得喚著。

  顧老頭手握法劍對女鬼說道：“他早已去了另一個世界，放下執念吧。”

  “隻要進了這棟樓，就都是我的孩子。”女鬼眼裏冒出藍色幽光，張開雙臂撲向顧老頭。

  劍光閃動，顧老頭的法劍揮出一道利光，朝著女鬼砍去。

  女鬼不躲不閃，劍氣穿過她的身子，卻沒留下任何痕跡。

  顧老頭皺起眉，用劍尖直指女鬼。

  女鬼絲毫沒有怯意，視若無物，身子穿透長劍，貼在顧老頭臉上，說道：“雖然你長得不好看，但媽媽還是會疼你。”

  顧老頭反手轉劍，在女鬼身上連刺數劍，但每一劍就像是砍在棉花上，沒有任何作用。

  女鬼漫不經心得用指甲敲打著劍刃，發出“叮——叮”聲響。

  忽張開利口，嗓間冒出一團藍霧，直對著顧老頭的臉噴來。

  顧老頭連忙封住自己六根，但藍霧似乎擁有無限的穿透力，衝破封鎖，沁入他的體內，那是一股有點像是肥皂水的氣味。

  顧老頭的身子逐漸酥軟，意識開始模糊，朦朧中，有人拿走了他手中的法劍。

  又一陣風吹來，“睡吧。”柔和的聲音縈繞在他耳邊。

  顧老頭疲憊得合起了雙眼......

  “媽媽給你梳頭發，我們做世上最漂亮的人......”

  耳邊隱隱傳來女人的低吟，顧老頭睜開眼時，被麵前梳妝鏡中的景象驚醒，女鬼拿著木梳一下又一下刮著顧老頭的頭皮，長指甲梳理著他的發絲。

  他坐在一把兒童木椅上，房間的牆上貼滿了兒童畫報和識字海報。

  顧老頭剛想起身，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試圖用意念讀心

  咒，但體內氣血經通處，全部一股邪力堵住，壓製著他的真氣。

  女鬼剪下一縷長發，映著月光，將青絲分成三股，編織成一根發繩。

  扶著顧老頭的肩膀，手梳起他的一撮頭發，口中念著：“發繩繞啊繞，媽媽給你紮小辮兒......”

  鏡子中，顧老頭的頭上豎起來一個朝天啾，女鬼的指尖劃過他的臉，幽幽笑道：“好看嗎？”

  顧老頭氣得血液倒流，自己做了一輩子的相師，何時遭受過這種，也不知道這鬼是真瘋還是故意捉弄自己。

  門外響起皮球聲，一個女孩抱著皮球站在門口，身子散著幽暗的藍光，肌膚慘白，兩條燒焦的腿交叉在一起，對女鬼說：“媽媽，陪我玩皮球。”

  女鬼放下梳子，對他說：“乖乖等我，我先去陪妹妹玩。”

  顧老頭透過鏡子看到女鬼牽著女孩的手離開，急忙想著法子試圖離開。

  這時，鏡子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鼻青臉腫的吳根從門後溜了進來，看著顧老頭的頭發，想笑卻不又不敢笑出聲。

  顧老頭對他說：“你能比我好到哪兒？還愣著做什麽，快，驅除我體內的邪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