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阿薩神族與奧林匹斯神族之前的區別是什麽嗎？”

  這是個相當莫名其妙的問題，但薩洛蒙還是回答了。

  他極為熟練地背誦出了尊者攥寫的關於地球神係研究的三百本書籍中的一段。他之所以選取這個段落，就是因為阿薩神族與奧林匹斯神族這兩個截然相反的研究樣本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比較。

  “阿薩神族先擁有身體再擁有靈魂，奧林匹斯神族先擁有靈魂再擁有身體。因此阿薩神族擁有壽命限製，奧林匹斯神族則沒有。阿薩神族的起源與第一次滅神運動的關聯，作為混沌力量能夠走向秩序的又一佐證。”

  “淺顯但卻正確，適合凡人理解。”雅典娜評價道，“你不是凡人，所以我需要你繼續向下延伸，結合我授予你的知識，而非停留在至尊法師編撰的書籍上。”

  尊者對於各個神係的起源考察證明，奧林匹斯神族的肉體成型時間要晚於靈魂成型時間，身軀隻不過是靈魂的外衣，血肉之中並不包含大地諸神的基因組。阿薩神族截然相反，先擁有肉體後再匯聚崇拜，試圖點燃神性的火花再高舉神座。

  相較之下，阿薩神族的潛力明顯高於奧林匹斯神族。雖然根據卡瑪泰姬的觀察，哪怕阿斯加德王室以神自稱，但目前為止大多數阿薩神族還不能與其他神係比肩。即便如此，奧丁長久以來執行的計劃也足夠讓阿薩神族擁有某種權力能夠操縱靈魂之海。

  如果真的事情按照奧丁所想的方向發展下去，阿斯加德將會全體晉升為永生不死的神族，坐穩神族之名。

  包含了秘聞與遠見，這才是雅典娜想要的回答。

  “當初的萬神殿會議中，阿薩神族以及華納神族顯得相當特殊，其他神族與北方諸神都各自擁有對方夢寐以求的東西，各自都對對方的處境羨慕不已。當然，我的那位神王父親不是那麽看的，然而事實證明他的確無法力敵擁有神血的奧丁。”雅典娜一邊指揮著小洛娜給客人端上糕點，一邊向薩洛蒙訴說一些遠古秘聞。她與薩洛蒙之間的對話往往會包含許多內容，有些不是那麽適合小洛娜這種普通人知曉。有時他們會談論沒有文字記載的遠古諸神，有時他們會談論血腥的戰爭，有時他們甚至會談論鬼魂以及夢魘，談論那些深深鐫刻在人類基因中永遠無法抹除的缺陷，那些迷霧之下不可名狀的恐怖。

  在薩洛蒙與魔女交往之後，雅典娜也曾明確指出賦予魔女一族與賢者一族知識與力量的神祇來自何方，與大地母神的第一次滅神運動有何關聯。如今她並沒有讓小洛娜離開，或許她認為小洛娜有必要知道他們如今正在談論的知識。

  “我很早就預見了眾神之王的隕落，這是注定的，哪怕阿薩神族擁有神血，但卻不是永生不死。雖然奧丁積極謀求飛升成神的途徑，但時間不等人，隻擁有大地諸神一部分基因的阿薩神族還不足以達成奧丁的目的。”她喝了一口貝優妮塔買來的粉色香檳，然後對小洛娜遞來的小甜點道謝。“你可能不知道奧丁有多麽羨慕你的潛力，我的孩子。”她悄悄指出自己已經知道了薩洛蒙的聖痕構成，“奧丁的力量日漸衰弱，可即便如此，他還有最後一搏的力量。沒有人敢輕視垂死的猛獸，更何況是眾神之父。”

  “為什麽說起這個？”薩洛蒙疑惑地問道，“這場對話從一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看來你還不是那麽遲鈍，傻小子。”雅典娜瞥了養子一眼，然後又打量了一下坐在沙發上扶手上的魔女。“你的身體裏還有他的種子，我沒想到你們還有時間做這種事。我的孩子，你難道不知道他在酒吧卷入一場鬥毆，被一個卑賤的阿斯加德石匠打了一拳嗎？”

  薩洛蒙忍不住罵了一句相當下流的髒話。

  “怎麽沒有人告訴我這件事？”他剛想放下酒杯，卻突然想起自己身在雅典娜的公寓，身邊就是魔女。貝優妮塔的眼角頓時挑了起來，瞪了她一眼。誰也不明白雅典娜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

  她把手掌放在秘法師肩上。

  薩洛蒙感受到了貝優妮塔的觸碰。

  他喝了一口酒，決定坐下來，對雅典娜所說的一切表達的質疑。“如果我沒猜錯，您指的阿斯加德石匠就是蘭道夫教授。哪怕奧丁再虛弱，也沒有差勁到打不過一個石匠的地步。如果奧丁想還手，我相信隔天就能在報紙上看到蘭道夫教授的訃告。”

  “那我問問你，奧丁為什麽要這麽做？”雅典娜反問道，“多加思考，我的孩子。奧丁是個殘忍狡詐的君主，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蒙騙。”

  哪怕是一旁使勁往嘴裏塞東西的貞德也開始思考起了奧丁這麽做的用意。小洛娜適時地湊了過去，不由分說地坐在薩洛蒙所坐沙發扶手的另一邊，隻不過她的坐姿並沒有貝優妮塔那般優雅，反而像隻毛毛躁躁的小猴子，惹人發笑。

  薩洛蒙熟練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給出了答案。

  “奧丁知道發生這種事之後我會去見他？”

  “正確了至少一半。”雅典娜微微抬起酒杯，向秘法師表達讚許，就和過去一樣。

  每當他在雅典娜設計的複雜棋局遊戲裏勝過她的時候，或者是他在浩瀚的故紙堆裏發現影響曆史的蛛絲馬跡，亦或者是他完成了一件精美的藝術品時，雅典娜總會用各種方式表達祝賀。

  她有著自己的打算，她甚至還預見到了薩洛蒙未來所作所為的一部分，但在教導薩洛蒙的時候她可比教育其他人的時候要用心得多。無論如何，她在行使養母這一身份之時所付出的完全配得上這個頭銜。

  薩洛蒙永遠記得她因為甜品烤過頭，情急之下不戴隔熱手套就把手伸進烤箱裏的事。他覺得雅典娜慌慌張張、手忙腳亂的樣子相當可愛，那景象可不常見。

  “我認為奧丁最近可能想要見見你，以一種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你主動去找他。那個狡猾的老家夥在臨死前很有可能想要做些布置，而我的建議是離他越遠越好。”她說，“現在的你哪怕要阻擋奧丁的力量也有些困難，更糟糕的是來自陰影中的利刃。”

  “利刃？您是說，奧丁會為他安排一位妻子？”貝優妮塔語氣裏的揶揄幾乎要戳穿薩洛蒙的臉皮，陰陽怪氣得讓秘法師臉紅。“我可是記得那個阿斯加德女人在求愛的時候捅了他幾劍，那些貫穿傷的傷疤至今還留在他身上呢。”

  貝優妮塔淺灰色的雙眼轉向了秘法師，原本努力保持的家庭主婦、知性美人的形象瞬間崩潰，重新變成了那個如刺刀般鋒利的魔女。“親愛的，難道你就喜歡這種嗎？我平時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

  “奧丁同樣用於預言魔法，他已經預見了因為你的存在，人類將會獲得怎樣的地位。”雅典娜及時將養子拯救了出來，“但我不喜歡海拉那個瘋女人。所以，你知道應該怎麽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