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冒起來的時候，他心越來越冷。

  本來，他隻擔心這件事泄露給了日本，但現在……如此多厲鬼聚集在這裏，華國結界裂隙的事情，又有多少厲鬼知道？

  “你們既然被本國冥府驅逐，為什麽又要華國地府的信息呢？”秦夜笑了笑，看向緹婭娜，不等她開口，就接著說道：“我猜，你們中的大多數厲鬼，都選擇了投靠國家吧？而你們冥府的條件就是……探測清楚華國地府真相，對嗎？”

  緹婭娜的聲音仿佛笑了起來：“你果然很聰明。”

  “誰希望流落在外呢？”她幽幽地看著教堂頂部：“可惜，我們一次都沒有敢前往華國結界。這是這裏的鐵則。所以，我們的要求，隻能從你們身上獲得。”

  好……很好……非常好！

  桌麵下，秦夜的手已經捏的哢哢作響，登基以來，還是第一次，自己湧現如此大的怒火和殺意。

  怒……華國地府有陰差不爭，為了蠅頭小利甘願和域外勢力勾結。吃的是華國的肉，吐的是華國的血！

  怒……桃花源國外建國，靠著華國地府的地盤吃裏扒外。

  更怒……自己的帝王權柄受到挑釁，三千年地府，六年統一，換來的是欺君，背叛……自己兢兢業業，地府百廢待興……這還有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還把不把自己當華國陰差？！

  他從沒想過，自己能對一個勢力，一個人，產生如此大的殺意。

  就在此刻，緹婭娜折扇一合：“那麽……你的選擇呢？”

  “是在華國等待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落下，還是選擇我們？最後去外域冥府享受花花世界？”

  秦夜沉默了數秒，淡淡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什麽時候來到的這裏？”

  緹婭娜淡淡道：“我認為，剛才我的消息已經足夠你選擇了。”

  “不夠。”秦夜沉聲道：“這可是華國地府……我比你們更清楚它有多可怕。你們希望我說出信息，我就必須知道跟著你們有多少活路！你們的實力隻是一方麵，你們有沒有被華國地府注意到，能不能隨時帶我離開，這是更重要的一點！”

  緹婭娜聳了聳肩：“所以，有時候我並不喜歡亞洲人的精明。”

  她沉默了數十秒，終於開口道：“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我聽說了有關桃花源的傳聞。這個傳聞，在所有吃過血食的厲鬼中間流傳。這或許是我們最後的選擇。而當時我正在被英國獵魔人公會通緝，數位大長老出麵追捕。我不得以，才遠渡重洋，來到這裏尋找桃花源。”

  “然而，當我到的時候，立刻有人接觸了我。我這才知道……三十年前，桃花源就早已建立！最多的是日本厲鬼，其次就是我們這些外來戶。”

  她舒了一口氣，鬼火拚命閃爍著：“當然，我們能活下去，但是活下去和活得好是兩個概念。為了活的更好……”

  她的下頜微微張開，仿佛在微笑：“我們……選擇了接觸自己的母國。”

  “你能想到嗎？像我這樣雙手沾滿血腥的厲鬼，母國的回答竟然是……如果我們能作為冥府的前哨站，並且弄清楚華國地府的真相，那麽……我們將獲得罪孽的赦免權！！”

  她的聲音猛然提高，嘶啞道：“順

  便再告訴你一件事。”

  在緹婭娜心中，她是第一個讓華國陰差“開口”的厲鬼，她舍得下一些賭注：“幾乎所有的冥府都是同一個態度，當我們明確母國的態度之後，立刻組織了一次遊行。希望親臨華國那個著名的九州正神結界看一看。因為聲勢太過浩大，引來了蜃樓城的城主，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

  “那是一個活人，修煉者。然而……他的境界卻達到了匪夷所思的閻羅級別！他鎮壓了所有暴亂，並且定下鐵則，蜃樓城可以作為整個亞洲的地下貿易樞紐。但是，不允許任何人前往華國地府。發現一個，殺一個。”

  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帶著一種咬牙切齒：“所以，我們隻能數十年耗在這裏。不得不說，桃花源神通廣大，這裏距離華國武陽港也就兩百海裏而已。這個距離不算遠，而華國陰差偏偏沒有找到。他手中……極有可能握著一件神器，而且品級不低。你覺得……我們的實力如何？能不能離得開？”

  懂了……都懂了……

  秦夜“嗬”了一聲，靠在了椅背上，臉上帶著一抹嗜血的微笑。

  幸好……幸好有這條該死的規定，所以……現在知道華國結界真相的，恐怕隻有桃花源而已！

  為什麽他們不讓厲鬼前往結界？

  以秦夜的想法推斷，不過於兩點：第一，這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他們能進入陰司，恐怕大略了解過地府的詳情。底牌……當然隻有自己握著才叫底牌。憑什麽讓你們外域陰差去看？在時時刻刻擔心被華國地府發現的日子裏，自己握著這張牌，不好過所有人都握著這張牌？

  大家都有了，就不值錢了。

  第二，就是利益。

  桃花源將這裏組建成了一個亞洲貿易黑市，一個全球厲鬼的世外桃源。他們不允許任何掌握華國結界的真正信息，卻不阻擋這些厲鬼溝通原本的冥府，成為對方的眼線。這是隨時打算……一旦發生危險，立刻通過這些厲鬼聯係其他地府，以華國結界的實情做代價，逃亡海外。

  一個時時刻刻預備著叛國的罪惡之城。

  至於為什麽不被發現？

  因為判官筆。

  緹婭娜是四十年前來到這裏的，而在她來到三十多年前，蜃樓城就在這裏了。也就是說，這座罪惡之城，已經存在了整整七十多年。

  百年前，華國地府崩潰，三神器不翼而飛，判官筆砸落海外。其實能獲得的……隻有桃花源主人一人而已。

  因為，日本，韓國的地府之主，閻羅都不是。

  他們憑什麽和桃花源主人爭？

  “那麽，你的選擇呢？”

  秦夜笑了：“我的選擇……其實，我希望你看看我的靈魂。”

  緹婭娜愕然：“你的靈魂？有什麽特異嗎……等等……”

  她猛然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秦夜：“你……什麽時候封鎖的這間房屋！？”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靈魂，陰氣，竟然無法踏出這房間一步！

  這種手法……隻能是……是比她更高階的陰差！

  華國陰差注意到這裏了……七十年沒有被發現的金幣監獄蜃樓城被發現了……這個恐怖的想法瞬間湧來，頃刻間侵蝕她的大腦。她聲嘶力竭地尖叫道：“敵襲……敵襲！！！”

  然

  而，門外沒有絲毫反應。

  “沒用的。”秦夜笑了笑，下一秒，陰氣轟然爆發！被事先設置好的術法封禁，一寸也不能外溢。

  轟隆隆——！整個房間都燃燒起蒼白的鬼火，緹婭娜一聲尖叫，拚命後退，背撞到了牆壁上，驚恐無比地看著眼前的人影。

  這是……閻羅……

  是閻羅級別的陰氣！

  閻羅親臨！

  蜃樓城引起的不僅僅是地府的注意……是地府高層的注意！

  “不……不！！”她的聲音都尖銳而嘶啞，看著那個鬼火之中朦朧的身影：“放過我……放過我！！我什麽都告訴你了！”

  “當然，你這麽好的材料，本王也舍不得你死。”秦夜抬起棋手，虛空畫下一個符印：“來，進入本王的百鬼夜行，活死人一樣活著。不過……起碼，你還活著。”

  緹婭娜牙齒咬得哢哢作響，怎會如此？她現在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忽然，她轉身化作無數陰氣，朝著大門猛衝而去。

  “嗬……”秦夜發出一聲冷笑，手輕輕一抓，陰氣如同墨水一樣潰散，就在陰氣之中，一道慘白的靈魂被抓了出來。

  “啊啊啊啊！！！”緹婭娜慘叫撕心裂肺，驚恐無比地喊道：“放過我……大人！放過我！我從未在華國吃過血食！我……”

  帶著淒厲的尖叫，她的靈魂被收入鬼火之中，輕輕波動了一下立刻不見。緊接著，整個祈禱室的陰氣悄然潰散。緹婭娜的身影再次從中走出。

  “真醜。”是秦夜的聲音，他提了提身下的白色裙擺：“不過……這個地方倒不錯。”

  厲鬼匯聚，任何一個手上血腥都不弱於楚人美，說不定一次，就能抓滿百鬼夜行。

  “其他的鬼……安心去死就好……”

  手指一彈，兩隻知更鳥飛出，這是發給秦儈和蘇妲的信息。

  是的，這座城，不能留一個活口。

  沒有誰能活著出去！

  就在此刻，敲門聲響起了。他微微皺了皺眉，手指輕輕一勾，封鎖門口的陰氣立刻消失，大門打開。門口的骷髏修女立刻躬身：“緹婭娜女士。”

  “傑森先生的請帖在一個小時以後。您看……是否啟程？”

  緹婭娜是被迫進入百鬼夜行……現在還保留著神智，不可能放她出來……秦夜維持著高貴而矜持的人設，淡淡道：“推掉。”

  “女士……”骷髏修女仿佛有些為難：“這是……在蜃樓號上的會議，按照道理，是沒法推的……”

  “推掉。”秦夜打開折扇，淡淡道。

  “是……”骷髏修女欲語還休地走了出去，就在他剛要關上門的時候，秦夜忽然開口了：“等等！”

  “女士？”

  秦夜直勾勾地看著牆壁，就在剛才一瞬間，他仿佛響起了什麽。不……是有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瞬間組合了起來。但速度太快，快得就像閃電，在腦海中一掠而過，他甚至隻能捕捉到模糊的信息。

  蜃樓號……蜃樓城……海底……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飛快形成，他猛然抬頭道：“是他……”

  “女士？”

  秦夜猛然站了起來，胸口起伏地看著四周：“是他……難道是他？！”

  “桃花源的真正主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