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愚昧終會孕育罪惡之花
作者:我會龍卷雨擊      更新:2020-03-13 13:27      字數:2242
  林峰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家裏,也並不知道在那個老頭兒喂他吃了珠子後發生了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

  一睜眼,就看到父親那張黑似炭的大臉盤子上布滿的擔憂,母親在一邊坐著,垂著頭,嗚咽哭泣。稍遠一點,則是除夕在自家過夜的親戚們,為首的就是那個一身酸臭味兒的大伯。

  看到林峰睜眼,幾張擔憂的麵孔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林峰能明顯感受到,自己房裏的氣氛輕鬆了一大截,可他並不輕鬆。

  按照常理,這個時候的自己也該出聲安慰自己的一眾親戚,表達自己的感謝,再和父母相擁而泣,這才是正常人家孩子失而複得後的畫麵,可他腦子裏一想到這些,胃裏就湧起不住的惡心。

  親人兩個字,在林峰眼裏不再帶有溫和而親近的意思,反而讓他湧上一股噬血之意,就連靠自己最近的父母,都散發著讓他難以忍受的臭味兒。

  好討厭這種感覺。

  “小峰醒了,真是不好意思,麻煩各位親戚擔憂一場,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裏添了亂,我代小峰給大家夥兒賠個不是。”

  父親那張大黑臉上滿是自責,就連母親也像模像樣的給眾多親戚鞠了一躬,這才讓他們滿意,紛紛離開。

  可是有一個人沒走,那就是林峰最為討厭的大伯,那個農村漢子。

  “小峰的事兒可不能大意啊,”他的大嗓門一下子讓所有準備離開的親戚停住了腳步,“這孩子大半夜的消失,然後光著身子出現在門口,也太奇怪了,這天寒地凍的,孩子居然沒感冒。”

  “大哥,你想說什麽?”

  “莫不是,中了邪!”大伯以一種極其肯定的方式,用一根粗糙如枯木的指頭指著側過身子的林峰嚷嚷道,“有個神婆告訴我說,像小峰這樣體質不太好的孩子,很容易被外麵那些邪崇給占了身子,然後留下標記,若是沒處理好,怕是以後都要雞犬不寧啊!”

  “邪崇?”

  林峰差點沒被這句話給氣暈過去,你懂什麽?我遇到的可是貨真價實的修士,不是你們口中那些招搖撞騙的神棍口裏的妖魔鬼怪!再說了,如果我的體質算弱的話,私塾和自己同一級的學生裏,就沒幾個壯實人了。林峰剛想反駁,卻聽見親戚們的交口讚同。

  他們居然信了大伯的鬼話!

  林峰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發笑,總之,一切都糟透了。

  “你把小峰翻個麵,我跟那個神婆學了一手,用針紮眉頭,再拿火炭烤腳心,可以解決,來來來,各位親戚都搭把手。”

  什麽?要拿針紮我?還要拿炭烤我?都瘋了嗎?林峰剛要掙紮,卻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兩三個壯漢給摁住,扭過頭才發現,動手人之一的就有自己的父親,臉上滿是急切。

  “爹,我沒被鬼怪給附體過!”

  “小峰,乖乖聽話,就疼一下,馬上就好了。”

  父親全然把林峰的哀求當做耳旁風,蒼白的臉色,如同行屍。

  而周圍的親戚,要麽臉色默然,要麽眼含同情,要麽雙手抱胸,頂著張看熱鬧的臉,沒有一個人把林峰的話當回事。

  是啊,在他們眼裏,自己是個被邪魔附過體的人,是“有病”的人,是壞人。

  一股濃濃的悲哀從心頭湧起,伴隨著那股殺戮,愈發高漲。

  火盆被端上來了,父親鬆開了摁住林峰的手,接過旁人遞來的火鉗,從盆中夾起一塊兒通紅的炭,看了一眼林峰痛苦的臉色,稍作猶豫,隨後化作果決。

  “啊啊啊!”

  腳心因灼燒而產生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叫喊起來,背後,腦門上同時冒出汗水,將衣衫打濕。他想要掙紮,可哪是那幾位天天幹重活兒的親戚們的對手?一雙雙大手跟鐐銬沒什麽兩樣,將他的身體牢牢固定在床上!

  哀嚎聲,求饒聲,還有親戚們的嘖嘖聲,充斥著整個房間,讓這裏如同人間鬼蜮!

  “放過我吧,我真沒有被邪魔附體過……我遇到的是一位修士,修士你們懂嗎?”

  那位麵容憎惡的大伯此時又出現了,手裏拿著一根頭粗腳細,用來縫衣服的頂針。聽到林峰的話,他哈哈一笑,將針在那盆還沒撤去的炭火上烤了烤,然後走了過來。

  “傻孩子啊,那是妖怪騙你的!哪有妖怪會說自己的妖怪的。”

  大伯的話引起周圍一片讚同之聲,就連父親也不斷的點頭,一臉若有所思。

  林峰看到這幅畫麵,無力和絕望徹底擊垮了他的意誌,他想起來了,曾在私塾讀書的時候,先生在課餘時間,問過他們的一個問題。

  “如何向周圍以為你瘋了的人證明自己沒瘋?”

  這個問題似乎是無解的,因為無論你找出什麽理由,他們都會以所謂“日常經驗”或者曲解先賢的話來反駁你。

  這個問題或許也有答案,但至少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林峰找不到答案。

  針已經刺進了眉心,大伯下手沒有輕重,接近兩寸的頂針幾乎紮進去了一半,看他的模樣,似乎還不滿意,要把整根針都紮進去才算完!

  難以言喻的痛苦讓林峰的身子如同被蒸熟的大蝦,拱了起來,這又讓幾個親戚手忙腳亂了一陣。絕境的爆發,並不能讓情況得到改善。頂針又往裏麵紮進了少許,然後停住了,因為已經刺到顱骨了。

  林峰早已昏迷了過去,但那雙被燙傷的腳仍然在無意識的抽搐著,大伯將頂針拔了出來,看著從傷口處涓涓流出的血,隨手用滿是油汙的袖子一擦拭,然後抹著汗對林峰的父親交代道,“哎,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辛苦你了,辛苦你了!”父親和母親都以最真摯的態度表達著自己的感謝,但卻見他大手一揮,臉色嚴肅的說道,“但這事兒還沒完,我先趕回去,把那位神婆給請來,你們在這兩天好好照顧小峰。”

  “這兒還有一副方子,也是那神婆告訴我的,對於中過邪的人,飲食也要注意,等藥店開門了,去抓幾副安神的藥,再拌入蠍子,蜘蛛,最好再弄些人中黃和童子尿,喂給他,知道嗎?”

  林峰全然不知道,之後等著他的將會是如何悲慘的生活,更不知道,有一顆種子,正在他心頭,慢慢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