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達滿臉尷尬地在女仆的指引下坐到了餐桌旁，向著魔女們打招呼。

  華美的地毯很是柔軟，精美的半身像雕塑擺放在桌上，色彩豔麗的油畫和掛毯掛滿了牆麵，名貴的瓷器和酒櫃矗立在房間的另一邊。窗戶玻璃幹淨得仿佛不存在，深棕色的木地板光滑明亮，深紅色的帷帳窗簾整齊地束在一旁。所有的一切都在閃閃發光，任何人都能看出有人花了大力氣維護這一切，旺達能夠確定這是薩洛蒙熱衷的巴洛克式專修風格。

  僅僅身著單薄睡袍的魔女們慵懶地斜靠在餐桌旁的高背椅上，潔白無瑕的矯健長腿隨意伸展，腰帶隨意紮起，領口一路向下暴露出完美的身材。很明顯，她們隻穿了這一件衣服，這給了同一裝束的旺達很大的壓力，她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自己的身體。世界上沒有多少人在親眼麵對魔女的美貌時還能鎮定自若，尤其是她還穿著同款式不同圖案的性感睡袍時，旺達感覺自己幾乎要燒起來了。她隻想把臉藏在女仆端來的大盤子後麵，以免自己在這般天差地別的對比之下繼續丟人——她覺得自己的指甲修剪得亂七八糟，嘴唇幹裂，手指因為常年勞作失去了纖細和光滑。她感覺自己的牙齒不平整，鼻梁太高，眼睛太小。

  擦得鋥亮的橡木長桌反射出她漲得通紅的臉頰以及緊閉的雙眼。

  “昨晚休息得怎麽樣？”貝優妮塔突然向她發起詢問，旺達驚訝之下差點掀翻手裏的熱咖啡。她發現那個穿著黑色絲綢睡袍的黑發女人正微笑地看著她，而她的老師坐在主座上卻一言不發，隻顧切割著盤子裏的肉，仿佛那個女人才是主事人。

  她咬咬牙，勉強鼓起勇氣做出回答。

  “很好，感謝您的關心。”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在顫抖。

  她所穿的睡袍與自己的發色完美匹配，仿佛是精心準備的一般。睡袍上用更加深的紅色繡出花紋，而那個黑發女人的睡袍上的則是用金線繡出的玫瑰，另一個白發女人的睡袍用的是銀線。貝優妮塔朝貞德打了個眼色，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這是個可愛的斯拉夫女孩，身材也不錯，要避免薩洛蒙偷吃。

  貞德翻了個白眼，然後試圖用腳尖踢踢低著腦袋切肉的秘法師。

  “她不是你的競爭對手，親愛的。”薩洛蒙無奈地放下餐具，抓住貞德的腳踝，避免她打翻盤子讓醬汁滴落到地毯上。白發魔女連掙紮的意圖都沒有，直接躺倒在高背椅上，滿臉通紅，雙手到處摸索自己的手槍。然而她隻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家夥，柴郡貓不滿地叫了起來，譴責魔女打斷它進食。黛娜默不作聲地將貞德的武器收好，然後不引人注意地上了個鎖。貝優妮塔朝她眨了眨眼，用眼神表示讚同。

  貞德擰起柴郡貓扔向薩洛蒙。

  餐盤毫無意外地被打翻了，原本幹淨整潔的貓咪渾身醬汁。柴郡貓似乎無法接受這種侮辱，它大聲叫喚起來，直到黛娜往它嘴裏塞了塊貓咪零食，然後擰著它走向浴室。柴郡貓安靜了一會，但隨即貓咪響亮的叫聲再次從走廊傳來，它終究還是發現了自己脫不開洗澡的命運——明明昨天已經洗過澡了。它向黛娜抗議，同時四條短腿不停撲騰。然而女仆的手指如同鐵鉗，牢牢地揪著它的後頸皮。

  “主人不會喜歡牛肉汁味的貓咪。”黛娜麵無表地向柴郡貓下達了判決。直到她關上浴室大門，柴郡貓的叫聲才徹底消失。

  “是嗎？”黑發魔女瞟了他和貞德一眼，然後再也不提這件事了。她聞到了一股十分曖昧的荷爾蒙的氣味，貞德的表現很好說明了她就是荷爾蒙的主人。貝優妮塔轉而聊起一些生活中的事來轉移旺達的注意力，放任貞德臉頰通紅、不知所措。

  旺達漸漸放鬆了下來，昨晚的經曆不再困擾她了。

  魔女的魅力無論男女都能征服，旺達也不可避免地被故作溫柔的貝優妮塔所融化。她們愉快地低聲談論了一會。“或許你應該來我的衣帽間看看，我還有許多首飾，其中肯定有適合你的。”黑發魔女發出邀請，“不介意的話，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需要出門領取之前訂做的服裝。來吧，讓我們為你介紹最好的設計師，我相信薩洛蒙在這方麵肯定有疏漏，他就是個木頭腦袋，完全不會照顧女孩子。我們應該照顧好自己，別指望男人能開竅。”

  “親愛的，你這是偏見。”薩洛蒙幹巴巴地說道，“我在珠寶藝術方麵也頗有造詣。”

  “我可不認為滿腦子魔法和工作的男孩子能懂女人需要什麽，比起珠寶，或許你在鑒賞珠寶設計師的時候更有鑒賞能力。”貝優妮塔用牛角麵包指了指秘法師。她眯起眼睛，將危險藏在了灰色的眼眸下，“或許我需要給你一些時間？”

  “我願意帶上戒指，親愛的。”

  “我可是不在求婚。”

  “我知道，但我仍然願意。”薩洛蒙伸出自己的左手，上麵隻有一隻鐵灰色的尾戒，“或許一根手指上能戴兩枚戒指，我想試試。”

  旺達覺得自己喉嚨發緊，魔女身上輻射而出的熱情與溫柔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即便是貝優妮塔為她安排的購物之旅和SPA也沒法緩解這種感覺。無論從何種角度上看，魔女的強大都不是她這位斯拉夫鄉下女孩能夠比擬的，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甚至想要在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她接下來還要去位於牛津郡的莊園，和魔女們一起騎馬。

  據說再過不久，魔女和薩洛蒙就要搬去牛津郡居住，徹底遠離紐約。即便他們現在住在曼哈頓的高級公寓，卻仍對自己周邊的環境頗為不滿，薩洛蒙更是將紐約視作一個大糞坑。比起他購買的莊園，紐約卻是如他描述的那麽糟糕。

  那裏有花園、馬場和船塢，還有一片私人森林和林中空地，每當天氣晴朗的時候，陽光便會如同雨點般灑下，他們可以在陽光明媚的早晨騎馬穿過林間，聽著各種鳥類的吟唱在精心維護的草地上縱馬奔馳。等到陽光稍稍強烈一些後，便可以回到莊園吃早餐，然後悠閑地荒廢整個早上直到午睡起床。到了下午，他們可以駕駛一艘小船，從船塢出發在泰晤士河上遊劃船，直到天色昏暗。亦或者是在花園裏漫步，在遮陽傘下品嚐點心，然後趁著適合的溫度享受日光浴。

  薩洛蒙輕佻地揮霍世俗錢財，仿佛那對他來說還不如一張能夠擦屁股的紙來得重要。

  “想要去薩洛蒙收購的餐廳吃飯嗎，旺達。”魔女自來熟地挽住了女巫的手臂，這讓原本就有身高差距的兩人有些不適。旺達勉強笑了笑，同意了貝優妮塔的建議。

  “我們要去哪裏？”

  “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