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別急著走啊師姐，菜還沒吃呢！”吳根一見到顧北北已經打點好行李，抓著蘇辰良跟自己就要離開，慌忙勸阻。

  “沒時間吃了！”顧北北卻硬是給吳根手裏塞了一大件包袱，說道：“師父不是說了嗎，那些壞人手都伸到這兒來了！哪還有時間浪費，快快快，跟我走。”

  “師父，您，您說說她倒是！”吳根哭喪著臉求起來，在他看來，師父斷然是不會叫自己的愛徒鋌而走險。

  顧老頭遲疑了片刻，抓起手邊的筷子，夾起盤子裏的菜，笑嗬嗬地說道：

  “就讓她去吧，你攔不住她的。北北，你前前後後扯了這麽多，找了這麽些借口，無非就是要回城，是也不是？”顧老頭眯著眼問道。

  顧北北眼珠子一轉，還想解釋，又被顧老頭攔了下來。

  他笑著說道：“北北，你下回撒謊的時候，可別老是捂著臉，這太容易讓人拆穿了。”

  顧北北一愣，就看見顧老頭指了指自己的臉蛋。

  “淚花邊洋蔥還沒洗淨呢，北北，你今天難得下一回廚，老頭子怎麽好不關心你在廚房裏幹嘛呢？”

  顧北北咧著嘴笑了笑，頭壓的低低的。

  顧老頭歎了口氣，吃上一口喝上一口，說道：

  “要不是老頭子前些天受傷頗重，法力虧損，怎麽著這一趟也該老頭子陪你去才是。”他搖搖頭道：“現如今你們去城裏，可以說是龍潭虎穴走一遭了，老頭子不是瞎不是聾更不是傻，但是你們也要答應老頭子一件事。”

  顧北北緊緊抓住肩上的包袱，他們喬裝打扮，把身上的法器用厚厚的包袱皮罩住，又換了一身農家的打扮，臉上抹了灰，這下顧北北估計，連公司裏的同事見了，也不一定能認得出。

  “無論你們打聽到什麽，見到什麽，遇到什麽事，這一趟來回，絕對不可跟任何人起衝突。”顧老頭的眼睛似乎在發光，不動聲色之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怎麽去的，也要怎麽回來。”

  顧北北咬住嘴唇，深深鞠了一躬，鄭重道：“是……”

  從村裏回城，這一趟的心境竟然又有了變化。三人在鄉間田野上徜徉起來，像是遠足，倒不像是要闖一回鬼門關。

  吳根則心心念念，不忘他一桌的佳肴。

  “那老頭子鐵定吃不完要去喂狗！”吳根憤恨地跟在最末，說道。

  “吳兄，你就別那麽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了吧。”蘇辰良陪著笑安慰道。

  “細枝末節？”吳根卻不以為然。“蘇老弟，我告訴你，咱這一路上誰知道要遇見什麽怪事，吃不吃得上還是個問題，以後你們可別

  來求我！”

  吳根挺著腰，背後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包裹裏是他封裝嚴密的盆栽，盆栽裏的苗圃從玄虛子精心打造的田圃裏挖出來，已經成苗的“肉山君”看上去長勢不錯。

  還沒進城的工夫，吳根特意把包裹露出一個大大的“天窗”，讓他的寶貝沐浴在陽光下，隻希望多長兩天。

  從村鎮回到華城，路途倒不是很遠，高速大概兩三個鍾頭就能到，隻可惜顧北北一行既沒有車，也不敢坐什麽大巴。

  “師姐，你還真要走過去？”吳根不可置信。

  他們剛路過村鎮的巴士站，這裏大概兩三個鍾頭就有一趟流水車，本來算是進城的唯一途徑。

  但是顧北北頭也不回地順著國道走了開去。

  “當然，我們可不能坐車。”顧北北說道。

  吳根卻納了悶兒。

  “這四大家族再怎麽隻手遮天，也不過是一幫豪族地頭蛇，這公車他們也敢做手腳？”

  顧北北卻噘著嘴，搖搖頭，說道：

  “師弟，你這就不懂了。他們這一次巴結的，是城裏幾大商業團夥，早就在周邊暗設了不知道多少關卡呢。這公車無論如何是不能坐的。”

  吳根嘟噥著“哪來那麽多無聊的有錢人”，隻能興致懨懨地跟在後麵。

  顧北北沒有指名道姓，說出“莫家”的名號來，一方麵是因為目前的證據還不夠充分，即使當年莫家的確跟四大家族有瓜葛，現如今莫夜朗也並不是站在他們一邊的。

  顧北北心裏五味雜陳，但無論她眼裏的莫夜朗和自己之間有多麽深的仇恨，終究是信任他的。

  因此顧北北還是有些許懷疑的，四大家族到底勾結了什麽勢力，竟然能夠輕而易舉地控製整座華城。

  顧北北滿肚子疑惑，他們順著國道往城裏去，路上難免經過不少村落，按照蘇辰良估計，他們的步速，恐怕要到傍晚時分才能接近城裏。

  一路上，三人有說有笑，總算到了傍晚，華城郊區的稻田是一處獨特的景觀，逐漸架起的高架國道像是一條蜿蜒的蟒蛇，直直鑽進華城腹地，而顧北北一行則逐漸走進稻田裏，半人來高的稻田和油菜花地裏滿是水蛭和遊蟲，三人叫苦不迭。

  吳根卷起了褲腿兒，在兩人身前，從手邊撈出一根細長的木棍，攪了攪腿邊渾濁的汙泥和水漬，緩緩往前去。

  他口幹舌燥，肚子也咕咕直叫，也不忘抱怨兩句，總算在不遠處的稻田深處見到一處聚落。

  眼見到炊煙嫋嫋，三人饑腸轆轆，穿著一身凝土色的農裝，看上去倒不像是田裏的農民，活像是一群叫花子。

  “前麵有村子！”

  吳根指著眼前的聚落大喊起來，雙腳在地上一踩，泥花撲棱棱地濺了起來，滿臉汙泥的吳根甩開手裏的棍子，連滾帶爬地從地裏翻出，愣在了原地。

  顧北北和蘇辰良也跟著爬了上來，三人才剛從地裏探出一個腦袋，就跟吳根一模一樣，都是愣在了原地，動也動不得了。

  “師弟，這是誰？”顧北北愣愣地看過去。

  一聽到顧北北的聲音，這老頭凝固的視線渾濁的瞳孔忽然動了起來，就像是機械一般，一張嘴，一股惡臭襲來。

  “師弟，這是誰？”他依葫蘆畫瓢，露出一臉狐疑的神情，竟然有幾分神似顧北北，衝著吳根，伸了伸舌頭說道。

  吳根渾身一個激靈，看著這老頭，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老頭的臉額上寬下窄，麵容像是個倒葫蘆，爆炸一般的毛發上纏滿了髒汙的垃圾，除了一雙眼睛，滿身都是汙垢。

  “我不認識啊！師姐！”吳根哭喪著臉說道。

  這怪人聽了吳根的話，立刻轉過身，雙手撐在地上，眼珠子一挺，沮喪著臉，抿著一張闊嘴，說道：

  “我不認識啊！師姐！”

  隻見吳根眼前，這毛發散亂，渾身髒兮兮的老頭子，臉上肉嘟嘟冒著油，雙手雙腳像是野獸一般匍匐在地上，一雙眼珠子胡亂地滾動起來，來回盯著眼前的顧北北。

  不管兩說說什麽，做什麽，他總能誇張地模仿一遍，見到顧北北與吳根兩人麵麵相覷，他又咧開嘴，唇齒間的牙沒剩下幾顆，還歪七豎八地在嘴裏橫長，有的長兩寸，有的不足一厘，歪歪斜斜斑布在嘴裏，錯落無致。

  見兩人沒有答複，這怪人竟大笑起來，露出他一整排的尖牙，桀桀地笑著，在顧北北眼前晃來晃去。

  “老伯伯，你想說什麽嗎？”顧北北皺著眉頭問道。

  “啊啊啊啊啊！”這怪人忽然驚聲怪叫起來，手足翻動，整個人像是一個皮球，在鄉間土路上來回彈動。

  吳根同顧北北愣在原地，兩人麵麵相覷，一旁的蘇辰良卻若有所思，他爬上來的最晚，雖說也是一身泥垢，但是卻難以掩蓋他一身溫潤的氣質。

  “什麽人？”顧北北狐疑道。

  吳根攤開手，使勁搖了搖頭，他可不知道這老頭從哪裏冒出來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剛一爬上來，這老家夥的腦袋就在眼前，可沒嚇死我，眼珠子一動不動，我還以為是一具屍體。”

  吳根的話的確不假，這老頭渾身髒兮兮的散發出一股狀似屍體的惡臭，如果不是顧北北親自確認過，簡直像是行屍一般。

  “你說……會不會是四大家族的人？”顧北北異想天開地說道：“特地

  跑來監視我們？”

  吳根卻嗤笑一聲，說道：“就這？那可好，要他們都是這樣的傻子，我一個也能打他十個！”

  “好了好了。”顧北北拽住吳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說道：“先弄點吃的吧。”

  吳根也十分同意，他們一路跋涉了半天，又沒帶幹糧，肚子早就咕咕亂叫了，好容易找到一處村鎮，怎麽說也應該把肚皮填飽。

  “要是吃飽了我那頓再出門，就不會遇到這種傻子了！”吳根還在嘴裏念念有詞，三人抖幹淨一身衣服上的水蛭，在角落清理了一番後，才進到聚落當中。

  三人探著腦袋在村子裏徘徊許久，晌午時分的村子裏，竟然街上沒有半個人影。這聚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因為近靠城郊，交通便利，因此村落裏人口院落並不少，一排排的磚牆矮房歪歪斜斜地擠在一起。

  但古怪的是，一個人都沒有。

  “會不會都回家吃飯了？”吳根嘀咕道。

  蘇辰良卻搖搖頭，說道：“不可能，現在這個時間既不是飯點，吃飯也不用挨家挨戶都閉門不出，窗戶總要開著吧？”

  蘇辰良的質疑的確有道理，他們來到第三排，就發現村子裏的街頭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不僅如此，滿排的小房子關得嚴嚴實實，戶落之間門窗緊閉，隻聽見蕭索的風聲順著街頭吹拂而來。

  這風聲之中仿佛傳來一道聲音。

  “有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