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頭頂的天空中，一塊紅色的雲朵正在慢慢裂開，形成了一個血紅的巨大眼睛。眼珠中瞳孔漆黑，充滿了血絲。許多小孩子被嚇哭了，不管不顧地就要往房中間跑，被大人們扯住了。

  “跑什麽跑，這是天神要下凡了！”老族長說，“趕緊跪拜，不然天神會不高興，他正在看著我們呢！”

  有些稍大的小孩子趁著父母下拜的空檔，迅速地獨自跑了。“天神怎麽會這麽嚇人，你們在胡說！”有一個小孩說道。長輩們立即一齊訓斥，把他抓了回來，按在地上，任憑他哭鬧也不放過，一邊朝天上祈禱，求天神爺爺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無敵小兒吧！

  轟隆一聲，紅雲中傳來一聲巨響，那巨大的眼睛開始變化，周圍的紅色雲朵都向它聚集，整隻眼睛像無底洞一般，周圍的雲朵和鳥獸全被它吸了進去。地麵上刮起大風，吹得房屋東倒西歪。

  “滋滋滋”，一道奇怪的聲音隱隱從巨大的紅色眼睛中傳出來，一道灼熱的白光從裏麵射出，照射在底下跪著的兩百多人。

  “好熱啊……好熱啊……”

  “媽媽，我好燙……”

  “快跑啊，這哪是什麽天神，這是魔鬼！”

  哀嚎聲，踐踏聲四起，院子中漸漸冒出一陣烤焦的糊味，人聲漸漸變得微弱。突然，白光瞬間增強了百倍，院子中升起一團血霧，所有兩百多人頓時消失不見，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剩下。

  這樣的慘劇在黃沙城中持續上演，一個又一個家族，一群又一群的聚集在一起的百姓，被這種白光以同樣的方式原地蒸發得幹幹淨淨，都化為了一團團血霧。那種紅色的巨大眼睛好像有意識一般，能識別露天中聚集起來的人群。

  最凶險的地方在於，這白光消滅人的時候，速度太快，整個過程持續的時間相當短，剛大聲呼救，就已經被化為了血霧。這樣一來，紅色巨眼即使殺了這麽多人，城中的氣氛依然死寂，偶爾某個角度裏傳來一些騷動，騷動過後，那個地方原本聚集的人類就已經消失不見了。而其他沒有躲起來的聚集的人類，繼續承受著這種難以察覺的被毀滅的命運。

  城中，曠野中，河邊，仍然有大量在外麵的人群，有些是生活所迫，有些是無知，他們仍然三五成群的，成群結隊地在外行走，而他們，是紅色巨眼最喜歡的獵物，無一幸免地全部化成血霧，為血祭之殤的運轉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

  天空之上，紅色的巨眼數量不斷地在增加，城中的悲劇不停地上演，卻少有人示警少有人大呼。不幸遇上白光的人，已化為灰燼。目睹這一幕幕慘劇卻幸免於難的人，有很多都沒有回過神來。不過，隨著慘劇越來越頻繁，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終於城中開始有動靜了，大家開始知道天上那些紅色的巨眼根本不是什麽天神之眼，而是地獄的奪命之眼。當這個消息傳遍整個黃沙城後，露天中，除了軍隊之外，再沒有老百姓，全躲起來了。

  當李岩收到這個消息時，他後麵的三千步兵已經損失了不少，而這一切隻是一瞬間發生的事。衝在前麵的三千騎兵，由於行動迅速，而且及時地躲避了白光，暫時傷亡極少。可這樣一來，行軍的速度被大大地拖慢，眼看離南城門隻有不到十來裏的路程了，都已經聽到守城士兵的呐喊和廝殺聲，卻沒有辦法迅速趕過去救援。

  “傳令下去，分散前進！”李岩傳令道。

  命令很快通知到整個軍隊剩下的士兵耳中，他們立即散開隊形，從小巷裏，屋簷下，胡同裏，樹蔭下，從各個方向往南城門趕去。果然，分散之後，天上紅雲中的巨眼不知道該怎麽攻擊，白光漸漸變淡，最終消失，攻擊暫時停了下來。不過，那紅色的巨眼依然遍布整個黃沙城的天空，像一頭頭惡犬之目，在俯瞰著城中的獵物。

  大軍繼續前行，在離南城門五裏的地方，停了下來，沒有辦法再前行。

  這裏，是一個占地一百來畝的廣場，極其寬闊雄偉，也是黃沙城中百姓的驕傲。沒有戰事時，這個廣場是百姓們娛樂的絕佳之地，尤其是晚上，納涼的，聊天的，說書的，擺攤的，應有盡有，是一個黃沙城的小縮影。而戰爭來臨時，它是守城將士們戰前誓師的操場和向前線輸送兵力的中轉站。可是，這樣一個黃沙城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廣場，卻成為了當下李岩軍隊前進的最大障礙。

  廣場寬一百多米，長三百多米，兩側是密集的民居和商鋪，如果要繞過去，勢必要多花上至少一個小時的時間。現在軍情緊急，南城門處的喊殺聲越來越大，戰況越來越激烈。目前，守衛南城門的隻有一千士兵，雖然黃沙城的城牆又高又厚，很能短時間內突破，但李岩仍然不放心，生怕出什麽意外。

  就這一躊躇的功夫，後麵的步兵也趕來了，統計人數後，李岩差點沒有吐血，一臉凝重。仗還沒有打，連敵人都沒有碰到，就已經白白損失了近千名步兵。在廣場附近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雖然都在有意識地躲避天上那些紅色巨眼，有些躲在屋簷下，有些躲在商鋪後院，有些躲在牌坊底下，可是，這麽多的人群依然引起了巨眼們的注意，白光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地在廣場附近掃視。隨著後麵的步兵陸續趕來，李岩看著天上越來越紅的天空，越來越多的眼睛，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越來越重。離子夜隻有不到一個小時了，如果屆時血祭之殤全麵發動，黃沙城隻怕將從禁州大地上消失。

  天頂的白光越來越強，光柱也越來越大，終於不動了，停留在李岩他們藏身的民房區域。

  “快散開，危險！”有人大聲喊叫，可是，附近的居民區房屋擁擠，幾乎每條巷子裏都藏滿了士兵，即使大家明知道要散開才能活命，可一時之間，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躲避。這個時候，附近的居民紛紛勇敢地打開房門，讓周圍的士兵進了家裏。即使這樣，也隻容納了一千來名士兵，剩下的仍然留在外麵，而天頂的紅眼們越來越大，眼中射出的白色光柱依然越來越強。

  “還是不行，人太多了！”李岩心中焦急。可是，廣場有三百米長，誰也不敢跑過去，一旦暴露在紅眼之下，這麽大的軍團瞬間會被團滅。被白光籠罩的恐懼影響到每一個士兵，有些實在是憋不住了，大喊一聲“你娘的，反正是死”後，衝進了廣場。這十來名士兵衝進廣場，狂奔了一百來米，眼看就跑了一半，突然一道極細的白光從天上射下，他都沒來得及叫出來，就已經化成了血霧。

  “他們太慢了！”騎著一匹黑馬在李岩旁邊的吳度說。

  “吳將軍，可能咱們真的要葬身於此了！”李岩恨恨地說。他大仇未報，而敵人又是這種不可戰勝的神秘力量，不由得想仰天長歎。天上的白光越來越盛，整個廣場周圍成了一片死地，動是死，不動更是死。

  “那倒未必！”吳度話音一落，一聲尖嘯響徹全場。

  隻見他駕著黑馬，身著金甲，如同一條黃金戰龍衝向廣場。隨後，噠噠噠密集的馬蹄聲響起，一道道金色的身影從人群中射出來，如閃電般奔向廣場。這是吳度率領的一千名金甲，他們去勢飛快，每人間相隔至少十米，以一種看上去鬆散但實則非常有規律的陣形暴露在了廣場上的紅色巨眼下。這個時候，所有在廣場外等候的士兵們，第一次見識到了金甲的威力。聞名不如見麵，金甲這種心意相通，行動迅捷的行軍風格，深深地吸引了他們，暫時都忘了隨時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人群開始歡呼，為金甲加油。

  天上的紅色巨眼也沒有反應過來，多道白光一會兒掃向一千金甲，一會又掃向李岩他們的駐紮之處，多個眼睛在天上撞到一起，一陣混亂。當一千金甲跑出去一百多米後，紅色巨眼們終於鎖定了他們，而這時候，李岩他們頭頂的白光已經消失。

  當一道強烈的白光完全鎖定一千金甲後，李岩和眾將士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有些甚至不忍心繼續看著，半閉上了眼睛。短短的幾分鍾，卻像是過了有幾天之久。白光突然爆閃，這是攻擊的前兆。唉呀，所有士兵一齊歎息，為金甲即將到來的命運提前致哀。

  “呀謔！”吳度又是一聲大喝。一千來匹戰馬一齊長嘶，所有金甲突然之間變換陣型，如同金鳳展翅一般，速度瞬間提升了一倍不止。當白光擊下來時，它們攻擊的地麵上早就空無一人。它們來不及第二次蓄勢，吳度帶領一千金甲已通過廣場，進入了前麵的街區，那裏有大量遮擋，暫時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