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怔怔地看著小乞丐，無論如何，已經趕不及了。

  小乞丐端起了顧北北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把屬於這少女的精元還送到體內，隻看到顧北北的身體逐漸有了生氣，臉上多了一抹紅潤。

  “連你也不懂我。”鬼修陰著一張臉，雙手緊緊攥住手邊的短刀，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單薄，但他仍舊望著小乞丐，說道：

  “沒人能阻止我救你，你也不行。”

  鬼修咧開嘴，說道。他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一動不動盯著小乞丐，充滿了失望的眼神裏，更浮現出了莫大的悲哀。

  小乞丐沒有聽鬼修的，兀自運用法術，在顧北北的身上，兩根手指頭點住了顧北北的各處脈門，原本紅潤的臉上蒸騰起了蒸汽一般，霧蒙蒙的閃爍起來。

  片刻之後，小乞丐的身體裏，排斥反應很快產生了。把顧北北的精元重新送還到身體裏，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尤其是對現在的小乞丐而言，他自己操縱的身體就不屬於自己。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鬼修搖著頭，站起身來。“遲陌……你本就已經接近魂飛魄散，那天之後，我不會忘記，你被那群卦師當做死敵，追殺你不死不休，甚至連你的這一縷殘魂都不放過，如果不是我，你……”

  小乞丐咧開嘴，嘴角滲出血來，他笑了笑，表情有些瘮人，說道：“翟墨，你實在是太執迷了，我們本來就不屬於一個世界，我滿門都滅在你們這群狂妄的惡徒手上，你讓我怎麽接受你？我隻求一死，你卻……”

  鬼修的臉扭曲著抖動，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小乞丐這番話，兩千年過去了，沒想到遲陌仍然糾結這些事。

  “我們都已經遠離陽世的恩怨，你又為什麽還要……”鬼修搖搖頭，他原本以為，隻要兩人都離開了陽世世俗的恩怨，就能有這麽一線可能。

  小乞丐不言語，眼光靜靜地瞪著眼前的鬼修，陷入了複雜的沉思。

  “你住手吧，放過這些無辜的人。”半晌，小乞丐求起情來，說道：“他們並沒有惡意，至少在我看來，我們跟我們，也沒有什麽不同。”

  鬼修揮了揮手，冷笑一聲，身體周圍的氣魄一瞬間凝練了起來，肉眼可見的法力好像被塞進了罐子裏一樣，忽然膨脹開來，在鬼修的大袖袍前後，地麵聳動著，連碎石的浮塵都飄散在空中，鬼修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無需多言。”鬼修冷冷說道：“遲陌，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他眼睛狠狠瞪住，裂開一條細長的線，迸射出威嚴的光芒來，大手一揮，小乞丐的身體立刻被吹到一邊，空氣中舞動的法力膨脹的幾乎要

  把整個主殿掀飛。

  小乞丐心知不妙，以他的法力，身體不大協調的情況下，還沒有辦法讓顧北北完全恢複，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恐怕這小姑娘的性命不保。

  他柔弱的身軀匍匐在地，雙手雙腳緊緊撐在地麵上。

  鬼修沒有對小乞丐下死手，隻是緩緩來到顧北北身前，眼睜睜看著逆風而來，一步一個腳印，全身被鬼修隨手舞動的狂風吹得呼呼作響，卻不肯退讓一步。

  “你這又是何苦。”鬼修咬咬牙，從空氣中凝結出一根細長的冰錐，冰錐光滑細膩，散發出點點幽光，他眼睛也不眨一下，迅速幹脆地擲出。

  冰錐就如同一把尖尖的矛頭，直直戳進了小乞丐的膝蓋，整條腿被這冰錐紮住，他呻吟著跌倒在地。

  鬼修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小乞丐在地上頑強，固執地掙紮著，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魚兒，在地上翻滾。

  過了好一會，小乞丐用手握住冰錐，用力地，一點點從自己血肉模糊的皮肉之中拽出來，黏著濃厚的血腥味，這冰錐上滴落著血痂。

  他搖晃著腳步，身上的血跡越發厚重，身上的汗水跟血液融在一起，看起來十分凝重。

  鬼修靜靜看著小乞丐，他知道，無論在這具身體上開多少洞，都不會影響遲陌的精元，隻要能阻止她，即使讓遲陌感受到痛苦，他也不會猶豫。

  鬼修抬起手，在空中抓握兩手，新的冰錐轉瞬之間凝結而成，他揮動手臂，朝著小乞丐凶猛地刺了過去。

  隻聽到嗚咽的一聲低吼，這聲音又細又軟，既像是充滿了怒火，又好像綿長的奶音，隻不過這生意的來源，讓鬼修嚇了一跳。

  顧北北。

  他看到，一隻纖細的胳膊伸展出來，像是白玉的磚牆，上麵浸染著好看的薄薄血色，覆蓋在手掌上。

  鬼修的冰錐十分鋒利，堪比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但此時在顧北北的手裏，卻顯得無足輕重。小小的身板，半蹲在地麵上，顧北北的臉色殷紅，從沒有這麽可怕的視線迸射出光芒來，左手緊緊抓住冰錐，手掌顫抖。

  “翟墨先生。”顧北北過了半晌，當著鬼修驚異的麵孔，站起了身來，一隻手就把堅固的冰錐折成碎片。

  鬼修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顧北北。對於任何修士，無論是奇門秘術的卦師，還是黃老茅山的相師而言，內裏的精元都是他們運用法術的核心，這東西如果受到了損害，別說十天半個月，甚至有終生殘疾的例子。

  但眼前的顧北北，卻毫發無傷，甚至以更強的氣魄站在了自己眼前，她的靈台天蓋上隱隱閃著一道赤色的暗芒。

  鬼修知道

  ，顧北北的天眼也應時而動。

  “你可真是讓我驚訝。”鬼修由衷感慨道：“我從沒見過，被抽出精元之後，你還能這麽生龍活虎地跳動，簡直讓我大開眼界。姑娘，我果然沒看錯，你的確是當世的奇才。”

  鬼修更加興奮，他知道，顧北北的精元甚至比他期待想象的潛力更大，即使剛才遲陌損耗了自己的法力，隻要能得到顧北北體內的靈力，也能一並救回來。

  他眼角像是照射出火熱的光來，嘴裏抽搐著咀嚼道：“很好，很好。既然你們都要跟我作對，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鬼修翟墨早已不打算強留自己這破破爛爛的身體，他把簽筒裏的簽符一並祭出，一根根橫插在身體各處大穴，激活了血液流淌的裏八卦八門，充盈的法力幾乎覆蓋了他的全身上下。

  “糟了糟了。”躲在碎石渣角落的吳根，全身上下幾乎都被這鬼修揍得開了花，肚皮上簡單止住了血，但是早已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連他都能感受到這空氣中凝結的法力濃度，威脅的信號就好像引燃的信子，不消片刻就要引爆一般，這種威勢讓吳根的心髒都砰砰亂跳起來。

  “師姐！你要小心呐！這東西，這東西！這東西恐怕要開殺戒了！他要跟你魚死網破！”

  吳根扯著嗓子大喊，卻被鬼修嗤之以鼻。

  “你倒是不傻，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樣？”鬼修緩緩踏出一步，來到顧北北跟前，他每一步落下，地麵上就好像落出一處巨大的深坑，整個空氣裏都凝結著法力的味道。

  “這威赫殿乃是我生前畢生所學，內設的遁甲之術可以說是萬無一失，整個地界沒有能跟我抗衡的存在。而你？”

  鬼修斜著眼看向顧北北，後者已經雙手取出背後的風雷尺，雲集了全身的法力想要作為抗衡，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對於鬼修舍棄的千年精核爆發出的威勢來說，簡直是螳臂當車。

  “你區區一個凡人的相師，又能拿什麽跟我拚？”鬼修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猛地抬起手來。

  “師姐當心！”吳根遠遠看著，尚且看到在鬼修的手前，一股凝結的巨大能量匯集而來，這一次鬼修既沒有化成冰錐，也沒有用餘力做成風刃，隻是單純的將身體裏的法力凝結在手上，宛如一顆圓溜溜的子彈。

  但就是這麽一束法力彈，即使隔著老遠，吳根都能感受到扯裂空間的駭人氣魄，又遑論正當他眼前的顧北北。

  原打算出聲提醒顧北北讓她趕緊躲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吳根徹底認識到，什麽叫做概念上的差距，這並不是抵抗或是頑強就能解決的問題。

  鬼修的手

  前，膨脹的法力最終化作一個點，他斜睨著顧北北，嘴角微微抽動，道：

  “別惹我。”

  說完，這一聲落地，整個主殿上下的空氣都好像被水泵抽幹了一樣，空氣凝結的旋渦集中在鬼修的眼前。

  隻聽“砰”的一聲輕響，吳根爬起身，眼前的景象顛覆了他的認識，這麽輕巧的一聲落下，穿破空間的法力就發出電流一般的聲音，滋滋地衝向顧北北。

  一顆濃縮的法力就在一瞬間，點亮了整個宮殿，白晝似的空間下，旋渦鑽透了顧北北的身體，後者的身軀就像是被風吹起的白蛾，翅膀羽翼也撕得粉碎。

  轉瞬之間，整個主殿內的空氣都被鬼修劃破——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甚至沒有跟著再多補上一發攻擊，眼前的威力讓他收回了手臂，似乎頗為滿意。

  “早就同你說過。”鬼修笑了笑，說道：“凡人是沒有力量與我抗衡的。”

  吳根抹了抹眼睛，漫天的灰塵籠罩在天空上，主殿內一片狼藉，他定睛一看，顧北北所在的位置，包括天窗腳底，身後的石牆，赫然出現了一道圓形的坑洞，這坑洞直穿過主殿，延伸到了邱芳山外。

  “師姐？！！！”吳根大駭，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