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零章 平原鎮
作者:野筆記      更新:2021-01-05 16:13      字數:3066
  剛到第二天傍晚,眾人已經登上了林海的最高峰,前麵是一條長長的下坡路。坡上隻有些稀薄的植被,偶爾有一片片鮮豔的花兒點綴其間,紅色的山茶花,粉紅色的鐵線蓮,白色的白晶菊。不時的有些疏落的石頭趴在坡上,竟然有些野兔和野雞在其中奔竄、飛起。

  俯瞰下去,前方的山腳下是片河穀平原。有農田、炊煙、小河、木橋,再遠一些,是一些集市,中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眼前和身後的風景差異明顯,就像是兩個世界。前麵的世界充滿活力和人間煙火味,而背後的林海,延綿到視線之外,一片死寂和肅殺之氣。

  眾人在下山前,回頭看了看後麵那片看似平靜卻暗藏凶險的林海,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尤其是趙玉奇,他經曆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現在的他,比從裂痕穀的裂痕宗出發時,鬥誌更盛。眾人一鼓作氣趕到了山下的村莊,找了家大院落,一行人給了主家一個金幣,準備在這家休整幾天,再重新啟程。

  在山腳下的村莊休整了六七天後,一行人再度出發,在冬季的第三個月月初,他們已經到了黃沙城外的平原鎮上了。平原鎮是離黃沙城最近的鎮子,距離南門隻有十來裏地。趙玉奇他們到了後,住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客棧裏,深居簡出。令趙玉奇再次改觀的是,向來好動的趙玉立竟然待得住,像哥哥一樣,很少出門閑逛。若是在以前,他早就嚷嚷著要出去玩了。

  平原鎮比一般的鎮子要大上許多。由於黃沙城城門口的乾力測試石的存在,三級及以上馭獸師進不了城,所以,禁州許多來黃沙城公幹的人都會住在這個鎮裏。因為黃沙城這種保守的製度,催生了平原鎮另外一個行當,就是信差。那些三級以上的馭獸師要進城辦事,或者探望朋友,隻能雇用專門的信差進城去聯絡。當然,有些心疼錢的馭獸師,會找一些菜農或其他閑人充當信使,但這些人都不是主業幹這行,偶爾賺點外快而已,自然就沒有專門的信差熟練和迅速。

  趙玉奇他們倒不用雇傭專門的信差,因為在這外鎮子裏,也有一家馬記布鋪的分店,裏麵自然有人負責進城的聯絡事宜。他們到了平原鎮後不到半個月,裂痕宗兩千人馬基本上都到了,分散居住在各大客棧和旅店裏,偶爾會派出一些人進行秘密聯絡。由於先遣隊排除了大部分的危險,又用裂痕宗獨有的傳信辦法在每個地方留下了簡要的信息,後麵的大部隊少走了許多彎路,傷亡的人數屈指可數。

  一直急著要見苟旦的趙玉立也不像以前那般焦急,並沒有吵著要去見他。進鎮之前,他們打聽過了,平原鎮裏魚龍混雜,耳目眾多,他也知道進來後,最好是先觀察下風向,沒有問題時再安排與苟旦的見麵事宜。直到全部人馬在平原鎮順利會師之後,趙玉奇才讓馬記布鋪通知苟旦,要他找機會出來碰麵。

  這天,得到馬掌櫃的訊息後,苟旦出了馬記布鋪,一路疾行到了兵器總監府的後院裏。這些日子,他除了吃飯睡覺和訓練金甲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鏌一件的總監府裏,因為已經到了神兵鍛造的關鍵時刻。吳度雖然不知道苟旦在忙什麽,但也不幹預,反而對他放鬆得很。隻要苟旦說有事,他就會接下訓練的任務,為他分擔了不少壓力。整個金甲都覺得奇怪,吳統領明顯比以前勤快多了。

  總監府後院裏,鏌一件的所有徒弟都擠在後麵的工作坊裏,連三餐都是叫人送進來的。所有人都在協助他們的師父守著那個大鍋爐。苟旦幫不上忙,就擺著酒水在一旁等著,偶爾回答一下鏌一件的一些問題。比如趙氏兄弟的體重,身高,慣用的攻擊技巧等。那兩件神兵本就是為他倆定製的,自然要問清楚所有信息,做到最大程度的趁手。兵器再好,不趁手也是白搭,發揮不了全部的威力。

  這是鍛造的最後一天,也是最關鍵的一天。鏌一件準備好所有的用具,異獸的骨血,靈力收集球,淬煉的容器等。這一些安排好之後,他把所有人都趕出了工作坊,連苟旦也不例外,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會讓他分心。他交待,任何人在他沒有招呼之前,都不能打擾他。否則,他不但會罵人,還會殺人。說這句話時的鏌一件,一臉凶狠,連苟旦看了都有點害怕。這怪不得他,這是他這一脈幾代傳承最要緊的一件事,連他的師祖都沒能做成的一件事,他不得不謹慎。也許,隻有他這種固執和謹慎的性格,才能成就他這個傲視整個禁州的兵器製造大師。

  丁遠這些日子,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身上的衣裳就沒有幹淨過,臉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他一直守在工作坊裏,吃喝拉撒睡都在裏麵,是除了鏌一件之外,最發狠的一個人。他的進步神速,一個來月的時間裏,竟然已經基本入門。有時連鏌一件也嘖嘖稱奇,原本養了一個紈絝兒子,沒想到竟然有這麽高的兵器鍛造天賦,看來,他可能後繼有人了。但是,當丁遠提出來要留在工作坊裏共同見證神兵的誕生時,也被鏌一件罵了一通,趕了出來。他隻好看著其他師兄和苟旦苦笑。

  “丁少爺,你就不用不開心啦,你師父不是怕你們偷學,隻不過這是他這一脈的夢想,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我看你們呐,還是和我一樣,安心地守在這裏吧,急也沒用。要學東西的話,以後的日子久著呢!”苟旦說。

  “還有日子麽?”丁遠突然想起,鎮獸塔陣已接近完工,如果塔陣沒有出問題,師父的日子也要到頭了。城主一定會借這個機會斬了他。可能,鏌一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想在死前完成他這一脈一直沒有完成的打造一件神兵的願望吧。

  丁遠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心往底下一沉,不再抱怨師父,有些馬上眼眶濕潤,就地坐下,呆呆地望著工作坊那道被煙火熏得發黑的鐵門。

  “各位,日子還沒到,誰也不知道會怎樣,你們先放寬心吧。”苟旦也隻能蒼白地這樣安慰。對於能不能最終救出鏌一件,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信口開河,免得給了人希望後,失望時反而更痛苦。

  “李統領,你也不用安慰我們了。”丁遠說,“就算被我師父料中,這次鎮獸塔真的出了事,他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師父以前就無意中說過幾次,城主遲早要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他早有這個心理準備了……”

  “公子,噤聲!”一名師兄說道,指了指外麵的金甲。

  丁遠不再說了,他也成熟了許多。苟旦看著這些名為仆人,實為鏌一件徒弟的人,心裏有種疼惜,尤其是丁遠。唉,為什麽人一定要經曆一些生離死別後才能大徹大悟,才能成長一些呢?這樣的代價,對人類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於大了。

  守在工作坊外的眾人,原本以為最多一天,師父就能完成神兵的鍛造。可是接連兩天過去,裏麵沒有任何動靜。若不是每次通過工作坊鐵門下麵的小窗子送進去的飯菜,都被吃得精光,他們還真怕師父出什麽意外。可即使這樣,眾人仍然有些擔心,生怕師父過度勞累,身體吃不消。苟旦也有這種擔心,萬一鏌一件像傳說中的有些鑄器大師一樣,在器成之時倒地身亡,那自己隻怕會愧疚一輩子。

  鏌一件封門之後的第三天晚上,守在後院的苟旦終於發覺有些動靜了。不過,這動靜不是來自封閉的工作坊,而是來自於頭頂的天空中。這晚,丁遠和其他師兄弟們守在屋內的工作坊門外,以防師父需要幫忙時,他們可以第一時間趕過去。鍛造兵器,隨時可能出現意外情況,這也是他們一直提心吊膽的原因。

  屋內的氣氛太沉重,所有人都不講話,隻用眼神做簡單的交流。苟旦覺得太悶,就獨自一人搬了把躺椅放在院中,椅子旁放著張小台,上麵放著酒和水果。當夜星空燦爛,繁星滿天,萬裏之內沒有一片雲朵。一輪明月掛在天邊,清冷而又明亮。偶爾有些涼風吹進院子裏,但這絲毫影響不了躺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仰望天空的苟旦的興致。直到,他發現天空中有些不對勁之時,這才猛然坐起。

  咦,怎麽回事?

  本來無比澄靜的天空之中,突然變得有些朦朧,似乎有一道無形之氣籠罩在星空之中。不一會兒,那些無形之氣漸漸變得深厚,竟然遮蓋了天上繁星和明月的光芒,並且,開始流動起來。而它們流動的終點,就是總監府的上方天空。