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重重地摔進了水裏，強大的衝擊力讓他幾近暈厥。

  他強忍著脊背上的疼痛，手腳並用地在水裏撲騰，緊接著他就被一隻手從水裏擰了出來，等到他恢複鎮定並且稍稍喘口氣之後，就發現貝優妮塔已經站在了岸邊。他環顧四周，就發現他與魔女身處一個奇異的建築當中，大量深邃黑暗的拱門包圍了他掉落的水池，大量古希臘愛奧尼柱環繞著精美的拱頂，大量浮雕遍布牆麵。他和魔女是從穹頂上方的一個遙遠破口掉下來的，隻不過男孩還沒有注意到這個掉落高度的異常，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為什麽掉落水麵的時候沒有被拍成一塊肉餅。

  不過他還是注意到了自己之前身上的傷，無論是手臂還是脊背上的擦傷幾近痊愈。

  “這一趟可真不容易，不是嗎？”男孩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們這是在哪？”

  “我很肯定這比我們最開始時離得更遠。”貝優妮塔叉著腰抬頭向上看。

  即便薩洛蒙和姐妹會阻攔了一大批天使，但還是有不少天使在她和男孩墜落的過程中追了上來。她好不容易殺死了幾個，緊接著就掉到了這個地方。她想起薩洛蒙的說法，這個地方的確被魔女一族和賢者一族統治過——愛奧尼柱纖細秀美，因為其優雅高貴的氣質而廣泛出現在古希臘女性神祇的神廟中。她覺得這些建築的風格極為眼熟，如果她沒有猜錯，那麽這個地方極有可能與魔女一族有關係，因為曾經的魔女居住地就曾經有著這樣的建築。既然走上天堂之橋抵達芬博溫特山後向下走就是地獄之門，那麽魔女一族曾經修建過監視地獄之門的建築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已經猜到了這裏有什麽了。

  “我感覺見過這個地方。”男孩濕淋淋地爬了起來，表情因為再次發作的頭疼而扭曲。麵對魔女詢問的目光，男孩隻是搖了搖頭、“貝優妮塔，如果你那麽想下地獄的話，我可能知道條捷徑。”

  “是嗎？”魔女推了推眼鏡。

  她的心思如今還放在穹頂之上，她知道如果薩洛蒙看到她墜落之後會產生什麽樣的反應，但她並不希望秘法師現在就下死手，因為她還有很多事要弄明白。比如為什麽她母親贈予她的口紅會在那個賢者身上，這是否代表了……

  貝優妮塔悄悄吸了口氣，沒有繼續往下想。

  男孩點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我開始回憶起……我到底是誰了。看到那邊的石台了嗎？”他指向對岸一處看起來十分突兀的平台。與圓弧形的水池邊緣不同，那處石台不僅是個長方形，各類看起來令人頭暈目眩的符文也遍布其上。貝優妮塔順著他的指示看了過去，十分輕鬆地辨認出了其中的以諾語內容。以諾語是魔女的第二語言，無論是施法還是戰鬥都必須用到，包括以諾語在內的所有課程——魔法、煉金、近身格鬥、醫藥、禮儀、文學、曆史、歡愉之術等等，貝優妮塔都是那一代魔女中的佼佼者，唯有貞德可以與她一較高下。

  “嗯哼~”魔女點點頭，不用男孩指點她也能猜出那個石台的用途。不過為了照顧男孩的自尊心，也為了看看男孩究竟想起了什麽，魔女什麽都沒說。

  “啟動它，我們就能直達芬博溫特山下的地獄之門了。”男孩說道，“但是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們這一路肯定不輕鬆。對了，你難道不需要去找你的男朋友嗎？”

  “我可不認為有人能是他的對手，小東西。”貝優妮塔笑了起來，看不出絲毫的擔心，“我們來這裏隻有一個目的，我想他會同意我先走一步。”

  在亞伯拉罕神係的宗教術語中，神的意思不僅是指某個唯一神，神侍等眾等級神使也包括在了其中。這種用法也體現在了亞伯拉罕宗教經典中。比如《舊約》中的“以色列”，意思便是“與神角力。因為你與神與人角力，都得了勝”，但雅各並非是與上帝摔跤，而是與天使摔跤。蒙麵賢者身處自己的那個時代時就被稱為“與神接近者”，意思就是他擁有了能夠與天使抗衡的力量。但如果是下級天使，那麽他還不能夠被稱為賢者一族中前所未有最優秀的那個，因此這裏的天使指的是在不召喚天使的前提下能夠應對最上級的四元德天使。

  然而如此強大的蒙麵賢者卻覺得自己在這個秘法師麵前的招架越來越吃力。

  近身肉搏時他完全沒有時間召喚天使，世界監視者一族一半的法術都施展不出來。除此之外，當他施展【迅捷流光】這樣的血脈魔法時，他驚訝地發現那個秘法師居然能夠跟得上自己的動作，他的速度越快，秘法師的動作也就越快。薩洛蒙將聖劍揮舞成了閃電——這並非比喻，而是字麵意義上的直觀陳述，燃燒的聖劍在於空氣摩擦時甚至發出了震耳的音爆。雖然蒙麵賢者雙持兩把斷矛，但雙手武器的揮舞速度其實是要比單手武器要快，蒙麵賢者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

  可當他開始抵擋的時候卻發現隨之而來的力量幾乎碾碎了他的手臂。

  哪怕他試圖用斷矛架開聖劍後用另一把斷矛給予致命一擊，但由第五魔神柱製造的伺服係統、由尼爾海姆的矮人鍛造的魔法裝甲板、由薩洛蒙親手構建的防護魔法毫不意外地將他的攻擊擋了下來。鑲嵌著寶石的黃金槍擊好像刺中了什麽光滑的東西，滑落到了一邊。即便槍尖突破了最外層的防護魔法，憑空閃爍的火花與符文也會擋在任何靠近薩洛蒙身體的利器前麵，就仿佛是在用一根小樹枝攪動整個沼澤。

  蒙麵賢者隻能一次次舉起斷槍招架，然後又被強大的力量砸落。當他與秘法師在空中的第三次短暫接觸之後，他的下落加速度已經到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地步了。他越過秘法師的肩甲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薩洛蒙身後的黑暗中不斷向下追逐的天使已經被蒸發殆盡的金色氤氳。緊接著他就和薩洛蒙一同砸進了芬博溫特山底部，被巨石與泥土徹底掩埋。

  突擊運輸艇俯衝墜入峽穀，攻擊翼與機體兩側掛載的武器盡數開火。還有戰鬥能力的姐妹會成員跟隨在攻擊翼兩側，解決那些試圖攻擊駕駛室的下級天使。芬博溫特山的陰影已經籠罩了她們，即便突擊運輸艇開啟了照明也無法驅散這個陰冷的黑暗，她們唯一的信標就是前方閃爍著急速下墜的金色長矛。

  她們在追隨凱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