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北眼看隻能束手就擒，蘇明玉得意地收訣放網，把顧北北整個兜了起來，忽然背後傳來熟悉的響聲。

  當的金屬交擊聲。

  他冷笑道：“蠢人就是蠢人，學不乖麽，尋常武器，怎麽傷的了我？”

  話音剛落，腳底發出“呲”的響動，蘇明玉起初沒注意，沒過一會兒，一股濃煙升騰起來，這煙味兒他知道。

  跟剛才的那股煙霧一模一樣！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陷入了這幫相師的一個局裏。

  他想要掩麵躲避這濃煙，卻已經來不及了。黃色煙霧中大量的催淚劑從他鼻孔裏鑽進去，眼睛不爭氣地拚命往下掉淚水，身體也幾乎動彈不得，難以支配。

  他咳嗽幾聲，身邊咻的一聲，緊接著又傳來腳步聲。

  蘇明玉意識到，自己要眼睜睜瞧著這幫人逃脫了，他慌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顧北北，但是兩眼不可視物，隻能憑空亂揮。

  “散！”蘇明玉自知如果真讓他們逃了，蘇家的名聲就毀在自己手裏了，不假思索施展訣咒，盡管體內的法力已經所剩無幾，但是仍舊不管不顧，憋紅了臉龐，在身體周邊罩了一個氣決。

  蘇明玉不擅長這些尋常法門，法力又有不逮，氣喘籲籲地等到這濃煙散盡，一股子老淚縱橫交錯，總算才好了一些。

  好在幺雞傷的不輕，顧北北等人逃得不遠，蘇明玉哪裏肯放過，也不顧的三七二十一，抓起腳邊殘破不堪的鬼修畫卷，緊跟三人身後。

  “北北，他又來了。”

  顧北北身旁，那名武夫說道。顧北北聽了，回過頭來，風雷尺上纏繞起呼嘯的風聲。

  蘇明玉呼吸粗重，馭鬼的法術很消耗體力，尤其是性格暴躁的鬼修。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所剩無幾，於是更加無所顧忌，手指憑空揮舞，四麵呼嘯的鬼泣聲此起彼伏，聲音滲透出絲絲入扣的惡心感。

  顧北北用肩膀撐著身旁的幺雞，這聲音貫穿而來，讓她胃裏翻湧，惡心，甚至反胃。

  蘇明玉見到機會來了，不再猶豫，他再而三地揮手，手臂上纏繞蒸騰的熊焰，幽冥色的火光衝天而起，腳步踏颯，原本慢吞吞的動作忽然之間變了。

  顧北北甚至來不及反應，這條纏繞熊焰的巨大胳膊和陰森的臉孔就貼了過來，汗水淋漓滾落，把她的頭發蜷曲在一起，臉色也變得蒼白。

  不等她拚命掙紮，顧北北忽然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她往下看，自己離地而起，胸口吃著冷風，整個人被扔到牆角裏。

  轟地一聲，四周的牆壁塌陷，顧北北的身體縮成一個球，在廢墟之中翻滾了十幾米遠，才悠悠停下來。

  蘇明

  玉大吃一驚，之所以放開顧北北，也是不得已。

  他把畫卷裏的鬼修強行附在身上，已經有了人類不曾有的橫練之體。

  他回頭，看見武夫的笑臉。

  武夫拍拍手，手上抓著一根細長的繩索，他悠悠扯動，蘇明玉就覺得天旋地轉，竟然吃痛摔了一個跟頭。

  他疑惑地爬起，看看手腳，疑惑地看向眼前的武夫。

  “你做了什麽？”蘇明玉怒吼道，伸出手臂，鬼氣在他掌中凝結，狠狠跺了跺腳，朝武夫逆衝而去。

  武夫眯起眼，手腕一抖，手臂上的繩索像是一條匍匐著緩慢伸縮的毒蛇，它的信子一吐，蘇明玉身體就橫著折疊翻出，好像是被什麽打中了一般。

  蘇明玉懊惱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仔細檢查傷口——然而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傷口。

  發生了什麽？

  蘇明玉斜著眼看向淡定的武夫，他按不住了，抽起一腳，點起一塊尖銳的石頭，身體任由鬼修的巨力帶動，雷霆一般地抽出一腿，這石頭在他腳尖凶猛碰撞，朝著武夫劃出一條尖利的直線。

  武夫扭轉身體，躲過這塊石頭，與此同時，蘇明玉知道自己出手的機會來了，抓著這個空檔，手臂捏成了兩尺來長的黑色鬼爪，在武夫的身上招呼過去。

  武夫沒有躲閃，隻是吹響口哨。

  幹癟的哨聲一響，蘇明玉橫著倒飛出去，原本洶湧的攻勢頃刻間成了狼狽，整個人跌倒在廢墟中，體力越發不濟。

  蘇明玉再一次確認全身上下，摸了又摸，不知道這個武夫設下了什麽機關，自己竟然任他擺布。

  這武夫很清楚如何對付自己。蘇明玉已經挖空身體裏剩下的一丁點法力，再糾纏下去，反倒對他不利。

  他吸了口涼氣，不敢輕舉妄動，問道：

  “區區一個武夫，竟然有這樣的本事。連我也不得不對你認真了。”

  武夫不動聲色，但是眼裏滿是輕蔑。在他這裏，蘇明玉還沒有討到一丁點的好處。

  蘇明玉甩甩手，把附著身體上的鬼修驅散，整個人便軟糯糯地晃了起來。

  身體也快到極限了。

  蘇明玉知道，這樣的狀態跟風家嫡女硬碰硬，肯定沒好處。他看著在街頭遠去的顧北北，吐了一口痰，道：“雖然不得不說，能夠讓我這麽狼狽，已經夠你吹一輩子了。但是武夫，你根本不清楚，普通人和我們相師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蘇明玉驅使兩條小鬼，化成兩道利箭似的，分別鑽向武夫和顧北北。

  武夫一邊接應這小鬼，手裏抽出兩道閃光般的匕首，把這邪鬼攔腰斬斷。

  緊隨其後

  的蘇明玉故技重施，拚著最後一身力氣閃身到了武夫身後，右手手背的紅色印記微微發亮，臉上也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但他顧不得這麽多，一手朝武夫心窩掏去。

  武夫又是吹了一聲口哨。

  蘇明玉大驚。

  武夫這一個口哨，竟然讓四麵埋伏的機關射出幾道銀色的銳光，一股冷冰冰的肅殺氣焰蓋過了他的殺氣。

  原來是這樣。

  蘇明玉愣了。這武夫果然不簡單，他的確知道自己的弱點。鬼修附身的蘇明玉雖然肉體強橫，法力也得到增幅，但是身體的意識跟不上鬼修的反應，因此他絕大多數的本能反應都交給了鬼修。

  而麵對這些激射而來的暗器，鬼修的應對方式是粗暴地閃躲，幾乎是一種本能。

  因此蘇明玉到底也沒明白發生了什麽，身體卻如同被人操控了一樣。

  “這次不會了——障眼法！”蘇明玉仗著身體覆蓋了一層附身鬼，對這些暗器不屑一顧。

  這武夫根本沒有辦法傷他，已經有了這個結論的蘇明玉下定決心除了這個後患。

  他咬著牙，幽色的手臂從他的結陣中蠕動著拔出來，帶著幾抹墨色的汁液，捏成了兩指的劍訣。

  “死！”蘇明玉這一回算得上抽幹了力氣，他眼球冒著紅光，身體各處的血管都膨脹起來，身體也跟著吃不消了。

  這隻幽色的手臂貫穿了武夫的肩膀。一腔粘稠的熱血順著手臂滾落，蘇明玉很是得意。

  隻不過這種得意沒有持續太久，他的臉就扭曲著往後退去，盡管武夫的肩膀被輕而易舉地敲碎，但後果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的身體被紮成了篩子。

  不可一世，能夠防禦任何武器的附身鬼，竟然失效了？

  “這……這不可能……”蘇明玉的眼球幾乎要從眶裏掙紮出來，雙手勾在臉廓上，身體顫抖。

  他的四處大穴上插進了幾寸長的鋼釘，膝蓋被兩枚石頭製成的彈丸撞得粉碎，就連喉嚨上，都被一枚石子削成的圓刃切過。

  要不是附身鬼護身，恐怕脖子上的致命傷就會讓蘇明玉暴斃當場。

  “成胤！你沒事吧！”

  顧北北也瞧見這邊的戰況，揮手道。

  “成……你……你是……莫非是……”蘇明玉遲鈍的大腦開始運轉起來，生鏽的鋼筋推動著齒輪發出嘎吱的響聲，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然而聲帶似乎被徹底損毀，他指著成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成胤揮揮手，道：“很快，就結束了！”

  他取出一把刀。

  刀身腐鏽，上麵刻著篆文。蘇明玉驚訝的發現，這材

  質和他身上的鋼釘如此相似，再眯著眼看過去，他才明白，這絕不是鋼。

  利用骨髓煉出的镔鐵，能夠有效針對馭鬼的法術。但這門技術，理應早就失傳了。

  蘇明玉清楚記得，鍛造镔鐵的工藝，就是滅在蘇家手裏，怎麽會……

  蘇明玉驚詫地往後退去，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所剩無幾的法力連附身鬼都很難維持。他見到成胤緩步朝他走來，刀口鋒利的紋路照在自己幹瘦的皮膚上，顯得如此可怖。

  喉結滾動，蘇明玉忽然覺得身體發涼，濃墨似的血液順著嗓子眼裏開始往外汩汩推出，身體裏的力氣也好，法力也罷，都隨著這些褐紅色的血液湧了出來。

  任憑成胤一步步接近他，蘇明玉從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他囫圇地喚出“歸衝”的名字，然而這家夥偏生在關鍵時候不知道去了哪裏。

  蘇明玉咬著牙，手裏凝結了一道幽冥色的波紋，毫不猶豫朝成胤甩去。

  成胤微眯兩眼，任這歪歪斜斜的波紋從臉上刺過，留下三條血痕，他說道：

  “不痛不癢。你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別殺我……”蘇明玉拚命搖頭。

  成胤笑了笑，忽然臉色扭曲發狠，手裏的匕首翻轉過來，挺身踩住蘇明玉的兩手，倒肘推刀，比著蘇明玉的要害就下去了。

  “別……”蘇明玉搖頭。

  噔的一聲，匕首連根沒入他身旁的水泥地裏，耳朵別切成了兩瓣。

  但蘇明玉連喊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不知道何種情緒在身體裏亂撞。

  “……歸，歸素心？”他瞧見煙雨樓台般的朦朧水汽中，一道倩麗的身影搖擺著來到跟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